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晏白刚坐下,听到这句意义不明的话立刻像炸毛的猫一样又弹起来。
“不是的,”他的声调变高,“你、哥哥是为我好,哥哥对我一直都很好,我看得出来,这个家里只有哥哥在乎我,是我突然进了纪家给哥哥带来了麻烦,对不起,但我不会去试图改变什么,哥哥的东西我碰都不会碰。”
“哥哥……”
眼睛像含着水雾,他哀哀地站立着。
纪泽清有些哽住。
孩子,你命苦的妈听了这番话估计会打死你。
还有为你出气的纪家家主,昨天电话打出去多少个。
他没说话,只挑着眉。
纪泽清的沉默被迟晏白视为不信任,他急急地抓纪泽清的胳膊,声音更大。
“哥!”
“是是是。”
“哥,你信我,我说得都是真心话!”
纪泽清想把胳膊抽出来,没抽动,暗想着这小子力气倒是不小。
他拍了拍紧箍着自己的手,叹气道:“知道了,快放手。”
校服袖子被拽得皱巴巴,迟晏白不好意思地抚平褶皱。
声音又变得轻轻的,“哥,我很想你。”
他的表情很认真,夹杂着一股子追忆往事的味道,像沼泽,让人深陷。
纪泽清说:“……今天早上刚见的面。”
迟晏白摇摇头,“不是。”
他微笑着,想说些什么,张口又闭上,徒然话锋一转,“哥哥昨天为什么来找我?”
“闲的。”他回道。
很敷衍的态度。
迟晏白却更加愉悦,嘴角的笑容扩大,周身的空气都被这种柔情融化,纪泽清觉得下一秒眼前的人就能升上天堂了,好刺眼的光芒。
“那也谢谢哥哥。”
肩膀突然被人按了一下,纪泽清回头,发现李玮州正在他身后站着,见他的视线转过来,开口道:“你弟弟啊。”
纪泽清点头,“迟晏白。”
迟晏白唇角的弧度在第三个人掺进来时便消失,可听到纪泽清在对别人介绍他,心里一阵满足的风暴刮过。
“你好。”
“你好,我叫李玮州,你哥的好朋友。”
风暴消失了。
迟晏白说:“哥哥的好朋友?”
他审视的目光隐秘地巡查了一遍。
“应该算吧。”李玮州朝纪泽清笑笑。
“之前你哥哥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还是我把他送去医务室的。”他语气揶揄,“这个恩情我们阿清认不认?”
纪泽清说:“认个屁。”
他摆出完全冷漠的姿态:“又不是我让你陪我的。”
李玮州听到这句话没有丝毫的不悦,笑了几声:“是,我上赶着行不行。”他转头看向迟晏白,“你在八班对吧。”
迟晏白点点头。
“你们班长是叫刘培志吧?他那个人爱找人麻烦,尤其是你这种不爱吭声的小同学,你可小心点。”
他还不知道某个不爱吭声的小同学已经被找过麻烦了。
“你和他认识?”纪泽清问。
“见过几面,你也见过他,忘了?你初一的时候和他在操场吵过架,他撞了你,你找人撕了他的所有课本,梁子就结下了。”
刘培志仗着自家优越的背景,一直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算是温斯顿一大校霸,可惜原主并不惯着他,他惹原主一次,原主就报复一次,两个人有来有往,直到原主上初三时学业压力倍增,懒得理他,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才有所收敛。
纪泽清微妙地沉默了,这么说来,迟晏白被锁在厕所里和他脱不了干系,他才是那个源头。
不对,是原主。
他煞有其事地对着迟晏白点头:“那你确实要小心一点,而且他今天还和你道歉了,这股气他很可能之后报复回来。”
“你要学会反抗,别再被人欺负了。”
一旁的李玮州摸不着头脑,他记得上次和这个纪泽清名义上的弟弟见面时,纪泽清还一副厌恶人家的样子,怎么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眼神逐渐清明,联想到迟晏白的母亲嫁入豪门,不由得心中佩服——迟晏白手段也了得。
他甚至想找人取取经,因为总觉得纪泽清喜欢找他茬,他也很郁闷。
究竟为什么纪泽清不喜欢他呢。
神游的奇怪想法被纪泽清的异样打破。
他突然抿住唇,狠皱眉头,极力压制着什么。
李玮州还没开口,迟晏白俯身触了触纪泽清的额头,正常的温度。
“身体不舒服吗?”
纪泽清闭着眼,任迟晏白微凉的手掌覆上皮肤,“头疼。”
“那天也是!你突然意识模糊,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没想到你第二天又来上学了,你去医院了吧,查到是什么问题了吗?”李玮州紧张地说。
“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临近中考,压力比较大。”
李玮州不相信这个说法,他凑近盯着纪泽清看:“你是不是熬夜打游戏,免疫力下降了。”
纪泽清正想把眼前的头推开,迟晏白快他一步抵住男生的头,“他不熬夜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熬夜?”
纪泽清突然睁开眼,望着迟晏白,神情不明。
“我……路过看到你房间的灯关了,很黑一片。”
他房间在三楼,迟晏白在二楼,路过个鬼啊。
纪泽清觉得事件走向变得诡异起来,他眯起眼,“你确定?”
“嗯。”迟晏白的左手滑过衣角,揣进兜里。
沉默而怪异的气氛,弥漫在这个字后。
某种想法凝固了。
“他不会是终于忍受不了我了,想对我下手揍我一顿吧。”纪泽清想。
所以半夜不睡觉去三楼偷窥他?
有点恶寒了老天。
纪泽清将人赶了回去。
……
头痛了三天,纪泽清在第四天有预感地请假了。
丁姨给他煮了鸡汤,端到床前,满目愁容:“小清,你这病—”
“我没病。”纪泽清打断她。
他补充道:“只是压力太大了。”
女人叹着气,纪泽清如果不去医院检查身体,她这颗心就一直放不下,但少年又执拗得可怕。
她也不知道怎样说服他,毕竟这孩子连亲生父亲的话也听不进去,何况她一个外人。
瓷碗被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脆响,丁姨没再说话,在声响后悄然退出了房间。
随后几分钟,迟晏白来了。
他的眉头紧锁,把纪泽清的被子往上掖了掖,几乎要盖住尖瘦的下巴。
被子里的人咕哝了几句话,耍脾气一般,一下把薄被扯到肚子下面。
一双眼睛斜斜地扫过他,“热死了。”
被子又被拽了回去,像是一场双方都不愿意服输的接力赛,几次下来,以迟晏白的妥协画上句号。
倏忽间,纪泽清说:“这个点,你应该在学校。”
迟晏白语气低低的,“你总是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
幽暗的眸光跳动在纪泽清的脸上:“我陪你。”
“可别了,去忙你的吧。”
“我没什么可做的事。”
“……你成绩很好吗?不去学习。”凶巴巴的纪泽清说。
“还行,跟得上。”
“马术呢?钢琴呢?我记得纪荣给你请了好几个老师。”
迟晏白可耻地沉默了,很无奈:“我刚接触这些东西。”
“所以这就是你懒惰的理由?”
“我……好,等下午我就去练习。”
纪泽清:“下午去学校上课。”
“好。”
无意义的对话,但迟晏白却从其中汲取到温馨的意味,他甚至想让短暂的时间变得漫长一点,遥远一点,然而考虑到纪泽清的不适,又立刻停止默念祈祷。
他不愿意让纪泽清感受到一丝的痛苦。
第五天,纪泽清还是被送去医院了。
他醒得很早。
迟晏白轻轻握住门把手,吱呀声迅速传入纪泽清的耳朵里,他问:“谁啊?”
“是我。”
“哦,我房间里的灯是不是坏了,好暗。”
迟晏白在明亮的空间里身形一顿,“灯是开着的。”
灯是开着的,那就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迟晏白把他失明的情况告诉给纪荣,纪泽清最终还是进了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天已接近中午,炽热的阳光被玻璃窗阻隔在病房外,纪泽清听见纪荣沉重的脚步声,停在床前。
“没问题吧?”他睁着一双无焦距的眼睛,问道。
“还有些检查的报告没出来,不能确定。你昨天有感觉到——”
“没有。”纪泽清很放松,“今天才看不见的。”
“如果还是不能检查出症结所在,我会考虑给你找一个心理医生。”
“我都说了……算了,随你。”
他又不是真的有病,只是违背人设的惩罚而已。
不过,纪泽清也摸不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虽然一开始就是想应付过去系统的要求,但是慢慢地,对待迟晏白的态度不知不觉中有所缓和。
就像他的身体又生出了一种意识,一种看不得迟晏白露出沉默、痛苦之类神情的意识。
每每他想甩过去冷脸,或者做欺负他的事,迟晏白只要一显现出湿漉漉的眼神,他就像被下降头了一样。
真怪。
纪泽清细细咀嚼着自己的异样,他仿若无意:“迟晏白去上学了?”
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两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再说他昨天才要求迟晏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问出这种话,像傻逼一样。
话传入纪荣耳朵里,就变得更加夸张,仿佛是纪泽清拿着大喇叭朝他喊,我们兄弟感情特别好!
纪荣面带笑容地回答他:“你想他了?这才半天没见……你能这么关心他我很欣慰,那孩子也很喜欢你,今早是他哐哐敲门过来告诉我们你眼睛看不见了,说话很急,我们能看出来,迟晏白这孩子是真的把你当亲哥哥看。”
“我和你丁姨,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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