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稳日子没过多久,一些原主“夏淮”过去的社交痕迹开始陆续找上门来。
先是几个自称是原主同事和好友的人发来通讯问候,远哲对着光屏上那些陌生面孔和名字,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拿出百试不爽的借口——昏迷后遗症,记忆模糊,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需要静养,一一搪塞过去。
接着,一些自称是亡夫凌晙生意上的朋友,以及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也开始登门拜访。这些人目的各异,有关心慰问的,有探听虚实的,甚至还有旁敲侧击想捞点好处的。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凌昭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少年身形尚且带着清瘦,言语间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温和有礼却又疏离坚定地将所有不必要的打扰隔绝在外,将远哲护在身后。
远哲乐得清闲,大部分时间就坐在旁边扮演一个沉默寡言、尚未从打击中恢复的寡夫Omega。但他能看出凌昭眉宇间隐藏的细微疲惫。应付这些人,对一个学生来说,并不轻松。
有一次,来了个特别难缠的远房表叔,话里话外质疑“夏淮”和凌晙并没有正式领取这个世界的结婚证明,暗示远哲没资格享受遗产。
凌昭当时脸色就淡了下来,虽然语气依旧保持着礼节,但逐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送走那人后,远哲看见少年转身时,指尖无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虽然很快又对他露出惯常的、令人安心的笑容。
那一刻,远哲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自己这个“长辈”,一直躲在小辈身后享受清静,实在说不过去。而且,那些产业是他现在生活的根基,总不能一直当甩手掌柜。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他得试着接手。
虽然他自己以前只是个小白领,但对管理公司那点事,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大不了雇专业团队!想象一下自己运筹帷幄的样子……似乎还挺带感?
当晚,吃过晚饭,远哲叫住了准备回书房的凌昭。
“小昭,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语气认真,“我想了想,不能一直这样。我打算……试着接触一下你哥哥留下的工作。可能什么都不懂,但可以学,可以请人帮忙。你觉得呢?”
他说完,有点紧张地等着回应。
凌昭安静地看了他几秒,目光落在他因为下定决心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上。片刻后,少年脸上绽开一个温和而支持的笑容。
“嫂子能这么想,真的太好了。”他的语气轻柔却肯定,“哥哥知道也会欣慰的。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公司里还有信得过的老人,我们可以先从了解情况开始,慢慢来。”
远哲没想到他这么支持,顿时信心大增,高兴地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凌昭微笑着颔首,目光掠过远哲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眼底深处的神色被浓密的睫毛稍稍遮掩,看不真切。
“当然,”他声音温和,“我会一直在嫂子身边的。”
远哲决定要插手公司事务后,凌昭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联系好了人。
“嫂子,这位是霍之州-霍总,哥哥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公司的重要合伙人。他对公司业务最熟悉,由他来带你了解情况最合适不过。”凌昭向远哲介绍着面前的男人,语气尊敬。
远哲打量着霍之州。对方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身材保持得很好,五官硬朗,眼神锐利,带着久经商场的精明和一股不易接近的气场。
对方看远哲的目光很直接,带着审视,没什么温度,远哲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和怀疑?
“霍总,你好,我是夏淮。”远哲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伸出手。他现在已经能比较自然地对外使用这个新名字了。
霍之州与他短暂地握了一下手,一触即分,力道不轻不重。“夏先生,节哀。凌晙的事,我很遗憾。”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多少真诚的哀悼,更像是一种礼节。
寒暄过后,凌昭的电话响了,他略带歉意的对远哲说学校有事,只能先行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远哲和霍之州。
气氛有点微妙的僵硬。
霍之州并没有过多废话,直接开始介绍凌氏集团的主要业务板块、组织架构以及当前正在进行的重要项目。他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用的都是最精炼的商业术语,丝毫没有因为远哲可能听不懂而放缓速度或加以解释。
远哲听得头大如斗,很多名词他连听都没听过,只能硬着头皮努力记,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拉着,像个听天书的小学生。
霍之州似乎将他的窘迫尽收眼底,但并没有出言缓解,只是在陈述的间隙,会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他,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评估。
中途,霍之州的助理送来咖啡。霍之州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忽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凌晙以前很少带你来公司,对这些不感兴趣?”
远哲心里一紧,知道试探来了。他垂下眼,用勺子慢慢搅动着咖啡,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低声道:“嗯……以前是没什么兴趣。但现在他走了,留下这些东西,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它们垮掉。总得试试,尽一份力。”
他这话半真半假,语气里努力掺入一丝对亡夫的怀念和责任感的混合情绪。
霍之州盯着他看了几秒,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他显然知道凌晙和夏淮并没有完成最终标记和法定结合,一个Omega寡夫,又年轻,突然获得巨额遗产,没有卷钱跑路反而想接手烂摊子?这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公司运营有专业的团队,目前还算稳定。你刚接触,不必急于求成,先从了解基本情况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霍之州虽然依旧言简意赅,但讲解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遇到特别专业的术语时,也会用更浅显的方式解释一两句。态度依旧算不上热情,但至少尽职尽责,知无不言。
远哲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第一关,算是勉强通过了?这位霍总虽然看起来不好相处,但似乎并没有刻意刁难他的意思。
一下午的“课程”结束,远哲只觉得脑子发胀,比连打十个小时游戏还累。
霍之州合上文件夹,站起身:“今天先到这里吧。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问我……或者问凌昭那小子,他虽然年轻,但比他哥哥当年也不遑多让。”
提到凌昭时,霍之州的语气里似乎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对晚辈的认可。
“谢谢霍总,今天麻烦你了。”远哲连忙起身道谢。
霍之州点了点头,没再多说,率先离开了办公室。
远哲独自站在宽敞却陌生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观,长长吐出一口气。
霸总之路,果然没那么好走啊。
但他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反而被勾了起来。不就是学新东西吗?他一个现代社畜,还能被这点事难倒?以前那些狗领导也没多大本事,不照样干的心安理得,他不添乱就已经超越百分之八十的领导了!
远哲满意与自己的自我鼓励,坦然的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把下午听到的那些晦涩名词一个个记下来,打算晚上回去恶补。
而大楼下,霍之州坐进车里,并没有立刻让司机开车。他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高耸的大厦,目光深沉。
那个夏淮……和他预想的,似乎不太一样。看起来有点迟钝,甚至有些笨拙的坦诚,不像是有那么多心机的人。
难道凌晙那个古板Beta真的是遇到真爱了?
霍之州揉了揉眉心,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他等着看。至少目前看来,对方是真心想做点事,而不是急着挥霍遗产。
这就够了。为了凌晙,也为了公司,他会尽到引路的责任。至于能走多远,就看这个夏淮自己了。
接下来的几周,远哲过上了规律又充实的“霸总(预备役)”生活。
几乎每隔一两天,他都会去公司报到,由霍之州带着熟悉各项业务。过程依旧磕磕绊绊,霍之州不是有耐心的老师,讲解依旧犀利直接,远哲常常被那些复杂的报表和项目流程搞得晕头转向。
但他拿出了当年熬夜加班肝项目的劲头,不会就查,不懂就问,硬是咬着牙一点点啃。
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有钱人都那么有钱了,还要挣钱干嘛,不累吗?不累!傻逼才会嫌钱多,没钱想要有钱,有钱的想要更有钱。
霍之州将他这股略显笨拙却异常执着的努力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从不说什么鼓励的话,但眼神里的审视和冷淡渐渐褪去,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认可。偶尔远哲提出一个还算靠谱的问题时,他甚至会极轻微地点头示意。
凌昭则扮演着完美的后勤和支持角色。他课业似乎不忙,总能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接远哲下班,或者在他晚上对着光脑苦学商业知识时,适时递上一杯热牛奶。他会用比霍之州更易懂的方式解释一些概念,但从不越俎代庖,始终保持着鼓励远哲自己思考的姿态。
“嫂子真厉害,这么快就能看懂现金流量表了。”
“这个并购案确实复杂,嫂子能注意到这个风险点已经很敏锐了。”
少年真诚的夸奖总能让远哲信心倍增,那点被霍之州打击的沮丧瞬间烟消云散,学习劲头更足了。他甚至觉得,有这么个聪明又体贴的小叔子在身边,真是老天爷给他的穿越福利。
这天,远哲参加了一个关于某处海外资产处置的内部会议。会议全程英文,涉及大量专业金融术语,远哲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勉强抓住几个关键词。霍之州主导了会议,决策果断,气场强大。
会议结束后,远哲还有些晕乎,抱着会议纪要回到办公室,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数字发愁。
凌昭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
“这部分是关于税务剥离的优化方案,比较繁琐,但核心是……”凌昭俯身,指尖点着文件上的某处,用清晰柔和的中文简要概括了要点,又点出几个需要特别注意的风险条款。
他的气息拂过远哲的耳廓,带着那股令人安心的冷松香。远哲下意识地深吸一口,专注地听着讲解,之前堵塞的思路瞬间通畅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小昭你太厉害了,这么复杂的东西你一听就懂!”远哲由衷赞叹,眼睛发亮地看向凌昭。
凌昭微微弯起嘴角,眼神温和:“只是平时听哥哥和霍总讨论得多一些。嫂子只是缺乏经验,很快就能超过我的。”
他站直身体,语气自然地问道:“晚上霍总有个应酬,似乎是和银行那边的人,我也会去,嫂子要一起去吗?是个不错的观摩机会。”
远哲想起刚才会议上自己宛如听天书的窘迫,连忙摇头:“算了算了,我去了也听不懂,反而尴尬。你们去吧,我回去看看资料。”
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多积累一点底气,才能不丢人地出现在那种场合。
凌昭没有勉强,只是体贴地说:“也好。那嫂子早点回去休息,别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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