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绿萝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深绿色的叶子像一把小扇子，边缘微卷，雨滴砸在叶片上，溅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在这样的天气，梅赫和牧又生共同撑着一把伞来到校医院。
“我们过来不知会一声，是不是太冒昧了？谢云野同学刚醒，是不是得多休息一下？”梅赫有点不安，葱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好友的手臂。
雨越下越大，他手上的雨伞被风吹的晃动，两人都淋湿半边肩膀。
牧又生搂住他，试图在冷风中汲取一点温暖，抿唇道：“论坛上有谢云野同学今天早上出去散步的照片，身体恢复好了，医生才会让他出门吧。”
他们在校医院门口停下，梅赫收伞，挂在门口的雨伞架上。
校医院非常大，这里人却很少，空荡荡的。医护人员忙着应付受伤的、没受伤的同学们。墙壁洁白，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走廊寂静，像是一根粗壮的青藤，连着叶子，把所有房间连在一起。
这是梅赫升上二年级之后第一次来，他对这里非常熟悉。
每个特招生都很熟悉。
贵族学生们轻易不会让自己受伤，就算受伤也会请家庭医生连夜赶来，治疗仪更是人手一台。梅赫第一次见到医院的自动共享治疗仪的时候，研究说明书很久才小心翼翼地使用。
即使过了一年，他依然恐惧这里。
梅赫瑟缩着，风吹来额前的头发，露出雪白的额头。柔软的黑发翘起来几簇，牧又生看见，伸手帮他压了一下。
“而且，梅赫生病的时候，不希望我陪着你吗？谢云野同学也会想要有人陪的。”
牧又生轻声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梅赫，要勇敢一点才会有结果。上次你连他名字都没问到，这次呢？就去跟他说个谢谢。”
梅赫应了声好。
导诊台的护士在记录今天上午的护理记录，看见有人来，头也不抬说：“先登记，写自己的学号和身份号，急诊往右边走。”
梅赫和牧又生挨个登记完，等护士录入，拿上两张临时通行卡。
“谢云野同学在707号病房。”这是牧又生早就打听到的消息，谢云野的行踪在赫利斯学院不是秘密，论坛都专门给他建了个分区，里面是各式各样偶遇、偷拍的照片。
公子哥们就是这点好，连照片都是全息的。
他们来到七楼，走到707号病房门口。梅赫抬手，又转头看牧又生，得到对方一个肯定的微笑，他才敲响房门。
咚咚咚。
只过了三秒，房门被嘎吱一声拉开。谢云野身上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面料光滑柔软，上面绣着赫利斯学院的图腾，看见他们，眨眨眼睛笑起来。
“牧又生同学，还有，”
谢云野看着上次被布里奇斯.克莱夫为难的人类，对方系着深绿色的领结，是二年级。
一年级到五年级的代表颜色分别是橙、绿、蓝、红、紫。
“学长，都进来坐吧。”
谢云野说完，从浴室里拿出两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们，关心地问：“先擦一擦，怎么这么大雨也过来了？”
解伊班长今天也发消息说要来看他，谢云野以雨势太大为由拒绝了。人类这么脆弱，万一被雨淋到都生病了怎么办？
不少人类可是连雨伞都没见过。
虽然还没有得到级长勋章，谢云野已经自觉肩负起保护同学的责任。
深蓝色的制服外套被淋湿一小块，牧又生缓慢又细致的擦拭着，悄悄用胳膊肘撞了下梅赫。
梅赫收下信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紧张，低着头主动开口：“上次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我叫梅赫。”
“梅赫学长。”
谢云野认真地喊了声，用手轻抬起对方的下巴，微微弯腰看着他的眼睛，又笑着提醒，“总低着头看不起眼前的路，对脖子也不好的。”
“啊、嗯。”
梅赫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傻傻地应了声。他脸颊微红，耳尖仿佛冒着热气。
牧又生适时给他解围：“上次梅赫跟我说这事，他一说黑发黑眼我就知道是你。”
“非常热心又善良的谢云野同学。”
被夸奖了！
谢云野就像喝了一大杯温水一样舒畅，嘴角微勾，使劲不让自己笑出声。人类说，谦虚是美德。
机器人也要谦虚！
于是他又随口问：“听起来你们感情很好，以前就认识吗？”
梅赫露出幸福的笑容，高兴地笑弯了眼：“我和又生是一起长大的，因为我上学早了一年，才比他高一届，要不然今年肯定能一起来报道。”
提到牧又生，梅赫明显放松很多。
牧又生本能地不愿在谢云野面前提起那些不堪的过往，默认这个解释，又肯定地说：“梅赫是我的家人。”
“家人。”
谢云野细品这两个字。
机器人没有家人，他也从来没觉得尤金院长是他的家人。按照人类的定义，如果非血缘关系的人能成为家人的话，那谢云野也有家人。
他的家人是同伴们。
谢云野想通这个点，非常高兴！
“对了，我们今天来一是想谢谢你，二是想看看你身体有没有好。星网上的照片都血淋淋的，又生好几天都担心地睡不着觉。”
梅赫想起正事，脸上的温度稍微褪去，眼底满是担忧。
牧又生手肘搭在椅背，仰头看着谢云野，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绪：“谢云野，你怎么这么勇敢？”
雨滴砸在玻璃上发出响声，谢云野转身把那盆绿萝抱进来放在桌子上，亮晶晶的水珠顺着叶尖滴落。他把花盆举起来看，底下有个小孔在漏水。
听见两个人类的关心，谢云野眼角微弯，自信地说：“我恢复地可好了!”
说完又把绿萝放下，安抚他们：“当时我有信心。学校一直在监视军训考核的情况，他们的支援时间约半个小时，所以我只要撑过半个小时就没事了。”
“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这是最优解。”
两个人类的表情都很复杂，牧又生没让气氛沉默，主动捡起话题，道：“后天要举办典礼，你们舞伴找好了吗？我听说谢云野同学要跳开场舞，得早些准备。”
谢云野点点头，告诉他：“我已经找好舞伴了！不过人选保密，等到舞会当天再揭晓！”
牧又生的心提起来，又快速坠落。他眼角下垂，双手捏紧制服长裤，指节发白，自嘲道：“看来只有我没有舞伴。”
“我就是你的舞伴呀！”
梅赫急忙道。
牧又生微微思索，摇摇头，声音压得很低：“可是沈从煜那边要怎么解释，他脾气可坏了。”
梅赫不高兴地哼一声：“我才不管他，我只是给他当助理，又不是当奴隶。他说不定只是耍我玩的，哪有……跳开场舞的。”
最后一句话他咬字很模糊，牧又生听懂了。
特招生不能跳开场舞，是赫利斯学院不成文的规定。像这样明里暗里的歧视，在这里到处都是。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最后都失败了，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
仅仅一年，梅赫已经适应这里的环境。
但牧又生没有，手指着谢云野，不服气地说：“所以，第一个跳开场舞的特招生不是站在我们面前吗？”
他偏头又说：“谢云野一个人，比所有一年级都厉害。贵族和贫民，有什么不一样的。”
梅赫一把捂住他的嘴，像惊弓之鸟般环顾四周，确认没人路过听到，才松手，道：“可不能在外面说。”
谢云野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附和牧又生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只是后天环境和基因表达不同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差异。”
这一个两个的。
梅赫关紧门，无奈地给他俩都倒了杯水。
“古书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赫利斯学院，太过拔尖是会被针对的。好几个高年级的社团都准备狙击谢云野，就我知道的，他目前是狩猎日悬赏榜单第一名。”
“离第一次狩猎日，只剩半个月了。”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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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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