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他照常出门。月衡宗的弟子其实新年能歇个两三日,各位师叔都不会多管束。
“师兄,你一定不知道吧。昨夜那位傅…听说是在河边没站稳,掉水里去了。”一人凑前来。知道公冶止不喜欢那位,所以他将一早就听来的事都与公冶止说了。
听说当时还是宗主亲自去捞起傅秋淮来的。
“不会吧。”这不给他冻死?公冶止想想又觉着好笑。
但是他不知为什么没有笑出来。
他记得昨夜,那人与他说过什么话一般。若是就这样就被冻死了,会不会很可怜?
他的心忽然觉着不舒服,便是折了过去。想要看看那人如何。
不料是他爹同几位师叔从里边走了出来。他还刻意地躲了那群人一下,这要传出去了,他日后脸可就没了。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待那些人走远了,公冶止就溜了进去。这院子不再像第一次踏足的时候,里边的花草,基本都被傅秋淮给丢了。
也没有再养。
他走到了里边,瞧着却有些许凌乱。也还好,这儿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
不过散落一地的都是纸。上边还落了墨,似乎是想要写什么……或是想要画什么。
只不过,就傅秋淮这画的。真叫人难分辨出什么来。
“别走……求你。”
“傅秋淮。”他闻声一顿,而后直接往里边走,见那人就躺在踏上,面色有些难看。也对,落水了,不得病上一场?
走上前去,不知是什么原因,觉着这人披散着发竟让他生出了此人究竟是男是女的错觉。
似是感到有人靠近,他便缓缓睁开了眸。一见是公冶止,他就转过了身去。
“傅秋淮,我好不容易扯下面子来见你,你就这样是吧?”
“不需要。”
“又不是我把你推下水的,至于跟我闷什么气么。”他实在不明白了。总感觉傅秋淮不喜欢他是一直以来就有的。
简直莫名其妙。
但换了他往前所为来说,谁又会喜欢他这种人?大致傅秋淮已经算是厌得轻的了。
“走。”傅秋淮的声有些哑,但依旧闷。
他欲言又止,但犹豫过后还是出了去。
傅秋淮见他出去了,却直接坐起身来。若说还有他在意的事,应该不存在了。
昨夜是他故意跳下去的,就在公冶止离开后不久。
也可以说是他想死。却没有死成。
走到外边,地上落满了纸。原本公冶霄一行人来,是打算帮他收拾的,只是让他给阻止了。
后来一行人不知在商量着什么事,他因觉得困而睡下了。到后来,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而公冶止是何时出现的,他都不知道。
因为这会儿的水冻人,所以他这一歇可能要歇上十多日,甚至更久。
罢。没死成就算了。
他捡起一张纸,瞧了许久,终于还是触了上去。他想要将记忆中人画出,奈何画术拙劣,难摹出其貌。
或许吧,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一辈子,都该如此。
幼年因病重无药医而过世的母亲。
再来身陷火海,却连累救了自己的父亲被烧死在那场焰火中。
亲眼见故友失足落水,却无力相救。
最后是闭关修炼而走火入魔身亡的师父。
到现在,他再不想对任何人好了。因为他真的怕,他所在意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是已经定了的。
“是你不让我死吗?”他喃喃道。
看着地上的纸,怔住了神。
只是不察,公冶止就待在外边,半天没有动。或许,是因为傅秋淮梦中的一句话,让他莫名觉得不好受。
但又不知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傅秋淮没被冻死,他感到了失落吧。
就这般,到了化雪。天渐渐暖起来,傅秋淮倒也不常露面了。
那一日,公冶止无意间瞧见玄衣坐在树下,目光依旧是落向了那条河。真是,这世间为何会有这般奇怪的人。
似乎对那条没有淹死他的河有什么执念一样。
呵…
他溜到了那边,还顺手捉了只蝴蝶。
“嘿,你看我捉到蝴蝶了。第一个就想到你,怎么样。”公冶止在他面前炫耀似的道,即使捉蝴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傅秋淮就看了他一眼,不过目光很快被他那只蝴蝶吸引住了。他平日里很少能见这样的蝴蝶,因为以往看的都是死物。
“你没事儿做了吗?”可他仍旧与以往一样。
只不过还是会想着什么事。
他看着公冶止。
如今,公冶止愈发像他记忆中的故友了。
倒不是说样貌之类的。而是……
故友似乎亦是事事为他。只是他对公冶止的印象不算太好。
“就是没事做,不然怎么可能会想起月衡还有你这么个人。”少年人当然一点不将就他,却没想因此让那只蝶飞走了。
傅秋淮移开了目光,公冶止也识趣地走开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公冶霄让他去找傅秋淮学心法。
刚开始,公冶止极不情愿,而傅秋淮只是在脸上写着:你随意。
渐渐地,他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人。却因放不下面子而不肯认傅秋淮为师,同样,傅秋淮也不想收什么徒弟。
“欸,傅…那谁,我爹找你。”那日,他趴在傅秋淮的窗外,实在不知如何相称,只好作罢。
傅秋淮仍是一身玄衣,当然,那张脸也是一成不变。对,他好像不会笑。
至于公冶霄找傅秋淮有什么事呢?公冶止当然想知晓。于是便偷偷跟了上去,而后就在窗后听着。
大致是关于他这个年纪,也该要去历练的。如今有傅秋淮,公冶霄倒觉得安心。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公冶霄还是没死心,想着让公冶止多跟跟傅秋淮,这样说不准就能当上他的弟子了。
“宗主,我不会收徒的。”傅秋淮也不是说一眼看穿,只是公冶霄的用意实在明显。先不说公冶止如何,就他最开始踏花,就让傅秋淮提不起一点兴致。
“就让他跟着你,算是我不放心他一人出去历练。”公冶霄忙道。
傅秋淮仍是无动于衷。
后来,终于是在公冶霄的软磨硬泡之下,傅秋淮答应了。就当时太久没去见过喧闹的市,如今当然要好好瞧一瞧。
哪怕只有几日。
入夜。傅秋淮依旧一身玄衣,不知往月衡的哪个屋走。
高束着乌发,虽说难得。但看起来似乎更不近人情。
很快,他停在一间屋前。轻轻叩了一声门。
“进。”
只闻里边一人道。傅秋淮也没有犹豫,就将门推开了。
“稀客啊。”那人抬头见他,没多在意。又低下头去看药方。
手里忙着抓药。
“嗯。”
“往前日日来拿药,今日不会又是来拿药的吧。”他落水染了风寒,一连十多天都来这儿取药。
那些药基本就是让他当饭吃了。
当然,因为月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所以季声澜也是跟他熟了起来。怎么说,季声澜这个人跟傅秋淮还挺像的。
就是性子。
“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假死的药,日后不想待这儿也好用得上。”
傅秋淮当然是想了许久,才做了这样的决定。他有心要离月衡,若非天意,他早该死了。
“假死便罢,真死了可别怪我。”季声澜看着眼前那堆药,好像还抓少了什么。所以想也没想的就答了。
“真死?我倒是想。”傅秋淮冷哼一声。
但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至于后面会来拿药,也全是染了风寒难受。
受不了了才从公冶霄那儿打听出这么个人来的。
“开玩笑的,别当真。”季声澜起身,他像是想到了要加什么。直接往后边走。
“有没有。”傅秋淮才没在意那句话是不是开玩笑。
只是等着季声澜的“有”或“没有”。
“我给你找找,对了,听宗主说你要跟着少主出去?哦,不,带着少主出去。”
“嗯。”
季声澜往楼上走,他记得假死药是在上边的……
他点起了烛,对着上边的东西,其实杂乱无章。终于在某一角找到了。
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被什么人给偷了。之前练了几颗,药材珍贵非常。原本想着也没什么用,就堆在了这儿。
“少主这个人,自小娇惯。但人不坏。”他从上边走下来。看见那人呆站原地,便是道。
“是么。”
“起码我没见着他坏的时候。”他看向傅秋淮,公冶止可没来踏他精心养的花草药。
毕竟在公冶止刚记事那会儿他就来了月衡。
“有多少?”
“早不问。莫不是想多死几次?”季声澜的眉头打了下皱,傅秋淮果然太不像往前所接触的人了。
“好。”
他拿了那个小盒,又习惯地拿出了银钱来。季声澜看着他,按理说傅秋淮也算是月衡的人了,要上他这儿来拿东西,只管有求必应,不管收钱。
虽然是下山必要,但只跟掌门要便成。
“你还是留着跟少主下山用吧,往前都没见你给,今日做甚?”
“这次下山,不一定还回得来。这是连往前那些药钱,一块儿的。”
“等你真死了再说。”季声澜抱着手,有些无奈。但也是真的不会说话。
傅秋淮没有理他,那些银钱丢下了就走。
夜有风。玄衣回到自己的住处,这儿原来让宗主取了个什么雅名来着。他给忘了……芳…华芳?
呵。
然还未等他再多想,只见门前立着一个人影。这不正是公冶止么?
他来作甚。
“我爹让我来。”公冶止见到他,也不等他开口,直接道。
“嗯。”他径直从公冶止的身旁走过,衣袂随着风动。公冶止就这样看着他,直到傅秋淮进了门,还将门给关上了。
公冶止又直接扯了扯嘴角。
谁说这傅秋淮好了,只会一味地记仇罢了。不过是一些花花草草,大不了以后赔他便是。
屋内很快点起了灯,他走到一旁,找了个窗,直接就闯了进去。他站直身来,却直接撞上了一个人。
比他高。
“会不会走路!”……他抬头,正对上那人的目光。
于是,就这般四目相对着。
傅秋淮也不开口,只是眯着眼看他。
“好久不见哈哈,还没睡啊哈哈哈……”他挠着头,真是奇怪,若是别人的屋子,他公冶止闯就闯了。为什么这傅秋淮的屋他倒是怕起来了。
“出去。”
一声冷厉。
其间不曾夹杂任何。
公冶止只知晓明日这事必然又会传到他爹那儿去。他立马就往后退了一步,不至于这般无礼。
“我爹让我找你。”
“说。”
“何时下山?”公冶止嘿嘿笑着。
脸笑僵了也没见傅秋淮开口,那个人就盯着自己。就像是在等他什么时候再从这个窗跳出去,总之他还不想提着人丢到外边去。
上次他在这窗外与自己说话,为何今晚没想到封窗。
屋内的烛还算是亮,公冶止愈往后退。
直接靠到了窗,傅秋淮见之直接转过身去。可以看见案上放着一壶酒,但是好像还没开始喝。
公冶止也没多留,就翻了出去。
还是太莽撞了。日后就不干这事儿了。
至于他爹,也确实没有唤他来找什么傅秋淮。或是过意不去,他想来跟傅秋淮道个歉。
算了,日后还是尽量避着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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