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日记2:
雨丝斜斜掠过屋檐,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我靠在书店后门的廊下抽烟,烟蒂积了半截灰,被风一吹落在水洼里,滋啦一声灭了。她没来赴约,也是,谁会轻易应下一个来路不明的邀约呢。
花花这两天总频繁舔舐毛发,透着股反常的焦躁。趁着雨势稍歇,我便带着它往书店去——这家店对宠物还算宽容,猫包拉链留着透气的缝隙,倒也允许入内。推开门的瞬间,油墨香混着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刚走到宠物养护区的书架前,指尖还没触到书脊,就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这猫平时野得很,今天倒乖,脑袋搁在我臂弯里,尾巴扫得手腕发痒。听见她脚步声在文史区拐角停住,花花突然探出头“喵呜”一声,我顺着那方向望过去,她正站在那里,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上次爽约的尴尬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我抱着猫包朝她走了两步,她指尖还停留在杂志的书脊上,目光落在花花身上问我花花怎么了。
我晃了晃手里刚拿到的《猫咪护理指南》,说花花不太舒服,店员建议去市里的宠物医院看看。
“我知道那家医院。”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补充道,“我陪你去?正好买教辅。”意料之外的提议。我点头,“明天上午车站见?”
“行。”她弯了弯嘴角,像雨后天晴时,云缝里漏下的那点光。
第二天阳光好得刺眼,我在书店门口站了会儿,黑色衬衫被晒得发烫。看见她背着帆布包走过来,步伐轻快得像踩着风。从包里摸出青苹果味汽水递过去,玻璃瓶身凝着水珠,她接过时指尖颤了颤。
公交摇摇晃晃进站,我抢在她前面投了硬币,金属碰撞声在车厢里荡开。靠窗的位置空着,她刚坐下,脸色就白了。
“吃颗糖?”我摸出上次买烟顺手带的薄荷糖递过去,语气里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愧疚。她含进嘴里时,眼睛亮了亮,清凉的味道大概缓解了不少。“老毛病,晕车。”她说着,往窗外偏了偏头。
“抱歉。”这两个字刚说出口,她倒笑了,半开玩笑说请吃午饭赔罪,我认真点头时,她却觉得惊讶了。
医院消毒水味呛人,医生抱花花去检查时,花花只“喵”了一声就安静了,还伸出舌头舔我的手指,湿乎乎的触感从指尖漫上来,心里忽然软了块地方。
孟心云站在旁边看着,嘴角带着点笑意。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也是这样的场景:她蹲在垃圾桶旁喂花花,猫爪挠了她手背,她也不恼,只是轻轻弹了弹猫鼻子。原来有些人对小动物的耐心,是天生的。
从医院出来后,我们决定去吃医院附近的馄饨。木桌木椅都带着年头,老板夫妇热情得很。我点完单特意补充道说其中一碗不要葱姜蒜香菜。她愣了一下,抬头看我时,眼睛睁得圆圆的,像花花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这个?”她问,筷子在碗沿转了转。
“上次点米线,你朋友特意说的。”我低头喂花花吃猫条,语气尽量自然。她低头喝汤时,耳尖红了,热乎的雾气从碗里冒出来。
“说起来,我们见过好几次了。”我数着手指算,“第一次你喂花花,第二次雨夜,第三次粉庄门口,第四次给你找零。”
她惊讶地抬眼:“第一次喂花花你也在?”
“在对面买烟。”我望着窗外的树影,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发梢。
她忽然笑了,指尖点着桌面说确实挺巧。我望着她,阳光在她睫毛上跳,比天上的光还亮些。
想问她为什么叫云,话出口才觉得唐突,她垂眸看着碗里的馄饨,半晌才说是她妈妈希望她能像云朵一样自由。
自由?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我见过太多被捆住的云,最后都变成了雨。
于是我邀请她下次跟我一起骑车。
她转着吸管,吸管在空瓶里响说看心情。风从窗户吹进来,把这句话送得很远,像个没说死的约定。
老头又打电话来给我一顿斥责,问我到底有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办。挺没意思的。心情不太好。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意外发现一片荷花塘。粉白的花瓣在风中轻颤,大香樟的树冠筛下斑驳光影。倚着树干点燃香烟的刹那,瞥见她着白裙立在对岸,相机镜头正对着这边。
“拍够了吗?”我掐灭烟头,穿过小桥走近。她像受惊的小动物,慌乱地把相机藏到身后,眼神闪烁,带着被撞破的窘迫。她今天穿了件浅绿色连衣裙,半丸子头别着珍珠发卡,举着相机蹲在塘边的样子,确实像幅被阳光浸透的画。但这份闯入我私人领域的巧合,让我心里有些说不清的烦躁。
我看了看她相机里的照片,里面的我靠在香樟树上,叼着烟望荷塘,背景是粉白的荷花,构图意外地不错。继续往前翻,早点摊的热气泛着柔光,老墙根的猫胡须分明,她镜头下的世界有种安静的生动。照片拍得都还挺不错。
看到她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却没有一张自己的照片纪念,于是我提出帮她拍几张。她起初有些拘谨,在我的示意下才慢慢放松。
聊到了以后想做什么,她说想按部就班地过。她在撒谎。于是我戳穿了。明明喜欢探索未知的刺激为什么要不承认呢,我不懂。
“带你去看我的车。”我起身时,她撑开遮阳伞,往我这边挪了挪,伞面罩住两个人。阳光透过伞缝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路过街角咖啡厅,看见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她下意识把伞往下拉,耳根红了。
路上碰到了她的同学,我挡住了纹身,怕引起别人对她不好的印象。同学起哄我们是一对,她着急脸红地解释。我皱眉时,她已经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撞进我怀里。伸手护住她额头的瞬间,感觉掌心滚烫——原来紧张的时候,手是会出汗的。糟糕,忘记纹身露出来了。于是这一幕被定格了。
我也跟着解释说只是朋友,没人信。也不亏,我调侃是跟大美女阿云的绯闻,她却加快脚步往前走,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我举着伞跟上,伞面始终稳稳罩着她,阳光一点没落在她身上。
上次准备的头盔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坐上我的后座了,我们在夏夜里迎着晚风肆意驰骋。她在发抖,我让她搂住我。她的整个身体贴上来的时候,我感受到她的心跳和我一样快,她也和我一样享受这段出逃。
我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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