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痛感本该让她清醒，可奎离去时那怨毒的诅咒还在耳畔盘旋，掌心的银环印记烫得像团火，将那些被强行压制的记忆碎片烧得噼啪作响。
“梅儿，你先调息。”
沈墨芊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正用影法修补被黑气灼坏的结界，光纹在指尖明明灭灭。
“奎虽已退去，但她的妖气已渗入昆墟阁，我们得尽快……”
话音未落，洛梅儿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捂着心口踉跄后退，发间的木簪 “当啷” 落地，簪头的玉兰纹路里渗出丝丝黑气。
那是奎残留的混沌之气，竟顺着刚才相斗的缝隙，钻进了她的经脉。
“不好！她的魂力在被混沌气吞噬！”
青若的浅蓝狐火瞬间护住洛梅儿周身，可那些黑气已与她的辉白魂气纠缠在一起，在她眼底映出诡异的红紫交织。
洛梅儿只觉得识海像被万千钢针穿刺，奎的嘶吼、苏之的叹息、沈墨芊的哽咽在她脑中炸开。
她看到无数张脸在眼前晃动：朱雀墓前跪着的浅蓝身影，泽兰碑下染血的白衣，还有刚才奎的狼影里，那些被混沌气吞噬的魂魄在向她伸手。
“别碰我……”
她的声音嘶哑变形，周身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魂力波动。
辉白与漆黑交织的气流如利刃般横扫，静室里残存的古籍瞬间化为齑粉，三位监守的长老来不及躲闪，被气浪掀飞撞在石壁上，口吐鲜血。
“梅儿！”
沈墨芊惊呼着扑上前，使劲影法在她身前织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可这一次，洛梅儿失控的魂力竟穿透了她的影法，狠狠撞在她心口。
沈墨芊闷哼一声，胸口瞬间绽开一朵血花。
她为护住洛梅儿，生生受了这一击。
“师父！”
洛梅儿的瞳孔骤然收缩，一丝清明在混沌中闪过。可这清明转瞬即逝，奎残留的执念如附骨之疽，在她识海里嘶吼：
“她骗了你！沈墨芊早就知道苏之的秘密，她就是怕你记起来！”
“不…… 不是的……”
洛梅儿抱着头蹲下，指甲深深掐进头皮，簪尾留下的痛感已完全被识海的剧痛覆盖。她看到沈墨芊捂着心口向她走来，凝聚魂力在指尖凝成护魂符。
“是真的…… 你看……”
奎的声音在她脑中蛊惑：“她的影法里藏着苏之的魂气，她一直在监视你，就像当年监视我一样！”
失控的魂力再次暴涨，这一次，洛梅儿的指尖竟凝聚起半黑半白的光球。沈墨芊的护魂符刚触到光球，就 “咔嚓” 一声碎裂，她被震得连连后退，撞在展台上的七情阵图上，焦黑的阵图边缘瞬间染上她的血迹。
“对不起…… 师父……”
洛梅儿的眼泪混着血水滑落，她想收回手，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着。青若的浅蓝狐火扑过来，与她的魂力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嘶鸣。
“洛梅儿！醒醒！”
青若的声音穿透混乱的气流，深紫色的眸子里满是焦灼。她的狐火虽能暂时抵挡，却也在一点点被黑气侵蚀，袖摆已被灼烧得残破不堪。
洛梅儿看着青若渐显吃力的身影，脑中突然闪过噬心渊底的画面。一声凄厉的尖叫后，洛梅儿的魂力骤然溃散，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后倒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沈墨芊和青若同时向她扑来，两道身影在她模糊的视线里，竟与千年前那两个护着她的人渐渐重合。
......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洛梅儿感觉自己在不断下沉。
四周是粘稠的混沌气，像奎的妖气，又像苏之袖中藏着的辉白魂气，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梅儿……”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洛梅儿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泽兰碑前。白衣的苏之背对着她，手中的长剑泛着冷光，剑尖直指不远处的青若。
青若穿着浅蓝狐裘，站在同心花丛中，胸口插着半柄断裂的剑，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花瓣。
她看着苏之的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像极了被抽走所有生机的雪地。
“为什么……”
青若的声音很轻，带着血沫的气泡在她唇边破裂。
“你说过…… 不会让我一个人……”
苏之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不该护着奎。她被混沌气吞噬，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你这样做，是与三界为敌。”
“可你明明知道，她是被冤枉的……”
青若的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胸前的银环上。
“住口！”
苏之猛地转身，长剑的寒光刺得洛梅儿睁不开眼。她看到苏之的脸渐渐变成自己的模样，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青若的心脏。
“不要！”
洛梅儿惊恐地尖叫，她发现自己正握着那柄剑，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青若的浅蓝狐裘在她眼前变得透明，露出底下与噬心渊底相同的伤痕。
“不…… 我不会伤害你！”
洛梅儿哭喊着想要抽回剑，可手臂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她看着剑尖一点点靠近青若的心脏，看着对方深紫色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狰狞的脸，识海的剧痛再次袭来。
“苏之当年就是这样……”
奎的声音在她耳边冷笑。
“她亲手刺向青若，就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好专心封印我。你和她一样，都是刽子手！”
“不是的！我不是苏之！”
洛梅儿的眼泪模糊了视线，长剑却已刺破青若的狐裘，渗出的血珠滴在剑身上，瞬间化作辉白的雾气。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洛梅儿。”
熟悉的声音带着浅蓝狐火的温度，洛梅儿猛地抬头，看到青若站在她面前，深紫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清晰的信任。刚才被刺穿的胸口完好无损，浅蓝狐裘上甚至还沾着同心花的花瓣。
“青若……”
洛梅儿的声音颤抖，握着剑的手松了几分。
青若上前一步，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那柄虚幻的长剑丢进混沌气里。她的指尖带着护魂符的暖意，轻轻拭去洛梅儿脸上的泪：
“看着我。”
洛梅儿的目光对上她的眸子，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
不是苏之的白衣，是她自己的玄色裙衫，发间还别着那支有缺口的木簪。
“我知道。”
青若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随着这句话落下，周围的幻境开始剧烈晃动。泽兰碑、同心花、长剑…… 所有的一切都在化作飞灰。
洛梅儿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紧紧抱住，那怀抱带着浅蓝狐火的温度，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
这心跳声如此真实，让她混乱的识海渐渐平静下来。
幻境彻底破碎的瞬间，洛梅儿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青若的纱袍，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特有的冷香。她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青若的腰，脸颊贴在对方的胸口，那沉稳的心跳声就在耳边，驱散了所有残留的恐惧。
青若的手轻轻覆在她的后脑勺，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洛梅儿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像是还在担心她会再次失控。
“醒了？”
青若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感觉怎么样？”
洛梅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脸颊传来的温热触感，耳边清晰的心跳，还有鼻尖萦绕的冷香，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刚才的幻境有多可怕，此刻的真实就有多奢靡。
她没有松开手，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感觉怎么样？”
洛梅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脸颊传来的温热触感，耳边清晰的心跳，还有鼻尖萦绕的冷香，这一切都在提醒她，刚才的幻境有多可怕，此刻的真实就有多奢靡。
她没有松开手，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了些。
开着的窗棂带着潮湿的风气钻进来，吹动青若垂在肩头的发丝，几缕墨色拂过洛梅儿的耳廓，带着浅蓝狐火残留的暖意，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还在怕？”
青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像春日里浸了蜜的惊雷，轻轻炸在洛梅儿的心尖上。
她放在洛梅儿后脑勺的手微微收紧，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幻境里的都是假的。”
洛梅儿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攥住了青若玄色纱袍的衣角。
布料下的肌理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她能清晰地数着那沉稳的心跳 ——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数到第二十七下时，耳廓突然泛起热意，才惊觉自己竟在做这样亲昵的事。
她猛地想推开，手腕却被青若轻轻按住。
对方的指尖带着薄茧，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此刻却温柔得不像话，顺着她的小臂缓缓下滑，最终与她蜷缩的手指交扣在一起。
“别躲。”
青若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冷香。
“刚才在幻境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是你入我的梦了？”
洛梅儿的脸瞬间涨红，埋在对方胸口的脑袋几乎要抬不起来。
她想起幻境里自己哭喊着 “我不会伤害你” 的模样，想起青若握住她手腕时那双眼眸里的信任，心脏突然跳得比耳边的心跳还要剧烈，像是要挣脱束缚。
青若似乎察觉到她的窘迫，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她抱着。
洛梅儿能感觉到，对方交握的手在微微发烫，比狐火的温度更灼人，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将那些残留的混沌气都焐得渐渐消散。
过了不知多久，洛梅儿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地从青若胸口抬起头，目光扫过四周雅致的陈设，轻声问道：
“这是在哪？”
周遭并非密道那般幽暗潮湿，反而透着一股清幽雅致。
空气中除了青若身上的冷香，还混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身下的被褥柔软温暖，绣着繁复的银线狐纹，显然不是昆墟阁的客房。
青若低头看了她一眼，深紫色的眸子里漾着柔和的光：“这是我在昆墟阁附近暂住的地方。”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洛梅儿发间的木簪。
“你昏厥后，情况危急，我便先把你和沈墨芊都带过来了。”
洛梅儿心头一紧，急忙追问：
“师父她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只是耗损了些魂力，正在隔壁厢房静养。” 青若的声音平静，却难掩一丝凝重，“只是…… 其他门派对于你之前的失控都很生气。”
洛梅儿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褥。
她想起自己失控时伤及的那些仙家，想起他们惊恐愤怒的眼神，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有位长老伤势不轻，他们更是直言要你给个说法。”
青若看着她苍白的脸，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我已暂时压下此事，说你是被奎的混沌之气所扰，并非本意。”
洛梅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声音带着浓浓的自责：“是我不好，连累了大家，也连累了师父……”
“她不会怪你。”
青若打断她，指腹轻轻按在她的眼角，替她拭去即将滑落的泪。
“沈墨芊护你的心思，比谁都深。”
洛梅儿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发现青若的眼角有颗极淡的痣，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她想起手札里记载的 “青丘狐族眉心痣，情至深时显朱砂”，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你……”
“此事并非你的错。”
青若突然伸手，惊的洛梅儿把话咽了回去。
青若轻轻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奎的执念太过霸道，换做是谁，恐怕都难以抵挡。”
她的目光落在洛梅儿攥紧被褥的手上，那双手纤细白皙，此刻却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青若轻轻覆上她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低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精神，其他的事，有我和沈墨芊在。”
洛梅儿抬头望进青若的眼眸，那片深邃的紫海里，没有丝毫责备。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刚才的慌乱与自责，似乎都在这目光中渐渐消散了。
“谢谢你，青若。”
洛梅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暖意。
青若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角那颗极淡的痣似乎也清晰了几分。
“我们之间，不必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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