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穗城,阴沉沉下了好几日的雨。密集的雨点落在车窗玻璃上,发出沉闷的滴答声。时夏坐在副驾驶,困在浓浓的睡意中,半梦半醒间听到身旁的人在接电话。
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身边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讥笑,吐出一句冷漠的“你找死?”
这三个字带着一股狠厉劲,让时夏一下惊醒了过来,她侧头去看驾驶座上的人。
贺远五官生得很好,不是传统的、很正的那种英俊,而是带着一股肆意野性的痞帅,配合着半长的狼尾发型,总让人联想到坏学生、不良青年或者反派一类的角色,从小到大没少被人误会。
见她醒了,贺远不动声色地挂断电话,按住她掀毛毯的手,顺势包裹在手中把玩,道:“睡好了?先别掀开,小心冷。”
见他没有说那通电话的意思,时夏抬头看了眼窗外,这下彻底醒了,问道:“怎么停在这儿?几点了?家里该催了!”
她的语气带了些着急,今晚约好了上贺远家吃饭。贺远的父母都是从小看她长大,对她很好的长辈,况且两人的婚期就在一个多月后,她不愿意给长辈留下一丝不好的印象。
贺远瞧着她的紧张有些稀奇,语气不紧不慢调侃:“打小你在我家比在自己家时间都长,我爸妈对你比对我都亲,紧张什么?”
时夏小声争辩:“现在不一样!”
她刚睡醒,白皙剔透的小脸泛着红晕,睁大一双清澈的杏眼瞪他,像猫儿一样,又纯又魅。贺远起了心逗她:“哪里不一样?放心,我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公司有事会耽误一会儿。怎么谢我,嗯?”
贺远看她的眼神又欲又野,时夏不自然地偏头去看窗外,一边试图把手从对方的大掌中缩回来,一边道:“快走吧,等下真的晚了。”
手即将缩回那刻,突然被用力握紧带到一个坚硬的胸膛,带着成熟男性气息的身躯覆了过来,低沉性感的声音吐在耳边:“宝贝儿不给谢礼,我就自己要了。”
高大的黑色车辆沉默地驻留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之中,雨声隔绝了外界干扰,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不断升温。两人分开时,时夏脸已经被憋得通红,眼睛湿漉漉的,皱着秀气的鼻子喘气。
贺远也有些气息不稳,紧盯着那张被亲得又红又肿的小嘴,伸手用拇指抹匀上面的水渍,声音沙哑道:“宝贝儿,不回家吃饭了好不好,我们去吃点别的?”
时夏用力推开他,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酷酷地回答:“不行!”
贺远顺势坐回去,克制着缓过那股劲儿,轻笑一声:“行,先回家吃饭,保持体力,再吃点别的。”
时夏一向流氓不过他,低头折身上的毛毯,温温柔柔地提醒:“今晚是住家里,两个房间。”
贺远开着车,斜睨她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她脸更红了。
车驶进地库,时夏下了车,娉娉婷婷地站在车旁,黑色的针织长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偏头看了眼旁边停着的一辆迈巴赫。
贺远把手里的大衣给她裹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声音懒散中还带着点没褪去的哑:“宝贝儿喜欢?咱们也买一个。”
贺远身上有股及时行乐的洒脱劲儿,上学的时候即使兜里只剩几百块,也可以全部给她花完,至于口袋空空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地蹲路边打电话求助,那是另一回事。近期贺远的公司正准备收购一家工厂延长产业链,时夏不阻止,他还真能一时兴起把钱拿去买车。
时夏瞥了他一眼,一双漂亮的眼睛顾盼生辉,诚实道:“我只是觉得有钱人都挺迷信,你看这车牌,5个8。”
贺远若有所思地看过去,时夏怕他看中了真想换车,赶紧拉着他进电梯。
时夏来贺远家跟回自家没两样,虽然因为马上要结婚的关系面对两个长辈有些羞涩,但在熟悉的环境下很快找回了轻松的状态。
跟坐在客厅的贺爸打了声招呼,时夏放下礼物进厨房帮忙。
贺远的母亲苏慧女士做得一手好饭,见时夏进来,习惯性地用筷子夹肉喂她:“夏夏来了,帮我尝尝咸淡。”
时夏吃进嘴里眼前一亮,眯起眼睛夸赞:“咸淡刚刚好,肉炖的又软又入味!我的苏妈最最人美手巧!”
苏慧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虚点了下她的头:“吃了二十多年,还没腻呀?”
时夏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腻!苏妈,和阿远在一起就为了能一辈子吃你做的菜。”
“时~夏!”身后传来贺远阴恻恻的声音。
被人抓包,时夏没出息地腿抖,用眼神向苏妈求助,伟大的英明的苏妈立即发起了制裁:“贺远!不许吓乎夏夏!你看你像什么样子,站没站相!去,叫你哥洗手吃饭!”
“我哥回来了?我去房间找他。”贺远斜倚在门框上,临走前冲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无声地吐了四个字:给我等着!
时夏才不怕他的威胁,拿得意的小眼神斜睨他,得瑟完扭头继续抱苏妈大腿。
饭菜准备得差不多,帮着摆好碗筷,时夏去洗手间。
还没走近,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洗手台前,正慢条斯理地往腕上戴表。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浑身上下一丝不苟,顶灯打在他冷淡沉静的侧脸,整个人又帅又冷。
时夏认出了眼前的人,惊喜地打招呼:“哥,好久不见。”
顾言是贺远同母异父的哥哥,比他们大三岁,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只是近些年顾言公司里的事越来越忙,除了逢年过节,她很少见到他。
顾言冰冷的视线盯了她几秒,嗯了一声,掠过她往餐厅的方向走。
时夏习惯了他的冷淡态度,这些年她只顾着和贺远谈恋爱,三个人的友谊走到最后剩他一个人,换做是谁也会不开心。她很快安慰好自己,从洗手间出来自然地在贺远身边坐下,坐定后才发现顾言正好坐她对面。
贺家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不太常聚的家人互相交流着近况。
时夏正吃着贺远给她剥好的虾,就听贺爸问她:“夏夏,你和贺远决定好哪天去领证了吗?”
时夏摇头,脸上的笑意既甜蜜又羞涩,道:“大师给了好几个好日子,我们还没选好。”
贺远专心吃饭,桌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搭在她的腿上,她有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带了点肉感,不管是视觉还是手感都恰到好处。
苏妈帮着提意见:“过些日子你生日,要不在选哪天?”
时夏紧张地抓住作乱的手,正准备开口,对面的顾言突然放下碗筷,道:“我吃好了。”
苏妈立马皱眉,不容分说地给顾言添饭,“你这才吃多少?这么大个人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听助理小宋说你都胃痛几次了!”
时夏惊奇地抬眉,跟着关心:“哥怎么能不好好吃饭呢?”
她谴责的眼神过于明显,顾言漠然地收回视线,准备好的拒绝话语在唇边滚了一圈又被咽下去。
吃完饭有阿姨上门收拾碗筷,雨停了,贺爸苏妈下楼散步。时夏饭后一向懒散,跟贺远挤在沙发上看电视。
等贺远接了个电话进房间,时夏也觉得无聊起来,开始左顾右盼。贺远家是大横厅,客厅连着书房,中间只用博古架隔断。视线越过架子,那一头,顾言正在电脑前处理工作,她盯着看了会儿,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好像是她很小的时候,特别爱黏着顾言,但他总是很忙,要上学、要做作业......大人教她不能打扰哥哥,她就坐在这里眼巴巴的等他。
时夏正沉浸在回忆中,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下,是条本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她不喜欢手机上有未读消息,随手拿起点开。
屏幕上是一男一女的床照,自小相识,更有八年的亲密无间,男人的脸是她早已烂熟,时夏手控制不住发抖。
“怎么了?”
对面传来低沉的询问,时夏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来,摇了摇头,眼泪控制不住掉下来,模糊了视线。
顾言干脆合上电脑,几步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手机。
时夏下意识伸手去抢,她不想被看见,不想有任何人来围观此刻的自己,手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控住,眼睛持续发涩,她勉强笑道:“有人用AI跟我恶作剧呢。”
顾言熄灭屏幕,冷漠的声音透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你觉得这是AI?”
时夏忍着情绪站起来,话说的断断续续,毫无章法,“哥,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你帮我说声,我先走了,对不起。”
时夏几乎是狼狈地从屋里跑出去,跌跌撞撞跑出小区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拖鞋,手机和包都没带。浑浑噩噩顺着感觉走到附近的小公园,钻进游乐区的迷你木屋,在这个只能装得下她一人的密闭空间内,顺着心意把头埋进膝盖。
短短几小时,心情从天堂跌落到地狱,记忆中的所有甜蜜都化成了刺向她的利剑,她痛到极点,又恨到崩溃,恨自己刚刚的软弱,恨不得拿把刀同归于尽。
时夏任由自己大哭一场,胸腔内的感觉却越来越空,愤懑的情绪找不到出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她推开木门,不远处长椅上,淡淡的水雾勾勒出一道高大沉默的剪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时夏面无表情上前拿走座椅上自己的包,身后被人跟着,想叫他别跟着,又不想说话,走到一家便利店,把包里所有的现金换成酒。
刚喝到第二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阻止,时夏沉默着重新开了一罐,又被人拿走,终于忍不住质问,“你干嘛呀!”
顾言心里一叹,放低声哄道:“雨下大了,回家再喝?”
时夏垂下头不说话,她不想回去,更不想面对,只想把自己灌醉,她承认自己的软弱,甚至恨上了眼前阻止自己逃避的人。
顾言为数不多的耐心已告罄,不顾她反抗,直接把人抱起塞进路边的出租车。
时夏浑身写满抗拒,不断挣扎,直到他跟师傅说了个陌生的地址,才缩到另一侧车门,呆呆地望向窗外。她不想问他要带她去哪里,也不在乎,只觉得他很烦,司机也很烦,路上看见的每一个人都很烦,这个世界烦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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