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来我们来迟了。”
就见颜宅正厅门前来了一支穿着制服的五人警/察小队,为首的小年轻朝陆慎敬了礼,亲切地喊了声“陆哥”,跟在他们身后出现的是喘着粗气的村长。
陆慎点点头,指挥他们将颜文清、颜川、颜小媚还有袁氏这四名涉嫌谋杀颜爷的犯罪人员带回镇上警局。
颜文清挣扎着,一直疯癫地喊着拒绝认罪但还是被警/察强制带走,失魂落魄的颜小媚被一名女警抓着,颜川则是老实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两人无声地被带出门厅,而颜修时则是泪眼朦胧地紧握着袁氏的手不放,袁氏只是轻轻拍了拍颜修时的手,仿佛是最后的道别。
“为什么……奶奶为什么要杀颜爷……我不懂啊……钱就那么重要吗?”
见颜修时痛哭不止,“小弈也回来了……就像以前……这个家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吗?”
“时哥,没有人会一直沉溺过去。”
袁氏轻抚的手一顿,就见简弈朝他们走来,“但只有了解与正视过去,人才能真正地面向未来。”
袁氏虚虚一笑,看向简弈。她一直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机敏过人。
“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简弈几乎是立刻就回答道。
“颜家从祖上开始就供奉着一位‘神灵’。”
袁氏颤巍巍地坐了下来,一旁的陆慎拦住了要上前带走袁氏的小警/察,示意他再等会儿,村长闻言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一齐坐了下来。陈式也随意坐到了简弈旁边,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袁氏。
“老太太确定是‘神灵’,不是‘邪祟’?”
见陈式脸上又挂起欠揍的笑容,袁氏也扯了扯嘴角,“是啊,应该叫‘邪祟’更为恰当。”
颜家祖上与那邪祟做了交换,颜氏为它定期提供血肉,它能保风调雨顺、财运亨通。然而没想到,颜氏本家人富庶之后就开始肆意挥霍、贪婪无度,而那邪祟也越来越不满足,开始点名索要颜氏本家血脉的血肉,每二十年必须献出一位血亲。
“你们也知道,我们颜家村就是靠那血茄才能如此富庶,而那……那东西也确实保了我们这一方水土。”
“哈哈村长,您可拉倒吧!”
陈式大笑着打断村长的话,不知从衣服的那个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摊在桌上给村长瞧,“喏,这可是有关科学机构出的报告,你们村儿的血茄是因为水土原因造成了基因变更,才导致这种农产品味甜果香销量好。说到底啊村长,你们这里环境也好农产品也好,都是自然的选择与馈赠,跟那玩意儿的什么‘保佑’没有半点关系!”
村长一愣,将那些破烂的纸拿起一目十行。
“这……”
“所以,”陈式一阵见血道,“你们被骗了。”
“呵,我早知道!在我儿子被献祭的时候,我就知道!”
见袁氏的情绪突然激动,一旁的颜修时也满目震惊,他也是第一次从袁氏的口中听到关于“父亲”的事情。
“妈……你不是说文国他是意外……”孙玲迟疑地说道。
“是,他的死确实是意外。”
袁氏的眸光突然狠厉,像是两把尖刀直直射向简弈,“不是我儿善良,因为心疼你作为祭品的母亲,偷偷溜进祠堂打算带她逃走,他也不会……不会被那邪祟啃食得不得全尸!”
这一瞬间,简弈只觉得自己的胸腔仿佛被人撕了开,空洞洞的被阵阵寒风冻地冰冷彻骨。
所以二十年后,他被当做了是母亲的替身,再一次作为祭品被献上。
“呵,老太太您可真有意思。”
陈式完全没有坐相地倾身一手搭在了简弈的肩头,汩汩热流让简弈恍然回神,就听见陈式像是安慰他一般,“你不去怪将人拿去献祭的残忍规矩,也不去怪主张献祭的罪魁祸首,更不去怪那吃人的邪祟,反倒怪起被你们欺凌的简弈的母亲,当时才多大点年纪的小女娃?她又何罪之有呢?”
“像我。”
陈式虽面带笑意,声线却冷如冰霜,墨色瞳子晦暗不明如同深渊,“若是胆敢动我的人,我才不管那些个旁的,只管让他死得难看。”
“是啊……这么多年,我才醒悟过来。”
袁氏忽地笑了,“那老东西,该死!”
“哎哎别在哪儿讨论起犯罪心得了啊!”
陆慎赶忙打住二人,白了陈式一眼,“说好的法治社会呢!”
陈式笑笑,说着“瞧我这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伸手请袁氏继续,而袁氏则是瞥了一眼那边看完科学报告之后一脸悔恨的村长,“村长,剩下的就得你来说了。”
“哎造孽啊——”
村长将头上的小帽拿下,忏悔般地缓缓闭上双眼,“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村子的村长,我从父亲那里得知了祖上与颜氏本家达成的协议,就是村中每年六月十五的庆典,实际是将村中的孩子献给那邪祟挑选,供它降临的仪式……每隔几年都会有孩子被选中,被选中的孩子第二天就会变得痴傻,最终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独自一人消失在村外的那片沼泽地里。”
“降临……”
“你有头绪?”
见陈式低声重复,简弈出声询问,陈式只是沉吟片刻,“至少能看出来那邪祟目前还不算太强。”
是啊,这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
简弈想着,突然觉得他们好像都忘记了什么,后脊蹿出的一阵凉意让他猛然清醒,倏地就站起身急急向陈式道,“糟了!”
陈式也立刻反映了过来,“大牛二牛!”
“大牛二牛怎么——”
村长的问话还没出口,就见简弈和陈式的身影已经同时消失在了正厅,他想去追却被陆慎伸手拦了住。
“待着。”
“可是陆警官……”
“村长。”
陆慎严肃的声音让人生寒,“那不是你能了结的‘东西’。”
*
如死一般寂静的颜氏祠堂。
不知何时已然月上中天,祠堂门前泼洒的大片月光如同一把淬毒的银刀,让人望而生怯。
“简弈,你留在原地。”
“我能帮你。”
“你——”
陈式刚想回绝,却见简弈一双眉眼坚毅,那是他曾无数次都难以拒绝的恳切,他当然能读懂里面的深意。
“祠堂门虽然关着,但给我的感觉并不强烈。那东西应该在井里。”
陈式同意地点点头,心中想着大抵是上次他在祠堂狠揍了那毫无防备的东西一顿,给打出心理阴影了,遂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黑字黄底符箓塞进简弈手中,示意他拿好。
“跟紧我。”
两人一前一后,终是踏上了惨白的月色来到了祠堂门前,眼见着陈式一手掐诀一脚踹开了对开的大门,门框发出轰然巨响,两道黑影从祠堂内窜了出来。
陈式早有防备,双臂如揽乾坤抱圆守一,一招擒龙手便将那魁梧的身影给拿了住,然而另一道身影直冲简弈而去,陈式想再去拦却已经来不及。
“简——嗯?”
陈式担忧的声音在风中戛然而止,就见简弈一个侧身已经敏捷躲过黑影的猛拳,随后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身,抬臂便朝对方的下颌骨一记肘击袭去,黑影此刻根本避之不及,瞬间被掀飞撞在了祠堂的柱子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倒在了地上。
好身法。
陈式的眸子一亮。如果不是手里还擒着人,他大概会拍手叫好。
“练过?”
“防身术。”
陈式挑眉一脸好奇,简弈只得如实回答,而后又添了一句,“当然还赶不上陈师傅。”
那时陈式挡下颜川的招式,只是浅练过一些时间的简弈都能看出些门道。
此人很强。
“唉可使不得,怎么反倒恭维起我来了!”
陈式摆摆手,将手中擒住的人给顺手敲晕,也给扔在了那柱子旁。
果然如他们所料是大牛二牛。
“还好,只是受了控制。”
陈式方才擒人的时候已经顺势摸过了脉象,简弈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接下来呢?”
“关门点灯。”
简弈虽然满脑子疑惑,但仍是照着陈式说的,将他刚刚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大门给阖了上,转过身见陈式在黑暗中窸窸窣窣找着什么东西,一边还碎碎念着“不对啊”“我火柴呢”。
只听“叮”的一声,蓝色的火焰倏地照亮整个祠堂,陈式愣然看着站在他身前举着打火机的简弈,对方略微歪着头,弯着那双俊朗的眉眼唇边噙着笑正望着他,点点光亮挥洒在他的睫羽上,投下的一片暗影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
“都什么年代了,陈师傅还用火柴呢?”
“呃这……所以你抽烟?”
简弈一愣,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知道陈式脑回路有时会异于常人,但这个弯转地也太大了吧?
“嗯,偶尔想起不好的事会。”
陈式点点头,将手中的蜡烛凑上去点燃,嘴巴里有些埋怨地念着,“吸烟有害身体健康。”
“陈师傅是戒烟宣传大使吗?”
“哎你还真别说,我在我们那胡同儿啊——”
“说到打火机,陈师傅只能想到吸烟吗?”
“嗯不然……蛋糕?”
看着陈式将祠堂里的蜡烛逐渐都点燃,昏黄的烛光一点点将偌大的祠堂照亮,烛火摇曳间一排排宗室的牌位投出的暗面仿佛幢幢鬼影。
“赶紧完事儿,咱们去吃宵夜吧!”
火焰在简弈的眸中明灭,简弈在众多牌位中并没有找到“颜弈”这个名字,瞥了眼陈式劲瘦的背影没头没尾喃喃道,“这事结束,我就戒。”
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却没想到还挺细心。
就听陈式轻笑一声,将最后一盏蜡烛点燃。
“那敢情好,我可是会监督你的。”
陈式的话音刚落,就见他右手一伸示意简弈后退,随后左手掐诀,右足尖在青砖上碾出一个半弧圆。简弈将昏迷中的大牛二牛护在身后,手中紧握着陈式之前给他的几张符箓警戒着,只听见陈式的鞋底与砖面摩擦的沙沙声里,像是混进了某种黏腻的蠕动声。
忽然,放在供桌上的蜡烛突然一根根接连爆出灯花,烛泪顺着烛台迅速往下爬,在猩红桌布上凝成七条蜿蜒的河流,如同血痕一般,红布的下摆无风自动,陈式迅速掏出三张黄纸符箓,“啪啪啪”贴在了供桌之上,然而符上黑色的咒文竟开始扭曲,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拉扯,黑色的墨字竟是彻底褪去了颜色,最终只剩下黄纸三张,边角蜷曲着掉落在地上。
“陈式!”
“别过来!”
简弈咬咬牙按捺住要上前的心思,就见陈式的双目猩红,唇角扯出一抹狠厉的弧度。
“你这邪祟,搞那么多吓小孩的把戏做什么?”
就在陈式说话之际,目光扫过面前一列列颜氏的牌位,最终停留在浮出血色字样“颜修泽”的名字上。
“有本事速速现身,别耽误爷去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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