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远哲一个人在家吃了饭，继续研究那份会议纪要。快十点时，他收到凌昭发来的信息，说应酬快结束了，问他是否睡了。
远哲回复说还在看书。
十一点左右，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不一会儿，脚步声靠近，带着一丝夜晚的凉意和淡淡的酒气。
凌昭回来了。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些许应酬后的倦意，脸颊有微醺的薄红，让他俊美的五官更添几分生动。那股冷松信息素似乎也因酒精的蒸腾而比平时更浓郁了些，萦绕在他周身。
“嫂子还没睡？”他走到沙发边，很自然地在远哲身边坐下，距离比平时稍近一些。
“嗯，再看会儿。你喝酒了？难受吗？”远哲放下书本，闻到酒气，他注意到凌昭的领带松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解开了，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这副略带慵懒随性的样子，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乖巧学生模样很不一样。
“喝了一点，没事。”凌昭笑了笑，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背，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似乎真的有些疲惫。
远哲看着他这样，心里那点“长辈”的责任感又冒了出来。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会舒服点。”
凌昭睁开眼，接过水杯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远哲的手背。他的手指带着夜间的微凉，触感清晰。
“谢谢嫂子。”他喝了几口水，然后侧过头，目光落在远哲脸上。因为微醺，他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更深，更专注，像蒙着一层朦胧的雾霭，却又亮得惊人。
“嫂子今天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他问，声音轻轻的。
“不会啊，看看资料，时间过得很快。”远哲没太在意他的目光，毕竟对方看起来只是喝多了有点呆。
凌昭沉默了几秒，忽然又开口，“今天应酬的时候，看到对方负责人手上戴着婚戒，一直摩挲……好像有点想家了。”
他这话没头没尾，远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少年可能是想哥哥了，触景生情。他心里一软，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以后会好的。”
凌昭“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只是继续看着远哲，眼神里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些。那股混合着酒意的冷松信息素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将远哲温柔地包裹其中。
远哲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正想找借口起身，却见凌昭忽然向前倾身，轻轻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极其依赖和亲昵的姿势。
远哲身体瞬间僵住。
“小昭？”
少年没有动，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一丝几不可察的哽咽：“嫂子……就一会儿……有点累……”
他的呼吸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着远哲的皮肤。那浓郁的信息素几乎无孔不入，带来一阵阵令人晕眩的安心感。
远哲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可怜的孩子，肯定是今天应酬累坏了，又想哥哥了。他之前还那么辛苦地帮自己应付公司的事……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轻轻地拍了拍凌昭的后背，“累了就好好休息，别硬撑。”他放柔了声音。
凌昭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发出一声极轻的、满足般的喟叹。
远哲没有看到，埋在他肩头的少年，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得逞的、幽深的弧度。
远哲僵着身体，感受着肩膀上那份不属于自己的重量和温度，还有那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的冷松香气。这距离太近了，近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凌昭呼吸的节奏，甚至能数清他低垂眼帘上那根根分明的睫毛。
这举动……好像有点过于亲昵了？
但凌昭那句带着倦意和哽咽的“有点累”，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像一根针，轻轻戳破了他心里那点微妙的尴尬和疑虑。
是啊，他还是个孩子。刚刚成年，就失去了唯一的哥哥，还要强撑着应付公司里那些老狐狸，照顾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嫂子”。喝多了酒，累极了，下意识地寻求一点安慰和依靠，也是人之常情吧？
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两个大男人，靠一下怎么了？以前大学宿舍里，那帮哥们喝醉了互相搀扶、甚至挤一张床睡觉也是常有的事。
这么一想，远哲心里那点不自在顿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长辈”的责任感和怜惜。
“没事了，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他干巴巴地安慰着，词汇贫乏，但语气是真诚的。
凌昭没有回应，只是维持着依靠的姿势，呼吸似乎逐渐变得平稳悠长，像是……睡着了？
远哲不敢动，怕吵醒他。时间一点点流逝，客厅里只剩下彼此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被那浓郁的信息素包裹着，远哲自己也觉得眼皮开始发沉，一种奇异的宁静和困倦感席卷而来。
就在他几乎也要跟着睡过去的时候，肩膀上的重量轻轻动了一下。
凌昭缓缓抬起头，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但依旧带着水洗过的朦胧感。他揉了揉额角，脸上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歉然和不好意思。
“对不起，嫂子……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他坐直身体，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但那股冷松香依旧萦绕不散，“是不是压麻你了？”
“没事没事。”远哲连忙活动了一下肩膀，故作轻松，“你好点了吗？要不要再去喝点蜂蜜水解解酒？”
“不用了，好多了。”凌昭摇摇头，站起身，身形似乎还有些微晃，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沙发扶手，“时间不早了，嫂子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明天还要去公司。”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体贴，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脆弱和依赖的少年只是远哲的错觉。
“好，你也快去睡吧。”远哲也站起来，看着凌昭慢慢走上楼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有点心疼，有点感慨，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但那感觉太轻微，很快就被困意淹没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洗漱躺下。或许是晚上那阵信息素的影响，他睡得格外沉，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远哲下楼时，凌昭已经坐在餐厅看早间财经新闻了。他换上了干净的白衬衫和西裤，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任何宿醉的痕迹，眼神清澈专注，又变回了那个随和乖巧的优等生模样。
看到远哲，他露出一个和往常无异的温和笑容：“嫂子，早。厨房温着粥和小菜。”
“早。”远哲打量了他一下，“你……没事了吧？头还疼吗？”
“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凌昭放下平板，语气轻松，“昨晚失态了，嫂子别见怪。”
“嗨，这有什么。”远哲摆摆手，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像往常一样一起吃早餐，讨论了一下今天去公司要跟进的事项。昨晚那短暂的交集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是，当远哲起身去添粥时，背对着凌昭的他并没有看见，少年注视着他背影的目光，深沉而专注，在他后颈的腺体位置短暂停留，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任何痕迹。
凌昭端起牛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微凉的杯壁，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极淡的弧度。
他的Omega，比想象中还要心软和……可口。
他有的是耐心，等着他彻底习惯自己的气息，习惯自己的靠近，直到再也无法离开。
早餐在一种看似寻常的平静中结束。远哲放下筷子，正准备和凌昭一起出发去公司，手腕上的电子表却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内容简短却突兀：
【小心你身边的人。凌晙的死没那么简单。】
短短一行字，却带着一股阴森的寒意，瞬间冲散了他早餐后的慵懒和因昨夜插曲而产生的些许微妙情绪。
身边的人？
远哲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他倏地抬起头，视线直直地投向坐在对面的凌昭。
少年正优雅地用纸巾擦拭嘴角，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眼，那双漂亮的深棕色眼眸里带着一丝询问，随即漾开一个一如既往的、乖巧又温和的笑容，干净纯粹，不掺一丝杂质。
“怎么了，嫂子？是粥不合胃口吗？”凌昭的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看起来美好得不像话。
远哲像是被这个笑容烫了一下，猛地回过神。
他在干什么？
因为一条来历不明的匿名短信，去怀疑这个一直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甚至昨晚还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脆弱依赖的少年？
凌昭是他穿越过来后，唯一真心对他好的人。给他那么多钱和财产挥霍，帮他应付难缠的亲戚，耐心教他公司事务……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怀疑，简直是对这份善意的玷污。
这短信是谁发的？亡夫那些虎视眈眈的远房亲戚？公司里某些见风使舵、不想让他插手事务的高管？或者是凌晙生意场上的对手？
目的无非就是看他这个“寡夫”好拿捏，想用这种低劣的挑拨离间来搅乱局面，让他自乱阵脚，最好能把凌昭这个得力助手从他身边推开，他们好趁机牟利。
对，一定是这样！
远哲迅速在心里完成了逻辑自洽，那点因短信而起的惊疑瞬间被一股“我看穿你们阴谋”的愤慨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残留的悸动，对凌昭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没事，就是刚刚看到一条垃圾短信，卖保险的，烦人。”他边说边动作自然地将光屏熄掉，仿佛真的只是被无关紧要的信息打扰了。
凌昭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没起疑，只是体贴地说：“可以把号码拉黑。需要我帮你设置一下过滤规则吗？”
“不用不用，小事。”远哲摆摆手，拿起筷子，故作轻松地继续吃早餐，但胃口已经减了大半。
远哲用力握了握拳，他不能上当，反而应该更信任凌昭，兄妹（叔嫂？）齐心，其利断金，让那些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无机可乘！
远哲在公司忙了一上午，中午休息时，凌昭照例来问他午餐想吃什么。
远哲看着少年清澈关切的眼神，心里那点因为怀疑而产生的愧疚感更浓了。他特意露出一个比平时更灿烂的笑容：“你决定就好，你推荐的都好吃。”
凌昭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开：“好。”
那笑容温暖和煦，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远哲心里最后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看，这么干净的笑容，怎么可能是伪装？
一定是有人嫉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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