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在房间里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看向了卧室门口。
远哲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破膛而出。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凌昭是惊慌失措、尴尬羞耻、甚至是恼怒。
然而，都没有。
凌昭的脸上确实闪过了一丝意外，但那双漂亮的深棕色眼眸里，更多的是一种被突然打断的迷茫，以及……一种迅速弥漫开的、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无措和慌张。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件丝质睡袍，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脸上没有半分阴鸷或沉迷，只有一种近乎纯然的慌乱，像个偷吃糖果被母亲发现的孩子。
他飞快地把睡袍藏到身后，脸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远哲，声音低低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窘迫：“嫂、嫂子……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远哲的大脑在经历过山车般的惊骇后，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这举动太诡异了！太变态了！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小叔子该对‘嫂子’做的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是不是……
等等！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远哲的脑海——在他原本的世界里，好像……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事情？有些人在遭受重大打击，比如失去至亲后，会产生一些心理依赖和行为上的异常。比如抱着逝者的衣物寻求慰藉，因为那上面有熟悉的味道，能带来安全感。
凌昭他……刚刚失去了唯一的哥哥。他们兄弟感情一定很好吧？而他这个“嫂子”，是哥哥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他身上或许也带着哥哥残留的气息？所以凌昭才会……
对！一定是这样！
远哲瞬间为自己的“机智”找到了完美的、合乎逻辑的解释。那点残存的惊疑不定迅速被一种混合着同情和理解的释然所取代。
多可怜的孩子啊，失去哥哥的痛苦无处排解，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舔舐伤口，还差点被自己误会。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率和发软的手脚，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甚至带着点安抚意味的尴尬笑容，抬手推开本就开着的房门，声音尽量放得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没、没事，小昭。我……我事情办完得早，就提前回来了。”
他指了指自己买的蛋糕，试图转移注意力：“那家很难排的蛋糕，我买到了，想着给你个惊喜……一起来吃吧？”
凌昭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地上的蛋糕盒，眼神里的慌乱更甚，他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睡袍，慌忙将其塞到旁边的被子下面，然后几步走上前，依旧不敢看远哲的眼睛，耳根的红晕蔓延到了脖颈，“对不起，嫂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又可怜。
远哲心里那点残余的怪异感彻底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原来如此’的感慨。他连忙摆手，语气更加温和：“哎呀，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快别这么说。走吧，我们下去尝尝蛋糕，听说味道特别好。”
他主动上前，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完全不介意，甚至还伸手轻轻拍了拍凌昭的手臂，触手之处，少年的肌肉似乎微微绷紧了一下。
凌昭终于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像是要哭出来，但眼神已经缓和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小声说：“好。”
两人下楼来到客厅，远哲让佣人泡了红茶，和凌昭一起坐在沙发上分享那块昂贵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气氛稍微有些微妙的沉默。
远哲挖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浓郁的巧克力味在舌尖化开，他却有点食不知味，心思还在刚才那一幕上打转，他得说点什么，彻底打消可能存在的尴尬。
“小昭啊，”他放下小勺，斟酌着开口，语气尽量显得随意又充满理解，“刚才……嗯，我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哥哥刚走，你心里肯定很难受。有时候……有时候留下点有熟悉味道的东西，是会觉得安心一点。我理解的，真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又包容，像一个真正温柔体贴的长辈（？）。
凌昭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远哲，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情绪复杂，像是感激，又像是某种更深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抿了抿唇，低声道：“谢谢嫂子……你不怪我就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没事没事，自家人，别放在心上。”远哲大度地笑笑，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关是过去了。
就在这时，凌昭忽然轻轻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嫂子，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远哲心里咯噔一下，拿着茶杯的手险些不稳。来了！他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一天！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和茫然：“是吗？可能……可能是死里逃生一回，很多事都想开了吧。以前……以前总觉得要规规矩矩的，现在觉得，人活着，轻松自在点更重要。”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睡了那么久，刚醒来那会儿，脑子确实是浑浑噩噩的，好多事都记不太清了，说话做事可能有点颠三倒四的，没吓到你吧？”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昏迷后遗症，性格想开点变了，加上记忆模糊。完美！
凌昭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他的话。然后，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干净又温柔，带着全然的信任：“没有吓到。不管嫂子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嫂子。现在这样……也很好。”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更……鲜活了。”
远哲没太在意他最后那句略显奇怪的评价，只听出他没有怀疑，顿时心下大定，赶紧又挖了一大口蛋糕塞进嘴里，含糊地应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这蛋糕真不错，你快多吃点！”
凌昭看着他略显仓促的吃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幽光，随即也低下头，优雅地品尝起蛋糕，唇角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远哲享受着甜美的蛋糕和劫后余生的松弛，全然未觉，身边那只看似纯良无辜的小兽，獠牙只是暂时收起，那名为占有欲的狩猎本能，早已将他牢牢锁定在了视野之中。
晚餐后，凌昭以还有课业需要处理为由，回了自己房间。远哲乐得清静，一个人在宽敞得可以唱K的客厅里溜达了几圈，消化完那顿精致的晚餐和惊心动魄的下午茶，终于有时间和精力来面对这个世界的核心设定——ABO性别。
他让佣人帮忙找来了一些基础的生理卫生读物，又谨慎地用手机搜索了一些科普向的内容，窝在柔软得像云朵一样的沙发里，开始恶补。
这一看，真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Alpha，Omega，Beta，信息素，标记，易感期，发情期……一大堆陌生又匪夷所思的词汇冲击着他原本的世界观。
“所以……Omega是能生孩子的那种？”远哲摸着下巴，表情古怪。作为一个直男，这设定有点过于刺激了，但转念一想，反正他现在是寡夫，有钱又闲，又不用真的去给谁生孩子，问题不大。
他的重点很快放在了实际问题上——发情期和抑制剂。
“哦，每个月会有那么几天特别想要……需要打抑制剂或者找Alpha临时标记来缓解？”远哲撇撇嘴，“听起来真麻烦。不过还好，有钱什么买不到？囤它一仓库抑制剂！”
他又看了看关于Omega体能的描述。普遍柔弱，需要保护？
远哲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又曲起手臂摸了摸上臂。皮肤光滑，但底下似乎蕴藏着不错的力道。他试着站起身，做了几个扩胸和深蹲的动作，感觉身体轻盈，力量感十足，完全没有那种软绵绵的感觉。
“这身体素质可以啊！”他有点惊喜，比他原来那个熬夜加班、亚健康、怎么练都瘦弱单薄的身体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看来原身虽然是个Omega，但并没有疏于锻炼？或者这个世界的Omega体质基准线本身就比较高？
想到这里，远哲忽然有点感慨。他以前就是因为身材瘦弱，怎么健身都练不出块头，总被一些家伙明里暗里嘲笑“弱鸡”，连鼓起勇气追的女孩都嫌他不够“有安全感”。现在倒好，直接换号重练，虽然性别变得有点诡异，但这身体底子是真的棒！有钱有颜还有不错的体能！
“只要按时吃抑制剂，避开那什么易感期，离Alpha远点，尤其是那个信息素匹配度什么的鬼东西，不就屁事没有？”远哲很快得出了结论，并且深感赞同，“当个有钱的寡夫，简直完美！”
老天爷这简直是给他开了个豪华重开副本！除了初始性别设置有点跑偏，其他全是顶配！
他越想越美，几乎要哼起歌来。之前那点对凌昭怪异举动的残留疑虑，也彻底被这“新人生实在太美好”的喜悦冲淡了。小孩子失去亲人有点怪癖怎么了？理解！完全理解！以后多关心关心他就好了！
心满意足地关掉光脑，远哲伸了个懒腰，感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决定去别墅自带的健身房里溜达一圈，亲自体验一下这具新身体的美好。
而在他楼上，凌昭的房间里。
少年并没有在处理课业，他坐在书桌前，指尖在光屏上快速滑动，上面显示的并非学习资料，而是一些加密的监控画面角度——正是下午远哲卧室门口的那一段。
画面里，远哲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困惑，再到一种奇特的“恍然大悟”和强行安抚。
凌昭反复播放着远哲最后那个尴尬又努力表示理解的笑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眼底闪烁着兴味盎然的光芒。
哥哥留下的的Omega妻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迟钝得可爱。
他拿起桌边一个精致的小喷雾瓶，对着空气轻轻按了一下，极其淡薄的、属于远哲的信息素味道弥漫开来——那是他下午从睡袍上精心提取保存的。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闭上眼，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醉表情。
现在这样，很好，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凌昭睁开眼，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幽深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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