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蕴醒来,她缓缓睁开眼睛半响才意识到她在何处,昨夜她去而复返来寻褚绍,未曾想会留在书房。
想到昨日二人平和的气氛,谢蕴露出一抹笑意,却又在触及到身侧的冰凉之后,脸上的笑意淡去,往日褚绍对她情动,却从不过夜,即便二人昨日如此融洽,也还是如此吗?
她拨开盖在身上的大氅坐起,屋外的人似乎是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面传来小心询问:“夫人可是醒了?”
外面是一个婆子的声音,谢蕴应了一声,她穿好鞋子打算离去,屋外的人却端着水碰推门而入,为首的婆子笑着对谢蕴请安道:“夫人洗漱之后先用早饭,大将军他去上朝去了,留了话说晚上会回来陪夫人用晚膳。”
谢蕴的目光扫过颇为丰盛的早膳,刚刚因为醒来褚绍又不在的低落消散,她用过早膳后便未继续再留在书房。
书房之中有许多褚绍往来的密信,他虽未刻意防备她,谢蕴却也不会去看,此时褚绍不在,她一个人待在书房也是无聊,便起了回去的念头。
而且昨夜她匆匆走了未曾来得及给吉祥说明缘由,若是再不回去吉祥该是担心了,思及此,谢蕴便起身朝藏春园方向去。
从褚绍书房到藏春园算不得远,不多时便走到,谢蕴抬眸看见在藏春园门口踱步的吉祥。
谢蕴见状脚步微微加快,以为吉祥是担忧她彻夜未归,却见吉祥见到她未曾未从放松反倒朝着她走过来。
吉祥虽年纪不大却也算得上稳重,不会如此急躁,难道是生了什么坏事?还不待谢蕴询问,吉祥已经三两步走到她的跟前。
吉祥的神色激动,对着谢蕴比比划划,在看清楚吉祥说了什么之时,谢蕴神色大喜,她提起裙摆奔向院子内。
今日早晨,吉祥刚刚起身打算去向方言打听谢蕴的消息,一夜未归令人放心不下,却并未见到方言,素来尽职尽责的方言定不会玩忽职守。
未曾见到方言吉祥也不敢擅自去书房寻谢蕴,只得焦急等待。
在再次向外张望之时,以为谢蕴回来了,定睛一看却是方言,本有所失望,但是在看清楚方言身后跟着的是谁之后,吉祥恨不得立即去书房告知谢蕴。
却被方言阻了脚步,说谢蕴与褚绍二人昨夜谈心,褚绍吩咐了人不许去打扰。
吉祥虽想早日告诉谢蕴这个好消息,但不得不在藏春园等着,是故才会在见到谢蕴之时这般激动。
谢蕴呼吸急促,在见到等在屋内的谢父与谢兄之后,方才渐渐缓了脚步神色不敢置信。
谢清安与谢蔹二人坐在屋中,见到谢蕴亦是起身相迎,到了健康这些时日,褚绍虽将二人软禁,却并未在吃穿用度上苛待二人,故而此时相见三人衣冠整洁,精神气足。
呆愣了片刻,谢蕴露出笑来快步走到屋内,几人在屋子门口反复打量,待互相确定对方没有遭受虐待方才询问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谢蕴说了好的部分不让两人担忧,但是谢清安与谢蔹不是傻的,直到谢蕴定然受了委屈,不然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得法子与他们相见。
谢蔹神色认真问:“小妹你同我说,褚绍可是欺负你了?你今日为何不在藏春园,而是从外面回来的?”
谢清安亦是望着谢蕴。
谢蕴神色微顿,很快又扬起笑来,同二人宽慰道:“父兄知晓我与褚绍的嫌隙,定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开,到了健康弥弥确实与他有过争吵,不过已经说开,昨日便是陪他处理公务晚了便宿在了书房。”
她的神色话语不曾作假,且看如今的藏春园虽然也是有人把手,却不是在长沙郡那时软禁一般出入不得自由,再看这院子是用心布置了的,比来时这一路上大将军府其他地方都要奢华许多。
加之,若是二人还有龃龉,依着褚绍的性子,定不会让他们与谢蕴相见。
如此二人稍微放下心来,又就健康诸事细说起来。
说到健康谢氏与袁氏勾结,联合昔日在健康的贵族,欲阻拦褚绍北伐的脚步,二人就算不喜褚绍也不由皱眉。
在长沙郡之时,谢必安没有依仗,需得依靠谢清安与谢蔹二人练出的精兵抵抗王氏的追兵与荆州的褚绍,虽有些政见不合,倒也是为了岌岌可危的南梁着想。
不料刚刚到了健康便只剩下玩弄权柄,想着与褚绍作对,不惜阻拦褚绍北伐。
虽是不满,但是如今他们的精兵本就所剩无几,如今还被褚绍控制,加之谢必安与袁氏到了健康如鱼得水,他们所说之话已然没了什么分量,左右不了局势。
只盼望着褚绍能不被袁谢挟制,坚定北伐之志。
三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午膳时间,厨房的丫鬟到院子里问吉祥是否传菜,许是褚绍早就料到三人要说许久的话,厨房备了吃食。
听闻此言,谢蕴不禁心念一动,问院外守着的方言褚绍是否回来用膳。
昨日与褚绍解开了误会,今日褚绍又让她见了父兄,谢蕴心中奢求更多,想要缓和褚绍与父兄的关系,将话说开了,给父兄些差事。
若是长久将父兄软禁,亦或者让二人什么也不做,按照谢蕴对他们的了解,定然会使他们心中郁闷,更是会心中不满褚绍。
被问话的方言看了谢蕴一眼,未曾给出她想要的答案,道:“主上朝中有事,不回府中用膳。”
虽是猜到结果,心中也难免失望,却又很快打起精神,此事急不得一时,需得循序渐进,便没再提,吩咐丫鬟传膳。
待用了午膳,谢清安与谢蔹要离开,褚绍解了二人的软禁,此时他们要走无人阻拦,上一次二人到健康匆匆救走被困台城的帝王及百官,未曾在健康城逛过,便谢绝了谢蕴替二人安排的回府的马车,走着回去。
谢蕴见了许久未曾见过的父兄,又因午膳用的多了些,生出些困意。
今日她的心态与昨日大不相同,松懈下来便到塌上小憩。
不知是此前忧虑太过还是昨日晚上未曾睡好,本该是短短的午睡,一觉醒来竟然天色渐暗。
谢蕴唤来吉祥将屋内的蜡烛点燃,又问褚绍是否回府,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谢蕴拿出笔墨,在笔尖上沾染了墨汁,顿了顿在铺开的宣纸上落笔。
她写的专注,未曾发现出现在门口的褚绍,直到他出声:“在写什么?”
谢蕴抬眸看了眼褚绍,他从寒冬的夜里归来,带着一身寒气,在昏暗的月色下眼底也似有寒霜。
往日谢蕴畏惧这寒霜,今日却见之露出一抹笑意,她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绕过书案走到褚绍的面前,替他解下披在身上的大氅,自然的问他:“将军可曾用膳?”
褚绍端详着谢蕴的脸,吐出连个字:“未曾。”
便有侍卫去厨房传话,不多时丫鬟婆子端来吃食,热腾腾的吃食摆在桌子上,二人默默的用膳。
今日这样的对话,一同坐着用晚膳的场景在二人身上并不多见,谢蕴时不时抬头悄悄打量着褚绍。
她看过去的目光多了,便被褚绍发现,他的眉头微蹙,非不悦,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不好好吃饭看本督作甚?”
闻言,谢蕴放下手中的调羹,坐正大大方方看过去,她端正神色,将心中想问的话问出来:“将军近日可忙得很?”
健康诸事皆定,又值冬日,羌人与安氏休养生息边界暂时安稳,褚绍要忙的无非是与袁谢周旋与储备明年开春的北伐。
这些褚绍只需交给下属去做,需他亲力亲为之事并不多。
他可是……不想见她的父兄?
听懂了谢蕴的言外之意,褚绍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猜的不错,谢清安与谢蔹与他处处作对,若是他们倒戈谢必安与袁斐二人,对他而言绝非好事。
他虽不惧二人,甚至若想杀之如今的南梁亦无一人能够阻拦,但因着他们是谢蕴的父兄,倒是让他不知该如何处置。
故而今日午膳,他是刻意未曾回府,对两人避之不见。
看着谢蕴眼中的神色,褚绍将手中的著子放在碗上,直言不讳:“本督虽然对你往日所为之事既往不咎,但是你的父兄与袁谢二族交好,与本督虽非死敌,却也绝非盟友,不必见之。”
谢蕴面色渐渐僵住,褚绍错开目光不去看谢氏女失望的表情,他虽原谅接纳了谢蕴,但与她的父兄却并不是这般简单。
本是冷硬了心肠,但看着谢蕴那般的神色,褚绍心中生出烦躁,语气冷硬:“若是你的父兄不与本督为敌,本督自也不会为难他们。”
谢蕴缓和了神色,转移了话题,仿佛当做刚刚二人未曾提及谢清安与谢蔹,只道:“将军可否帮忙送一封书信去荆州。”
原刚刚他来之时谢蕴写的是给周惩母亲与周娴的书信,刚刚掐灭了谢蕴的期盼,褚绍不会在这点小事之上再拒绝她。
且若是不想她与荆州联系,一开始便不会将荆州传来的书信给他。
谢蕴坐到书案前将书信写完,装入信封之中未曾封口递给褚绍,她留褚绍一人在房间,她则去沐浴。
藏春园一开始本就是给谢蕴布置的,那时二人尚且在冷战,于是这院子里便无褚绍平日里看的书,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几上放着的书信。
少顷,他将信封之中的信纸抽出,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不会遵循非礼勿视的规矩,他将信纸展开,一目十行扫过信纸上的内容。
渐渐地,褚绍的眸色转身。
谢蕴并未在书信之上写什么泄露机密的言语,她报喜不报忧的写了从荆州到蜀中而后到长沙郡再到健康的波折,又在书信之中写了她嫁给褚绍一事。
“望阿家谅解,弥弥对褚绍情之所钟,私自托付终生,有愧周惩,不求阿家原谅,只求阿家莫要生气,顾惜身体,若阿家不计较弥弥自作主张,便求阿家一封回信,若时机成熟,接阿家与娴姐儿到健康团聚。”
在周家人面前她将嫁给他的罪责悉数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说她对他情之所钟,一字一句砸在褚绍的心上,他忽的对谢氏女生出几缕愧疚。
但这这几分愧疚还不至于让他不顾蜀军的安危,不顾他北伐的志愿。
今夜二人仍旧是什么都没做相拥而眠,夜色深沉,谢蕴最终呢喃着什么,向来浅眠的褚绍缓缓睁开眼眸,分辨着谢蕴嘴中的低语。
她梦中的呓语断断续续,说的是希望她的父兄与夫君能够和睦相处,最后一滴冰凉的泪滴落在手臂上。
那低低的呢喃终于安静,褚绍却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
谢清安与谢蔹是健康谢氏的分支,他们认为他又不臣之心,又怪他强娶他们的女儿,这等戒备怨恨,若是将他们入朝堂,放在他的身边,在要紧的时候,恐怕会化作从背后刺向他的一把利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