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几度欲言又止的江暮生终于开口。
“什么?为你备马?”
李云端未加掩饰的惊讶清清楚楚地映在江暮生眼中,在对方不解与疑惑中,江暮生不自然地垂下眼帘。
“你是要离开尊月楼了,对吗?”
李云端双眼微眯,目光凝视着江暮生躲闪的眼,仿佛欲看破江暮生的所思所想。
“是,我要离开尊月楼。”江暮生心一横,直白道。
可林月初还昏迷不醒……感受到江暮生的决绝,李云端愁眉不展。
先前他们二人不还如胶似漆,此人不还对林月初的病耿耿于怀?为何今日说变就变,林月初还没醒,他便迫不及待地要离去,难不成是有何紧急之事?
“那,师弟醒来我该如何解释?”
不必解释,因为你根本没机会解释。
江暮生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老老实实回答:“大可如实解释。”
李云端薄唇微启,又重新紧闭。如此反复后,江暮生终于听到对方轻飘飘的回应——“好。”
“请为我选一匹上好的骏马,价格多少无所谓。”江暮生“乘胜追击”。
“不,”李云端淡淡开口,“你是月初好友,也就是我们尊月楼的客人,这点小事就是举手之劳。”
此话一出,心里松了口气的江暮生这才抬眼直视李云端。
在看到对方复杂又略带轻视的脸色中,江暮生低头道谢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没有时间了!
不止是他,更是林月初!
如今林月初病入膏肓,可尊月楼之人依旧无动于衷。
云离整天不见身影,石横除了口头安抚几句也无甚作用。
江暮生算是看明白了,真心关心林月初的无能为力,有能力的却闭目不见。
与其在此地坐以待毙,不如早些将林月初带回奉天派。至少他明白奉天派掌门的为人,他必定不会见死不救。
为了林月初,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江暮生也在所不辞!
回到房内,看着林月初紧闭的双眼,江暮生深吸了一口气。
若你醒来,可千万不要怪我。
————
与此同时,与血影宫纠缠的何月也终于获得最新进展。
指尖微微用力,原本就皱巴的信纸立刻变得更加扭曲变形。
“你是说,这封信是你在门外发现的?”
“对,当时它被箭钉在门板上,很难不被人发现。”
“那除了你之外,可还有人发现?”
何月依旧站在桌前,没有任何动作,语气也温和,可回话的弟子却觉得头顶突然压了一片乌云。
“我不知,当我取下它时,身边没有任何一人。”
何月抿唇锁眉:“我明白了,你先去忙吧,不要别人此事,我怕引起躁动。”
“是。”头顶的乌云散去,弟子郑重道。
在弟子离开之际,何月再次将手中的信纸展开:
血影宫突发事变,
元气大伤。
何月又细细端详着这封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信件。信上直白又简短地说出血影宫的现状,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可目的何在呢?写信之人是否觉得三派应该趁此机一举攻打血影宫?还是说他欲接着三派之手达到其他目的?
又或者,这是血影宫设下的鸿门宴。
何月心下一凛,径直将此信折好收回。
深夜,弦月高挂。
江暮生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
将收拾好的行囊挂于身前,江暮生背起已然昏睡了两日的林月初,从窗户边一跃而下。
虽然此次是江暮生第一次前来尊月楼,但早已提前踩过点的他却并不慌乱。
借着幽幽月色,江暮生带着林月初摸索着前行。
虽说自己此行多多少少引起了李云端的不满,但对方还是听从他的要求,将马安置在马厩。
尊月楼夜巡的弟子不多,况且江暮生专门抄了条小路,因此到马厩这段路,可谓是一帆风顺。
但这也并不是棘手之处,尊月楼依山傍水而建。它的身旁是湍急河流,身后是万丈悬崖。
这也注定了江暮生离开之路不会太好走。
若想离开此地,必须经过由三名弟子专门看守的大门。
虽然人数不多,但江暮生依旧心里打鼓。
他见识过林月初的出神入化的剑术与轻功,对方的武功都绝不在他之下。
那其他弟子呢?是否同林月初一样?
江暮生不清楚,但即便拦在眼前的是石横与云离,他也要带着林月初闯出尊月楼。
将林月初扶上马背,江暮生同样跨步上马。
将准备好的布条抽出,江暮生小心翼翼的扶着身前的林月初,将他固定在马背。
在马儿的轻踏中,江暮生控制缰绳稳步前行。
直到快到大门处,江暮生才放慢了步伐,缓缓将背在身后的刀抽出。
夜里纵马,实在引人注目。
很快就有弟子欲拦下江暮生。
“你做什么?”尊月楼弟子持剑横在前路,一脸防备地盯着江暮生。
“身前是何人,抬起头来!”
昏迷中的林月初自然无动于衷,可尊月楼的弟子也似有所感般拔剑上前。
看着不断逼近的尊月楼弟子,江暮生目光坚毅,毫无恐惧之意。此刻,他高骑于马上,是威压万千的压迫。
不与对方废话,江暮生持刀而上。刀锋卷着寒气,将尊月楼的弟子逼退。
铮铮声划破天际,伴随着刀剑交锋,江暮生胯/下的马匹发出惊鸣,如离弦之箭般猛冲向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弟子躲避不及,硬生生的重重跌落在地。
“拦住他们!”
在疾驰中,身后之人的大喝声散入风中。
江暮生逃出了尊月楼,带着林月初逃出了尊月楼。
事情的顺利进展让江暮生有一瞬间的兴奋。在骏马的疾驰下,寒风压得人喘不过气,但也只有这寒风,才能压下江暮生血液的沸腾。
紧紧搂着林月初,仿佛他带着林月初迈出的不是尊月楼的大门,而是鬼门关。
江暮生固执地想着,等到奉天派,林月初一定就安然无恙。
可眼看着离尊月楼越来越远,江暮生心里的愁绪也逐渐膨胀,隐约要盖过离开尊月楼时的兴奋。
江暮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有目标也不迷茫。只是,当林月初醒来后得知事情真相后,会不会悲痛欲绝。
在林月初毫不知情下,他便自作主张带着对方离开。江暮生知道,林月初难免会生气。
若生完气发泄完,能乖乖同他回奉天派还是一回事,可若是林月初执意要重回尊月楼,这又该如何是好?
江暮生的思绪填补了路途上的空白,可他却越想越慌,直到最后彻底陷入了混乱。
林月初自是不怒自威,且向来说一不二。江暮生不知道在面对林月初他有几分胜算。
第一次,江暮生希望林月初昏迷得久点,直到他们回到奉天派再醒来。
或许到时候,林月初无意折腾,也就随遇而安了。
江暮生将林月初掳走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尊月楼。
得知消息的石横火冒三丈,想不到看起来老实本分的江暮生会如此大胆,竟在尊月楼眼皮子底下将昏迷的林月初带走!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负责?
加派人手追寻江暮生的踪迹后,石横立刻告知云离此事。
“什么?”在石横的怒吼声中,云离从地上猛然起身,身边的书立刻哗啦啦的掉落在地。
“你是说,林月初被那人带走了?”
云离呆愣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没错。”看着眼前略显狼狈的云离,石横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平日里,云离最注重的便是外貌与着装。可这几日,为了研究林月初的病症,云离整日泡在药材与书卷中。虽不至于蓬头垢面,但与平日里精致又好洁的形象也是背道而驰。
“这家伙,他懂什么!”云离胸口剧烈起伏着,看样子是气极,“林月初中的毒怕就不是幻梦毒!再给我一点时间有那么难吗?”
“他带走林月初是要做什么?给他胡乱一通吃药吗?”
听云离此言,石横脸色一变,“不是幻梦毒,可他……”
“会昏迷会梦魇的毒多了去了,幻梦只是表现,可再深挖呢?”
在云离听来,石横此话仿佛将他与江暮生划为同一阵营——茫然无知!怒瞪了石横一眼后,云离依旧难压怒火,“可有派人去寻回那人?江暮生如何逃出?”
“带着林月初御马闯出尊月楼。”
“马?”云离垂眸,“他哪来的马?”
江暮生从未离开过尊月楼,据他所知,来时江暮生也并非是纵马而来,这是何处来的马?
“李云端!”倏地,云离抬起头来,“把那死兔崽子给我找来。”
李云端自然得知林月初被拐走一事,事实上,在初知此事时,他便被一股莫大的恐惧包围着,好不容易战战兢兢直起身子,师父的命令再次给他当头一棒。
为什么江暮生会带着林月初离开,他不是说要独自离开吗?
颤抖着在云离面前跪下,冷汗顺着李云端脊背缓缓流下。
他自然是不敢隐瞒云离,在云离还未开口时,李云端已吞吞吐吐的将前因后果告知。
“真不错啊,李云端。”云离轻笑出声,可笑声落入李云端耳里却是刺人的剑。
“如此有主见,我该如何奖励你呢?”
李云端咬着唇一言不发,头却埋得更低。
云离将身子往后一仰,将话缓缓吐出:“怎么,不说话?是要我哄着你开口吗?”
“不是的,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甘愿受罚!”
云离不似石横那般雷声大雨点小,云离越平静,底下越是暗流涌动。
“断崖山,面壁思过一月。”
“多谢师父,谢师父宽宏大量。”
“不要谢我,”云离冷哼一声,“在这一个月里,你最好日日夜夜祈求林月初安然无恙。”
“是。”
李云端退出房间,眸色一暗——江暮生,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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