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浚坦然道:“闲着无事,过来瞧瞧。”
月莲狐疑:“闲着无事?算算日子,招丰会快到了。”
何浚弹弹衣服道:“嗯。”
月莲有些迟疑,没细问。呕吐声传来,弟子抓着唾壶,胃部翻滚,酸水直直吐出,店伙计顿时忙起来,照顾这个照顾那个,脚不沾地。
“客官,客官,你还好吗?”
“快快快,多拿几个唾壶过来!”
“客官,您坚持一下!”
“怎么回事?”陈乙起身,去拍拍弟子的后背。
月莲来回瞧看弟子的状况,松口气,道:“没事,吐出来就快好了。伙计,烧些热水过来。”
“欸,好嘞!”店伙计应下,蹿到柴房。
弟子吐完,感觉浑身轻松,趴在桌子上,面色苍白,有些虚脱,喝下店伙计送来的水才好受些。月莲将扎在他们身上的银针收回,抛在装有热水的水盆里,银针顿时散出黑色物质,水变浑浊。
“天啊,这这这······”宋真用根木棍搅动水体,银针在水中散开,彼时水变得黑黝黝的,众人吃惊。
陈乙咂舌:“我的天,水瞬间浑浊,他们辛苦了。”
弟子一脸恹恹,散散落落回房间歇息,店伙计将热水提上去,送到客房。
许侺道:“何浚,幸好把山洞封了,要是村民误闯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何浚盯着水盆,一脸沉思,面色更冷了。他抓过木棍,细细挑动,总觉这个中毒症状似乎有些眼熟,小洞口的粘液到底是什么?沽爻派弟子中毒,或许是触碰到粘液引起的,或许是吸入酸臭气体引起。
“我昨晚进过石怪藏匿的山洞······里边还有好几个小洞口······”
霍磔和柘坞派弟子也进过小洞口,经过两日行动,他们如往常一般,能活奔乱跳的,为什么他们没有出现中毒现象?中毒是与小洞口有关还是事后人为?
他抬眸扫视一圈,店伙计手脚利索前前后后忙来忙去,弟子病恹恹的,拖着满身疲惫往楼上走。看来与店伙计无关,沽爻派住店多天,若是想下毒,早就下了,更何况,他们也瞒不过。仙门人士要是被普通人毒倒,就是怪事了,传出去要被笑话。
月莲道:“你看什么?怎么了?”
何浚松开手中的木棍,道:“没什么,天色不早了,不打扰你们休息。”
“啊?”月莲目送他出门,一回头对上几双戏谑的眼睛,“你们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许侺抬脚钩住椅腿,拉过来坐下,道:“月莲啊,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来桦梅山?我与何浚虽是相识但关系不深,他跟着我回客栈应该不是好心顺道把我送回来······嗯?”拉了个长长的尾音,话中藏话。
月莲坦然道:“他为什么过来,我不知。来桦梅山是掌门让来的。”她环视四周,拉开长凳坐下,压低声音,“掌门收到何掌门的飞书,点了十几个弟子赶过来,他匆忙带着另一批弟子去了云山台。”
二十多年前,鸟冠人在世间猖行,掀起腥风血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黎民百姓叫苦不迭,被迫背井离乡,纷纷拖家带口出逃,东躲西藏。鸟冠人一族的首领鸟冠王红莺身居高位,掌管鸟冠人一族,指挥他们的行动。红莺居住的宫殿唤作云山台,云山台坐落在众多高山围拢之中,此殿之大十分壮观,也颇为神奇,原因无他,云山台是半悬在空中的。
“钟塔之征”众多门派联手围剿红莺,将其击败,首领败落,鸟冠人一族失去中心,被修士一一解决,云山台连同在其内的红莺和鸟冠人被封在地下,层层阵法压制其上,四周高山之上设立法器压制邪祟,此后,各门派轮流派人镇守,一直至今平安无事。
许侺若有所思,她有记忆时“钟塔之征”已经过了半年,对“钟塔之征”一直是略有耳闻,不知其中深奥之处,连同鸟冠人一族都不曾了解深透,只知云山台尤其重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必然会弄得人心惶惶,若云山台重现天日,那便是二十多年前的混乱再现!看来有必要去藏书阁一趟了。
陈乙惊讶,道:“云山台······云山台出事了?”
月莲道:“不知,掌门已经赶过去了。”
宋真摊手,倒杯茶,道:“从郑家庄到桦梅山,桩桩事情都有些奇怪。”
陈乙猛地瞪眼,道:“头颅。”
宋真道:“头颅是一个点,另一个点是黑衣人。”
郑家庄的母子鬼祟时隔一年再次出现,背后必有人在操作,仔细想来,黑衣人若是郑家的仇家,凭他们的身手,随时都可以处理掉郑家,为何要母子鬼祟之手处理郑家?为了将自己撇干净,将郑家灭亡推给怨鬼索命?或许,他们看重母子鬼祟的能力,想当作一张牌?
他伸手推推许侺:“师姐,你在想什么?”
许侺晃晃脑袋,摊手道:“没什么,这里人多眼杂,回沽爻再议。”
招丰会在即,花涧派上上下下一片匆忙之色,忙的手脚不沾地。弟子井然有序,按照规划,摆布场地,清扫客房。何浚重重阖上门,沿着鹅卵石小路走去。远处有人喊他:“何浚,过来坐会。”
高闵坐在小亭中,耀阳高照,亭子挂了竹帘挡阳。何浚换了一条路,朝着小亭走去,坐在高闵对面,道:“先生。”
桌上摆着象棋,高闵已将棋子摆好,缺个与他下棋的人,他撚着胡须,道:“何浚,招丰会准备差不多了,你最近在做何事,行事如此匆忙。”
何浚坦然,道:“前几日暴雨,弟子来不及收拾,书信浸水湿毁严重,要重新誊写。”
高闵笑笑,道:“辛苦了,弟子该罚。”
何浚面上没什么表情,道:“先生找我来,可是有要事?”
高闵点着象棋,道:“无要事,瞧你最近繁忙,想与你谈谈。”
棋子走动,棋盘上走势多端,不多时,棋盘外堆了几个棋子。高闵将车推向一端,道:“桦梅山中怎么样?”
“前日再次去查看,山洞封住没有变动,也没有他人硬闯的痕迹。”
高闵点头,道:“我听闻桦梅山中吃人的怪物是一只狐妖,你怎么不禀报此事?”
何浚将马推上,观察着棋局变化,道:“已和父亲说过,狐妖受了雷劫已去,不是重要事,先生近日为招丰会繁忙,故不将此事讲给先生,怕给先生添加负担。”
高闵道:“不劳烦,有心了。”
棋局来到最后关键时刻,兵马将帅虎视眈眈。何浚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轻轻敲打着棋子,抬手抚上炮棋,道:“父亲说云山台出现异动,先生可了解此事?”
高闵疑惑,抬头道:“哦?云山台有事?今年轮到我派镇守为主,沽爻为辅,能出什么异动?”
何浚道:“据说是有人妄想挑动阵法,毁坏法器,法器虽然无事,但此举导致云山台阵法晃动,第一层阵法出现破开趋势。”
高闵撚着胡须,道:“原来如此。现在如何?”
何浚抬眸看他,一脸求知,道:“阵法已补上,无事。先生,您说会是什么人想破开阵法,妄想让云山台重现天日?”
高闵道:“什么人想破阵······我想应该是有野心之人,他们心存妄念,想挑战各大门派吧。”
何浚不语,观看棋局,此时已经到了最后决胜时刻,他将对方的帅堵住,一把吃掉帅,赢得棋局。高闵笑笑,道:“你今日棋法大涨,已经将我赢下去了。有为之士,花涧派壮大靠你了。”
何浚起身作揖,道:“先生说笑了,门派壮大岂是我一人之功。先生,您曾经说谬论永远不会让世人折服——那些想破阵的人先前万般努力最后都会付之东流对吧?”
高闵挑眉看向眼前得意弟子。何浚脸色不变,如往常一般神色淡薄,似乎再大的风浪也掀不起他的慌张,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高闵,等待先生的回答。高闵将被吃掉的帅棋拿起,打在一旁堆积的棋子上,棋声清脆,惊飞了树枝上的鸟雀,他道:“那是自然。”
何浚脸色平淡,松开衣袖下捏紧的手指,作揖道:“多谢先生解答。招丰会还有诸事要忙,我先行一步,望先生谅解。”
高闵挥手,道:“去吧,五年一次的招丰会自是要办好,若是差了,可就丢花涧派的门面了。”
何浚转身离去,重新踏上来时的鹅卵石小路,一路朝前,艳阳打在他挺直的背上,给他罩上明亮的光,衬得他暖呼呼的。
高闵目送他离去,直至看不见背影才回视刚才的棋局,自嘲道:“诶呀,人老了,居然被这小子把棋局破了,真是大有可为,大有可为。”他眉梢一吊,自顾自若笑笑,将棋子重新摆上,回忆何浚走的棋路,自己和自己下棋。
新的界定,悄然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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