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蚁国使臣来访的事一个月前我们就得到消息。”
在跪拜着的伊斯身后几米处，裴琚光对赶来的姜去寒等人道。
姜去寒凝神一想确有地方奏报提过这件事，想是地方率先发现了伊斯的踪迹，然而他们太忙了，大国交锋，小国的声音很难被听到。
所以伊斯铁了心要见皇帝。
住持半抬手示意：“老衲去同这位施主谈谈。”他转动佛珠，跨入大殿。
殿内传来阵阵交谈声，由小到大，他们似乎在讨论佛教经典。
姜去寒诧异：“伊斯懂佛法？”
这一次是姜重一为他解释：“金蚁国的迦弥教和我朝的佛教原是一体，后来才分道扬镳，迦弥教逐步壮大，在某一任国王皈依迦弥教后，迦弥教就成了金蚁国的国教。”
当然佛教也就被逐出金蚁国国门了。
原来是政教合一，姜去寒心道，两教在此刻见面，不知道谁会说服谁？
听着他们从四圣谛辩到缘起法，姜去寒逐渐听不下去，他轻轻捶了捶大腿，要说人生皆苦，他这一天骑马爬山，从皇宫到寺院，一双腿没有停歇，还要硬撑这他这个无神论听人家辩经。
姜去寒身躯轻颤，眼前忽地一黑，就要靠倒在裴琚光身上。
糟了，低血糖。
瞬间，姜去寒凭顽强的意志力伸手扯住他哥的胳膊，姜重一立刻揽腰抱住，避免他砸向裴琚光。
裴大人的腿可接不住这个姜二，姜重一低头看着一双还未完全清明，却在努力眨巴的眼睛：“还晕吗？”
姜去寒摇头，那一阵黑已经过去了。
“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也辩不完，不如留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歇息一下。”裴琚光道。
“我来吧。”郑议出身微末，不会放过任何能被上司看到的机会。
裴琚光对他点头。
既然安排好了，姜重一把姜去寒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我带你去吃饭。”
姜去寒一边被他哥带着走，一边回头向郑议程迟摆手。
至于裴琚光，姜去寒避开看他的眼睛。
处理偷窥狂，他有十足的经验，但是从衣柜开出非常崇拜的顶头上司，姜去寒惊吓中夹杂着尴尬。
但是如果裴琚光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姜去寒也能体谅。
这样想着，姜去寒又回头，特意朝着裴琚光笑了一下。
漂亮的人天生更容易得到快乐，所以他们总和享乐挂钩，同样，漂亮的人更容易同人亲密，所以总被冠以轻浮。
像被所有人捧在掌心不知轻重的孩童。
也许只有岁月流逝，年华老去，他们才会变成庄重肃穆的大人，真正把握好同人交往的尺度。
裴琚光接住了这个笑，他眸光颤动，很快理解这是姜去寒原谅他了。
他这么冒犯，而姜去寒却这么仁慈。被宽恕者认为自己应该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
太容易让人得寸进尺了。
安国寺食堂，本该掌勺的僧侣都去听住持讲经去了，留下几个只比灶台高一点的小沙弥。
姜去寒问其中一个为什么不去。
小沙弥嘿嘿一笑：“听不懂，而且师兄让我守在这里。”
“施主大人，”另一个小沙弥问，“你要吃什么？我们给你做。”
“不用……”
还未说完，姜重一打断道：“下两碗素面。”
姜去寒诧异地看向他哥，这是童工诶。
“好嘞。”四个小和尚相互给对方系好围裙，一人舀水一人洗菜一人抱柴一人和面，踩着板凳，井井有条在后厨忙碌起来。
姜重一解释：“安国寺的素面天下一绝，大多出自这些小和尚之手。”
姜去寒眼神里的诧异变成敬佩，失敬失敬，小小一个原来是料理鼠王。
不多时，两碗素面便放在两位姜面前。
汤底鲜香，面条爽滑，应季蔬菜切条切丝码在面上，像台阶一样上下排列，味道精巧地递进，不沾一丝荤腥，呈现完美的和谐。
姜去寒吃完一半，用极高的自制力放下筷子。
“吃完。”姜重一淡淡下令，他离京才多久，本该长身体的年纪却瘦了一圈，他想知道这死孩子在搞什么鬼。
“我吃饱了。”姜去寒对抗。
“那就吃撑。”
姜去寒叹了一口气，却是眉飞色舞地吃完面。
好吃，幸福。
系统化为小球，蹲在筷子另一头，【味道是什么样的代码？我也想知道。】又说，【你现在好像二姜呀宿主。】
姜重一好似能听见他的想法般，道：“这面我也会做，以后你想吃我做给你。”
“你什么时候会的？”他记得他哥可从来不进厨房。
“刚刚。”看一眼就记住了，“而且不止会做这一样。”
显然，在外颠沛中姜大公子学会了自力更生。
姜去寒胳膊撑在桌面，认真道：“哥，你变了。”
姜重一笑道：“说什么呢？哪有人变得这么快，我可还是你哥。”
当然有，姜去寒本人这几个月就发生了巨变，他继续问：“你现在脑子里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不准多想，快速回答！”
“给临安川上修建一个叠梁闸。”
临安川姜去寒知道，是流经临安的一条较为汹涌的河流，而叠梁闸是？
姜去寒问：“水坝工程吗？”
“算是。”
姜去寒答：“那我们府就可以出钱修。”
“我自己就能出得起，它只是一个临时调水的木材板子。”姜重一道，“有了它之后，我们就能在河道多设几重闸门，而且不仅临安川，黑河渭水等常决堤的大河堤防都要脱胎换骨。”
“那可卖了国公府都出不起。”姜去寒试探道，“哥哥是要在工部大展身手了？”
“是。”
姜去寒又道：“你之前可不想去工部的。”先太子时期，他哥对于未来的畅想完全是现在的裴琚光，大雍帝国第一秘书长。
姜重一意识到自己掉进姜去寒的陷阱，“你怎么把爹的招数学会了，好吧，我承认我变了。”
他这双手在水里挖过侧槽里的淤泥，用铁链穿过巨石，还打过夯土，虽仍能提笔写诗，但手掌上的厚茧子，和变粗的指节都提醒他，确实不一样了。
“但是我是心甘情愿的。”
白骑士要拯救千万人于水火，姜去寒道：“我知道。”
饱饭后，姜去寒本想散步，姜重一却以“歇歇你的腿”为理由，把他带到给寮房休息。
姜重一用手比划：“一天而已，不会让你的腰从这样变成那样的。”他真怀疑前朝那位祸乱朝纲的妖妃都没有姜去寒这么……
“好吧。”姜去寒直直躺在床上，把发带充当眼罩盖在眼上，他也觉得最近是有点魔怔了，实在是二姜胡吃海喝把他吓到了。
很快，在碳水作用下，姜去寒沉沉睡去。
姜重一给他盖上薄毯，在旁边的椅子上守了一会儿，直到另一个人过来接替他，双方轻声交谈后，姜重一离开。
填饱肚子睡觉和饿着肚子睡觉是两回事，明明床板很硬，姜去寒却感觉陷在一团棉花里出不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脑袋里残留着做梦时得出的真理：豌豆公主要多吃碳水……
他回味了一下这句话，什么跟什么啊，终于彻底清醒了。
外面已然黄昏时，屋里还有一人点燃桌上的烛火。
姜去寒撑起上身看向光源处，“裴大人？”
裴琚光转头：“你哥哥他有点事，所以让我过来。”
“哦。”姜去寒再次躺下，闭上眼哼哼，“劳驾劳驾。”
【并非清醒啊宿主。】
因为姜去寒放松的姿态，裴琚光也放松下来。他坐在姜重一曾坐过的椅子上，看着躺在昏暗日光下，长发逶迤的人道：“我想向你说明一下那日的情况。”
如何送信，如何在摇椅上休息，又如何慌不择路躲到衣柜里。
一个腿控就这样成了偷窥狂。
“裴大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姜去寒侧身半睁眼，“那声变态也不是说你的。”
“那是说谁？”
“……也没有谁。”是处男谢云霁，但这怎么能说出口，姜去寒选择体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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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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