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猛地坐起身，睡眠不足带来的烦躁化作了行动力。她拿起手机，不是打给裴砚卿，而是打开了网站，随意挑选了一家二手交易实体店铺。让店铺派人来鉴定这些东西。
几天后，这些象征着裴砚卿掌控欲和试探的礼物，被店铺专业鉴定后，以极高的价格迅速售出。云月看着账户里转入的那笔相当可观的款项，没有丝毫犹豫，以“裴砚卿先生”的名义，全额捐赠给了国际红十字协会，并特别指定用于援助全球范围内处于战争、贫困及疾病困境中的妇女与儿童项目。在捐赠人留言一栏，她只写了“生日馈赠，化作善缘”八个字，冷静而颇具讽刺意味。
做完这一切，云月感觉心中那口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舒畅了。她没有通知裴砚卿，想象着他或许某天会发现礼物被退回的渠道再无动静，或许永远不会知道这笔以他之名的“善款”。但这都不重要了，她用自己的方式，做出了最明确、最彻底的回应：他的筹码，在她这里，一文不值，只配被置换掉。
一周后，谛听国际总部大厦顶层，裴砚卿宽敞却冷色调的办公室内。
鲁索将一封来自国际红十字协会的、制作精良、质感厚重的正式感谢信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先生，这是红十字会总部直接寄到集团的感谢信，指名给您本人。”
裴砚卿微微挑眉，有些意外。谛听虽有固定的慈善捐款计划和基金会，但近期并无大额单项项目指向红十字会。他优雅地拆开信封，抽出信笺。
信中的措辞极其正式且热情，高度赞扬并感谢“裴砚卿先生”慷慨捐赠的巨额款项，用于支持全球妇女儿童援助事业，盛赞其非凡的人道主义精神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并诚挚邀请他日后参观项目。信末，特意提到了捐款附言：“生日馈赠，化作善缘”。
裴砚卿的目光在那个精确的捐款金额数字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一个他相当熟悉的数字——与他让鲁索挑选、购买并送给云月那些礼物的市场总价值惊人地吻合，甚至计算了利息般精准。
瞬间，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所有的礼物，她没有退回，而是……卖了。卖得干干净净。然后，以他的名义，捐了。还特意留下了那样一句附言。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裴砚卿拿着那封措辞感激恳切的感谢信，脸上惯常的、无懈可击的温和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难以掩饰的裂痕。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神情。
他先是愕然，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超出他所有预测模型的荒谬答案。随即嘴角似乎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压制一种极度荒谬、却又忍不住想发出的笑意。然后，那笑意终究还是从眼底弥漫开来，混合着难以置信、几分被彻底挫败的无奈，以及一种更为强烈、几乎称得上灼热的兴味和欣赏。
她不仅拒绝，还用这种他万万没想到的方式，干净利落地拒绝了。把他的“心意”彻底物质化、货币化，然后转化为一种他完全无法指责、甚至表面上还要被致谢、被推向道德高地的“善行”。不仅划清了界限，还反过来，优雅而犀利地将了他一军。
“生日馈赠，化作善缘……”他低声重复着那八个字，指尖轻轻敲着光洁的桌面，眼神变幻莫测。
所以，他那通凌晨被打断睡眠后挨骂的电话，以及这些价值不菲、精心挑选的礼物，最终就换来了这么一封措辞优美的感谢信？真是……绝妙的讽刺。
裴砚卿靠在椅背上，将那份感谢信扔回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在空旷奢华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丝难得的自嘲和无比浓厚的、被点燃的兴趣。
云月……
他真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人。冷静、犀利、不按常理出牌，甚至带着一种纯粹的、不为物欲所动的骄傲。
也从未觉得，一场原本带着其他功利目的的“游戏”，变得如此令人期待下一回合。她似乎总能给他“惊喜”。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鲁索：“之前准备的那些‘礼物’，都停了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仿佛找到了新的、更有趣的方向：“换一种方式。”
在那之后，裴砚卿那里除了偶尔的几条问候信息外，再也没有什么贵重礼物打扰云月的正常生活。
但，云月知道，他一定在酝酿着什么……
三个月后，一场世界范围内的工商业联合会议在德国的汉堡召开。
这样的世界商业大咖们的聚集本就不是云月这样的学者应该参加的。可是，随着高智商翻案的频率增加，举办方特地开了一场名为《经济全球化背景下高智商犯罪的演变趋势与治理策略研究》的讲座。
云月的师父，郭教授恰巧是这一领域的研究者。只是郭老前段时间身体欠安，就委托自己的关门弟子，来代他主讲。
本就不是自己的研究方向，云月硬着头皮上台熬过了这难熬的这难熬的一个半小时。
云月看着被同行簇拥着离开了报告厅的裴砚卿，刚想喘口气。又听到了那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声音。
“云月教授的讲座，每听一次都让人受益匪浅。”裴砚卿一身墨蓝色的定制西服，靠在报告厅的大门上，闲适的看着收拾东西的云月。“毕竟，我们裴氏也是个才刚刚起步两年的公司而已。”
“裴先生又自谦了不是？”云月收拾好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将它交给一旁的助手，走下主席台。“谁不知道，裴氏集团是这些年杀出重围的黑马。”
云月记得她来时，师父给她看了谛听的产业构成：虽说是以信息咨询起家，但如今却是用长久以来积累的人脉，开拓了金融和能源，并逐渐辐射生物、医药。还投资艺术品收藏和世界著名的博物馆。
“云教授的话当真让人听了舒服。”裴砚卿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那笔以裴某名义捐赠的善款……可否请云教授解惑！”裴砚卿握住云月伸来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我记得……向红十字会捐赠善款是可以避税的吧！”云月没有急着抽回自己的手，面色平静的说道。“帮着裴先生免了那么一大笔税款，还以为会被表扬呢！”说着面色有一丝委屈。“本以为会被表扬，结果……”说着还摇了摇头。“这年头，好人不能当啊！”
“原来……是裴某错怪云教授了！”说着低头看了看腕表，面带诚恳的建议道。“时候不早了，不如，裴某请云教授吃饭赔罪吧！”
云月刚想拒绝，主办方十分给力的来请云月去参加一个内部讨论。
云月面上如常，眉目之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
“裴先生！看来真的很不凑巧！”说完举了一下手里的保温杯，扬声说道。
“祝您健康！裴先生！”
裴砚卿带着微笑看着云月有些“趾高气昂”的背影，不觉着好笑。
“真像一只亮了爪子，会挠人的小猫……”裴砚卿如是评价道。
“前段时间Z国不是发来了引资意向书么！”裴砚卿对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鲁索说道。“告诉他们，我们可以投资！毕竟，我也曾是Z国人，为国家做些贡献，也无可厚非！”裴砚卿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不过……”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我的馈赠，那么就接受裴氏的聘请吧！”
Z国 郭教授书房。
“郭老，那面的要求……”商务部的官员面带为难的对眼前喝茶的老者说道。“点名要月丫头去他那里当顾问！”带着些许无奈和踟蹰。“您看……”
“几年不见，裴砚卿这个小子长了本事！”郭教授放下茶杯发出一声冷笑。“看着月儿是个姑娘，又是名表珠宝，又是玫瑰花的！眼见着没用就想了这么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把人拖过去！”
一声冷哼让商务部的官员心里没底！毕竟，裴砚卿的来历，他们大抵都是听过的。他是出身Z国世家的孩子，因为种种原因被赶出了家门。
“行了！等月儿回来，我问问她！”老人眯起了眼睛，不知在思考什么。
三日后。云月返回Z国。
还在机场的时，云月就收到了自家师父的信息，要她下了飞机后直接到家里吃饭……
“师父……”云月看着脸色很是难看的老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你先看看这个吧！”郭教授没有多说，将一个文件夹和一封来自副总理的亲笔信，推给云月。
“如何？”半小时后，老人低头泡着茶，看着无声的自家徒弟。“你若是不愿意，我的徒弟不受任何人要挟！”
“……我去。”云月的声音隐藏在袅袅的水汽之后，平静而虚幻。“我总要找机会去追寻一下两年前的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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