纪泽清抬起眸子打量着屋内布置,是典型的上床下桌四人寝,但只有一个位置上放着几本书,一包纸,显然只有他一个人住。
他想到迟晏白应该也有宿舍,问系统:“迟晏白住哪?”
系统回他:“十五楼603。”
十五楼,纪泽清回忆起来,他们过来的路上最后经过的就是十五楼。
系统好奇地问:“宿主为什么想知道他住在哪个宿舍啊?”
“随便问问。”
……
迟晏白好像真的被他伤到心了,没吃几口晚饭就上了楼,第二天也是,连一个眼神也不往他身上放,纪泽清随便找了几个话头刺他,他一言不发,又回到第一面的木讷寡言状态。
纪泽清觉得这种走向太对了。
对方对他冷漠总比热切好。
第二个惩罚来得也极其准时,机械音不带感情地播报:“因宿主偏离人设,特降B级惩罚:共感。”
纪泽清:什么玩意儿?共感?共谁的感?
他的疑问还没吐出来,排山倒海的情绪便袭来,他呼出口气,努力压制着内心深重的戾气,极其想要撕扯些什么东西来发泄情绪,又想一头扎进流动的冰河里,气息中夹带着阴冷,然后彻底溺死。
在精神层面上,他从来没和死亡靠这么近过,即使一直无所谓死亡,无所谓病魔带着死亡降临在他的身边——是迥异的感受,仿若在消弭的炼狱里狂奔,冲着死亡去的。
少年青涩柔韧的脊背如弯弓之绷紧,手指紧紧握着,皮肉泛着红。
他从短促的呼吸中挤出零散的字句:“我在和谁……共感。”
“迟晏白。”
呦。
没看出来迟晏白这么厌世这么想死。
死小孩死小孩。
“宿主你、你看着很不好的样子。”好像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系统无声尖叫,慌乱地问:“我,我要不要帮你打120啊?要的吧,不行我现在就……”
“不用——”纪泽清打断它,“你去看看迟晏白在干什么。”
“他在上课呢。”
“只是上课?”
乱七八糟的,让人讨厌的属于他人的感知激荡,纪泽清居然慢慢平静下来,没事人一样地往嘴里灌了口水。
他现在的想法挺复杂的,在复杂的想法里最不复杂的是他觉得世界线走不长了,也就是迟早要完。
迟晏白,危。
他准备问问系统能不能培养李玮州,让他上个位,迟晏白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太好啊。
愁。
该死的共感让他一直紧闭着唇,手也捏紧,在课桌下掐掌心。
匆匆翻开的书,老师在台上噼里啪啦讲着课,什么都进不去脑子了。
纪泽清表面自持,内心却处于平静和疯狂的两个极端,似乎要将他撕裂开来。
校门口。
纪泽清的眸子时不时瞥向涌出校门的人潮,他和迟晏白分别是两辆车接送,大概纪荣也妥协了,就这么随着他们俩闹,但今天或许是该死的共感的原因,他突然想见迟晏白。
明明比迟晏白放学更晚,以为他会早早离开,但另一个司机告诉他丁少爷还没出来,他索性叫司机先走,他会和迟晏白一起回去。
汽车停了半分钟才启动,尾气飘泻在空气中。
心跳好快。
纪泽清坐在皮质座椅上,捂了捂胸口,面色有一瞬近乎苍白。
沸腾的情绪如同喷涌的岩浆,他蓦然心悸,说不出的不对劲。
想撕毁虚假的世界。
又是迟晏白在影响他,纪泽清皱着眉,他干脆下了车,又回学校里找他。
教室里只有两个值日生还在,其中一个人看见他,身体微微瑟缩了一瞬,悄悄望了一眼同伴。
“你们有见到迟晏白走了吗?”
男生声音颤抖:“一放学就走了的。”
纪泽清没信他,目光扫过教室,“他的座位在哪里?”
“最后一排的最右边。”
教室的角落里,迟晏白的桌椅歪摆着,桌上还放着一本摊开的教科书。
身高明显落后于同龄人,班主任安排的座位却在最后面。
他没说话,随意地踹倒了旁边的一个桌子,语气平淡,“他在哪?”
两人自他进教室后就停了动作,桌子倒下时砰的一声更是令他们身体几乎僵直。
“他、他被班长他们带走了,具体去哪了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班长是谁?”
“刘培志。”
纪泽清对名字主人毫无印象,他走出教室,正想拨打纪荣的电话,在联系人界面划着时,突然出现系统的声音,又急又快,“宿主,注意人设啊啊啊啊—”
他顿住,眼神幽深。
差点忘了人设的约束了。
将手机放回口袋,他问系统:“迟晏白在哪?”
系统停了几秒,“无法回答。”
“涉及到关键节点需要您自行解锁。”
整条走廊上不见人影,大多教室也空无一人,纪泽清神色不明地盯着走廊尽头。
那里是厕所。
校园霸凌的高发地。
他朝着那里走去,不出意外的,厕所的门被锁了起来,里面十分安静。
纪泽清曲起手指,用指关节轻叩:“有人吗?”
没有任何回应。
死寂、静谧。
仿若不流动的空气冲击着迟晏白的大脑,他颓然坐靠在洗手池旁,身上的衣物被水打湿,冷冰冰的,像一块扒不下来的粘腻口香糖贴在瘦削的□□上,模糊的意识随着乌发上滑下的水滴而坠向更深处。
前几天,他转学来到了这所学校。
在踏进教室的那一刻,许多八卦好奇的眼神就往他脸上投,简短的自我介绍喂不饱众人的好奇心。下了课,一群人叽叽喳喳往他身边涌,问些无足轻重又恶心人的问题,不时又夸他长得真好看,他谁也不想理,很烦。
他冷静地想着某个人,心肉有些发疼。
刘培志带着人堵着他不让他走,不客气地推搡他,见人没反应,又笑着感慨,“你还真是哑巴一样啊。”威胁着要把纪泽清请过来管教管教土包子。
迟晏白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也不想打,他不想给纪泽清带来麻烦,不想看到纪泽清伤人的眼神,又跑不掉,索性直接跟人走了。
不过几个少年虽然气性大,但还存着理智,不敢得罪纪家,迟晏白全须全尾地被锁在厕所里,也就是身上被水管冲得湿漉漉,留下了暴力冲击后的红痕,淤青都没显出来。
纪泽清见得不到回应,拧着眉一脚就踹了上去,木门抖了抖,他又补了几脚,声响极大。
他没觉得自己能踹得开,但门后的迟晏白可能失去了意识,不知道踹门声能不能把人吵醒。
“咚——咚。”
细微得下一秒仿佛就能飘散在空气中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醒着。
纪泽清放下心来,幸好那几个小畜生没有真把人弄出个好歹。
他抓着锁来回看了几遍,随便找了个老师说明情况。一听到校园霸凌这种词汇从纪小少爷嘴巴里冒出来,老师还不可置信看了他好几眼,被他突然转性的正义感震惊到,连忙去不知哪个办公室找钥匙,铁锁终于打开了。
迟晏白的状态出乎纪泽清的预料,见到纪泽清出现在眼前,他甚至还很乖巧地仰头冲他笑了笑,笑容里不挟带什么感激之类的浓墨重彩的情感,只是很单纯的一个笑容。
心抖了三抖,纪泽清把人扶起来,仔细地察看少年称不上健康的身体,确实没看到什么伤势。
老师想要搀扶的意图被迟晏白偏头往纪泽清怀里躲的动作打了回来,纪泽清将迟晏白的一只胳膊跨过自己的脖子,缓慢地把人带着走。
……
“真是无法无天!”
纪荣咬牙,突然拍桌。
纪泽清在沙发上坐着,神态懒散,附和道:“确实。”
与此同时,脑子里的系统声继续播报着违反人设,惩罚下达的话,纪泽清从在学校救人的那一刻就开始听到系统的机械声,他们俩回家回得迟,迟晏白又一副狼狈样子,纪荣可不得好好询问一番,他实话实说而已,也不知道又怎么ooc了,总之磨耳朵的声音说个没完,他估摸有一星期的时间都不得安生了。
纪荣行动力迅速,但纪泽清只知道刘培志的名字,迟晏白也不吭声,他只好去讨伐刘家,要求把所有参与这场行动的人都揪出来。
啪嗒啪嗒的拖鞋声,丁姨平时走路很轻,这回像是怨极了,毫不在乎姿态,从楼梯上下来,速度很快。
她哀伤的眼神往纪荣身上一放,纪荣是一点受不了的,火气噌噌往上涨。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丁姨柔柔地对纪泽清说。
纪泽清点了点头,没一点谦虚的意思,还是那句话,“确实。”
他往二楼的某个方位一望,“人没事了。”
丁姨以为他是在问,说:“没事了,就是受了一点惊吓,不碍事的。”
她又补充,语气难掩伤心,“这孩子,怎么上学没几天就……被欺负了。”
纪泽清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我先上去了。”
他不等人反应,直接上了楼。
……
纪荣的怒气扩散得广泛,第二天参与霸凌的所有同学就老老实实地跟迟晏白道歉了,虽然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不服,但起码做得很像样子。
“谢谢你,哥哥。”
迟晏白又来纪泽清的班级里找他,语气乖巧。
他站在课桌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看。
白皙的手指弯了弯,纪泽清靠在椅子上,懒散地“嗯”着。
他瞧了瞧对方,“他们找你了吗?”
“跟我道歉了。”迟晏白轻声说。
纪泽清笑了:“你怎么回应他们的道歉的?”
“我……”迟晏白有些犹疑,“我没理他们。”
这很迟晏白。
纪泽清尽力忽视脑子里爆炸一般的疼痛:“嗯,他们的确不值得原谅。”
他将前面同学的椅子拉开,示意他坐。
“我对你也不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