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不过是个疯子！疯子的话哪儿能信！”
颜小媚从颜文清身后走出，暗中递给了他一个“切勿因小失大”的眼神。
“是不是‘疯子’，不是你们能评判的。”
陆慎开了口，“我把将赵女士带去镇上或者市里让专业的医生去做精神鉴定，如果她的精神方面并没有问题，那么她的所有发言都会作为警方侦破案件的重要部分。”
“案件？”
“什么案件？”
颜文清和颜小媚异口同声问道，满脸惶恐。
“当然是颜爷的死。”
陆慎说罢，转身看向一旁淡定的袁氏，“经医生初步判定，香囊布上残留的少许药粉会引发急性病，而‘恰好’颜爷正是死于这种病症。”
袁氏的嘴角忽然带出一丝冷笑。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家主是自然死亡，无需陆警官多言。”
“妈，颜文清他们那一家偷偷摸摸干了坏事，干嘛要袒护他们！”
孙玲见颜文清和颜小媚的气势瞬间矮了下去，竟有些洋洋得意起来，“更何况如果颜爷真的被他们害的……颜文清，你这个参与弑父的不孝儿，家产是绝对不会分给你和你那私生子一毛钱的！”
“你给我闭嘴！”袁氏赫然大声，将孙玲吓得一颤。
“孙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对时儿做了什么！”
本是一直保持着风度与冷静的袁氏竟是直接震怒，颜修时紧张地抬手想要安抚她却被她用粗粝的手给紧紧回握住，“时儿，我们颜家唯一的好孙儿，所有的遗产只会留给他一人！”
“妈——”
“你们自己欠下的债自己还！”
袁氏轻蔑地看着孙玲和郑元，却不料一声冷笑从郑元喉间发出，他扬了扬下巴看向袁氏，“老太太，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更何况时儿这么聪明勤奋，一年多涨几次工资，我在赌桌上也能多点筹码！”
“你个只会赌博的恶棍——”
“哎老太太，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动的手脚，我看到了……”
见袁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郑元更是狞笑道，“是你将那香囊交给了一个叫颜川的男人。”
“……奶奶？”
“别说话！”
颜修时一愣，却被袁氏的声音给打断，她看向郑元，虽然眼神淡淡但握着颜修时的手却有些颤抖，“想怎么样胡说八道都是你的自由。”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郑元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咧嘴笑了，“我可是拍下证据了啊，老太太。”
郑元说着便将视频打了开，就见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袁氏将香囊交给颜川的瞬间。袁氏一向持重的表情终于彻底瓦解，面色灰白如土，而从来都是好脾气的颜修时则是被彻底激怒。
“郑元，你说谎！都是假的！假的！”
“时儿啊……”
低哑的声音传来，袁氏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始终攥着颜修时不松手，她转过身对陆慎道，“说，我会把所有都说出来……但是，那老东西的死与我孙儿完全无关。”
“那老东西早该死了，我所做的不过是顺水推舟。”
袁氏被颜修时扶着颤巍巍地坐下，“三天前，颜川找到了我，他知道他与颜小媚的私会我早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直截了当地跟我说，他们计划在六月十五杀掉那老东西，分掉他的家产……因为我对那老东西的了解最深，爱吃什么，有什么病，吃什么药，我比谁都清楚……颜川还威胁我，如果我配合，他们能给时儿留出一些财产，如果我不配合，死的可就不止一个了……”
“老太婆，你别乱说——”
“颜小媚！”
颜小媚满脸惶恐地刚想出声辩解，却被身旁的颜文清给厉声打断，他脸色扭曲地一把抓住颜小媚的胳膊，疼的她差点叫出了声，“你居然还私会那个狗男人，计划杀死我父亲，图谋我们颜家的家产！”
“文清你说什么呢！不是你让我——”
一声清脆的耳光将颜小媚接下来的话语彻底打断，颜文清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气，直接将颜小媚扇倒在地。
“妈，你和那颜川私会，不仅背叛父亲，还背叛了我们整个颜氏本家！”
站在颜文清身旁的颜修泽竟是冷眼看着父亲对母亲施以暴行，并不觉有任何不对。
身形单薄的颜小媚倒在地上，那原本艳丽的脸庞已经肿起了半边，嘴角更是流出了鲜血，平日里所有的光鲜亮丽一朝全都被颜文清的一记耳光彻底打入泥涝。她抬起双眸，看着曾无数次对她花言巧语的那张嘴此时竟吐出无数侮辱她的词语，水性杨花，下贱，所爱不过钱财。呵，她自嘲般地笑了笑，这些词她都听过，从母亲在世时她就每天都能听到。
那时的她听到这些词是什么表情呢？
她看向颜修泽，是了，就是她儿子此刻的表情，厌恶嫌弃……
她怎么配当自己的母亲？
在这一瞬间，幼时的自己与颜修泽的眼神彻底重合。
“颜文清！你这个狗东西！你居然敢打小媚！”
一声暴怒如同闷雷在颜宅炸响，即便被大牛二牛死命拽着，双手被缚的颜川仍是奋力挣扎着要往颜小媚那边冲去，“是你要杀颜爷分家产，让我去威胁老太太，还要我帮你去伪造遗书！你个畜生！”
“闭嘴颜川！你在这儿狗叫什么？这里是颜宅，哪儿轮得到你在这儿撒野！”
颜修泽迈出一步挡在颜文清面前，竟是高昂着脑袋出声斥责颜川，“你说的那些都是一面之词，全是诬陷！”
“呵，真是认贼作父的狗崽子。”
颜川冷笑一声，见颜小媚慌张地看向他，颜川只是一脸悲戚地摇摇头，用表情告诉她，所有的事都被知道了，“小媚，人算不如天算。这是我们贪得无厌的罪，我颜川认了……”
颜川一转头，用那双淬着怒火的眸子直直盯着颜文清，“但是既然我们什么都得不到了，颜文清你这个狗东西也别想逃！哈哈哈，老子就是下地狱也要拉上你！”
“你说什么？什么‘认贼作父’！”颜修泽气得就连声线都在颤抖。
总有人，从小到大为什么总有人说他是私生子，真正的父亲是颜川不是颜文清！颜川？呵，就是他眼前这个身材壮地像牛却住在一间破屋子，一事无成的无赖？颜修泽绝不承认！他是颜爷的孙子，颜宅的主人，颜家村下一代的家主！他将掌握无尽的财富，他会把所有嘲笑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颜修泽。”
简弈的声音幽幽的，冰冷而薄凉，不带一丝一毫情绪，如同深潭的水，亦如雪原的冰。
“你不是颜氏本家的人。”
恍惚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发出了碎裂的轻响。
颜修泽只是迷茫地看向简弈，看向那个他幼时欺凌过无数次却宁愿被打死都不愿向他求饶的人，一转头，视线正对上自己的母亲，却见对方竟然万念俱灰地点了点头。
“呵呵……不可能……我是颜家人……我是颜爷的孙子……颜家家主……家谱……我在颜家家谱里……列祖列宗……会保佑……我是……我就是……”
颜修泽的双眸混乱不堪，他抱着头时而讥笑时而怀疑，脚步虚浮朝着正厅外就冲了出去。
“大牛二牛。”
陈式适时拉住了抬脚欲走的简弈的衣袖，朝自己的两个随扈使了个眼神，两人立刻领会也不再压着颜川，追着颜修泽的背影就往外跑去，而没有了压制的颜川则是上前跪在了颜小媚的身旁，颜小媚却是一脸呆滞地看着门外，不言一语。
“你不能走，要看到最后不是？”
陈式朝简弈眨眨眼，后者沉默地点了头。
“所以现在不是已经真相大白了吗？”
颜文清轻蔑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颜川与颜小媚私会共谋，杀颜爷欲夺我家财产，后威胁袁氏提供了那装着药的香囊，为了免除嫌疑将香囊交给我那天真无邪的傻儿子修勤，让赵言那女人发现以为是要害他们，最后发了疯在所有的吃食里都下了药，颜爷被害死。而颜川甚至还伪造了遗书，要将颜家的财产和家主之位都给到他亲生儿子颜修泽……唉，我也是糊涂，就这么差点就被这一对奸/夫/淫/妇给骗去了所有……”
颜文清将目光最终落在陆慎身上，“还望陆警官还我颜家一个公道。”
“嚯，颜文清先生还真是大义灭亲呢！”
陈式阴阳怪气地感叹一声，看着对方把自己伪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就恶心地想吐，“敢情是把自己全摘出去了？”
“颜文清，别把装成是什么无辜的人！”
“那颜川我问你，你有证据吗？”
“我——”
颜川刚想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茫然地掉转头看向简弈，“喂简弈，你不是说过‘人证’，我，我就是证人！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没有一句撒谎！小媚，小媚也可以作证！”
简弈看向颜小媚，却见对方显然刚刚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创伤，此刻已然不是能够听明白说清楚的状态。
“你们倆？你们本就是杀人犯，污蔑我的话怎么作数呢？”
颜文清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架势，中气十足道，“更别说赵言和修勤那对又疯又傻的母子了……”
“不知颜文清先生有没听过‘指纹’侦查这项技术？”
陈式讪笑着指了指陆慎手中的证物香囊，而后歪头看向简弈，“我记得小孩儿是这么说的吧——‘阿爸亲手给修勤的’。”
颜文清猛然一怔，为了掩饰自己一瞬的无措开口道，“指纹……呵，那香囊已经烧得没剩多少，怎么可能检测出什——”
“哎话别说那么早啊！现在的科技可太发达了，毕竟几根头发、一点唾液，甚至指甲盖儿里的皮肤碎屑都能检测出DNA。”
陈式耸耸肩，“更别说这东西还是你‘亲手’给修勤的。”
颜文清想要拼命回忆起那天他给颜修勤香囊的画面。
他从兜中拿出香囊，将颜修勤叫到一边，一开始那小孩儿还有些怕他，害他只得攥紧香囊解释“这是阿爸送给阿娘的，阿娘收下肯定欢喜”，最后还是他硬塞到颜修勤手上，说“只要修勤给到阿娘，阿爸就给修勤表扬”，这死孩子才高兴地跑掉。
该死，指纹，那香囊上怕是遍布他的指纹！
颜文清毫无破绽的表情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他愤怒的目光直指颜川，“颜川你个倒霉东西，让你把香囊烧掉，为什么还会留下来！”
“啧，看来你是承认了，颜文清？”
面对陈式扬起的那张胜利的笑脸，颜文清只想把他给狠狠撕碎，“你们这些外乡人！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计划！为什么要来搅局！”
“二舅。”
只听见简弈淡然道，“香囊的布料上是不能检测到完整指纹的。”
颜文清一怔，呆然看向简弈，只听他继续道，“就算当时你是抓着印泥把指纹印在这布料上，指纹的纹路也不会完全，即便是现代先进的技术，最多只能检测到有人抓过这个香囊，并不能指证是谁的指纹。”
“你、你骗我！”
颜文清的脸彻底扭曲，他朝陈式怒斥道。
然而陈式只是轻松地掏了掏耳朵，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兵不厌诈，没听说过吗？”
颜文清闻言突然暴起，抄起一旁的椅子就要往陈式身上砸去，却听见一声枪响吓得他直接双手举起，惊恐地跪在了地上。
“我看谁还敢乱动！”
陆慎一手拿着还冒着硝烟的枪，一边警戒着在场的所有人。
几乎所有人都屈服于那散发着危险的黑洞洞枪口，只有一声稚嫩的嗓音传来。
“放炮了！是要过年了吗，小表哥？”
简弈只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了拽，他转过头正对上一双清澈无瑕的眸子。
简弈温润地笑了笑，蹲下身揪了揪颜修勤的小脸道，“嗯，新的一年到了，修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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