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人听到被绣球选中的,竟是这般人物,实在是提不起多少兴致。
她一孟家嫡女孟清和,虽不出自大富大贵之家,父亲也是这镇上县令。
如今她已及笄,正是谈婚论嫁的好年纪。
以她的身份,什么样的世家公子没见过?
估计这位又是个继承家业,不谙世事的公子哥。
这种人,站在她面前,她都不一定放在眼里。
媒人也是见怪不怪,就当她是眼光高点罢了。
这回她可是答应了孟县令,一定要给孟姑娘寻一门好亲事。
景公子一看就是有贵气之人,即便他从不提及他是何方人,那他家世定是不凡。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孟姑娘到底为啥不满意。只好硬着头皮介绍着:“孟姑娘啊,您可千万别小看了这位景公子,他可是白手起家,开了这‘清墨书斋’。锦绣坊你可听说过否?这书斋正好就在边上。”
锦绣坊?
那她孟清和可太熟了!
她除了这地儿的绣样,别的都不喜欢。
若是这位老板真如同媒人所说,那她还真想见见这位老板。
姓景?
这绣华镇上,可没有一位姓景的人家啊……
不为别的,她就想知道,这位景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媒人瞧着孟姑娘唇角微微扬起,
苍天啊!
孟姑娘终于肯见人了!
她给孟姑娘谈了这么多桩亲事,人家不是嫌这位公子丑,就是嫌那位公子没有真才实学。
她连忙带孟清和下阁楼,一路走,一路大声道:“让一让让一让啊!孟姑娘可是要下来见人了!”
这帮人一听说这位姑娘可是官家小姐,人群立刻劈成两半,唯恐挡了道。
只此一眼,她便被远处人慌了神。
实在是太出挑了。
此人相貌,是她平生仅见。
单轮容貌,成为她往后夫君,已是足够。
“景公子可真是好福气,真是将那红绣球碰着了?”
“那可不!也不知道他以后还开不开书斋。”
……
孟清和可算是碰上了才貌双全之人了。
他长身挺立,眉目含笑。
随手开折扇,躬身听人语,更是迷人眼。
她在阁楼上看到绣球落进他怀里时,心跳顿时漏了两拍,指尖攥紧手帕。
可那人既无惊喜,更没有半分推辞,只是轻轻地将那红绣球放在一旁。
仿佛那不是定情信物,不过是旁人偶然掉落的寻常物件。
耳边的起哄声依旧在,而她心中的欣喜早已被一片冰凉取代。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那个被他轻放的红绣球,仿佛一记无形的耳光,不断地折辱着她。
这让她如何自处?
沈砚清捡起绣球的那一瞬间,见那楼中人已从阁楼上下来,下意识低头回避。
楼中人仿佛没有察觉,愣是在他眼前晃,叫他不得不抬手挡眼。
姑娘容貌甚美,只是他心中早有意中人。
孟清和看着他神色平和,更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强烈的羞辱感涌上心头,唇色发白,强撑着仪态:“呵,看来这位公子是被砸懵了呢!”
说着,她又下意识地将袖口拉平整,话语中带着几分嗔怪,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许是人多太挤,公子是担心把我这绣球挤坏了?也对,这绣球我可是绣了半月有余呢。”
沈砚清听着此话,怔住片刻,随后收起折扇,弓手作揖:“孟姑娘说笑了,方才绣球突至,仓促接住已是唐突,更不敢轻易将其攥在手中,玷污姑娘心意。”
孟清和听着他寥寥几语,就将其中缘由说个明白,不禁把他在自己心里的份量抬高了几分。
但她还是想试探一番。
岂料沈砚清随手转动绣球,瞥见一眼,便语出惊人:“姑娘绣工精巧,花中并蒂,栩栩如生。只是在下心有所属,愿姑娘能寻得良缘。”
言辞之恳切,举止之坦荡,实在是叫旁人挑不得错处。
耳尖的人倒是零星听到景公子有意中人,趁机问道:“老板,你有意中人?怎么未见你提过?”
沈砚清无奈,知道这时候拒绝,定会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解释着:“不过见她一眼,足矣惊艳我半生。”
那人也是明白了,不再多问。
倒是其他人面露担忧,道:“景公子,这孟姑娘可是咱们镇上县令的嫡女,若是轻易得罪,那可不是好事儿。”
笑话。
他只是没有公开身份而已,又不是拿不出手。
虽多年未在京都,但他还没沦落到要和县令的嫡女联姻的地步。
孟清和听着周围人畏惧自己的出身,趁人多眼杂,嘴角还是勾起一抹弧度。
她对她的出身,有着绝对的自信。
男人嘛,嘴上说着喜欢一个女子,实际上还不是会权衡利弊,娶位高门贵女入门?
两情相悦?
笑话。
看着那人离开,头也不回,她却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小姐!那人真是……”侍女站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恨不得当众质问他,为何要如此羞辱她家小姐。
真是一块没心的木头!
孟清和又看到原先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越发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偏偏那个让她成为笑话的人,只身前往锦绣坊,与坊内绣娘相交甚欢。
好啊!
这人真是够不要脸的!
偏偏她真是忘不了那人的桃花眼,抬眸扬扇,笑意真是勾人。
除了今天这事儿,他生得真是完全符合她的审美点上去了。
反正她都是要和这世家公子纠缠的,为何不找这样的?
侍女见孟清和秀眉紧皱,手中的红绣球都被捏出繁多褶皱,心里更是要暗暗发誓,要好好帮自家小姐出这口恶气。
“小姐,”她俯身道,“奴婢记得您之前绣了双鞋。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送给那人。”
对哦。
孟清和真是觉得自家丫鬟的脑子好用。
早晚要把你追到手!
锦绣坊内。
苏挽棠手上帮着客人拿绣样,正好看见前面有两人互相靠着,甚至还有一人掩手挡唇。
她只觉得这一切很不对劲。
“苏姑娘,你可是有心事?”
沈砚清坐在一旁抿茶,见她眼神飘忽,总往门外看,久久不回应。
苏挽棠低声应和着,右手不自禁地将绣样往前推了点,却听到了沉重的声响。
绣框,碎了。
她只是微微抬头,也没有半分慌乱,就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安静地起身,缓缓经过地上的残局,随后缓缓蹲下,伸手捡起落在地上的玻璃渣。
沈砚清下意识地握紧了折扇。
他实在是坐不住了。
明明这么多人在,为什么阿挽就是学不会求助?
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真的见不得阿挽一个人去捡这些玻璃渣。她的手这么白净,这么漂亮。
巧握针线,分明是为刺绣而生。
这么好的手,被玻璃刮伤,看着都心疼。
可他如今,能以什么样的立场,说出这样的话呢?
客人精明,很快发觉苏姑娘神情不对,在她伸手的一刹那,连忙握住了她的手腕:“苏姑娘,您这双手金贵,被这琉璃伤到,就不好了。”
阿秋在门外打扫,一进门就看到苏挽棠魂不守舍的模样。顾不上手上的东西,连忙跑到她身边,很快就帮她把地上的碎玻璃一一捡起。
“阿秋。”
苏挽棠除了唤她的名字,什么都说不出口。
阿秋听到了。
她看到客人在旁,连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阿挽她……这个是绣样,可惜绣框碎了。您要不看看,这个绣样您喜不喜欢?”
那女客也没有刁难她们,笑着接过绣样,伸手仔细地抚摸着:“我还是第一次能摸一摸这绣样,真是好看。这是苏姑娘绣的吧?”
阿秋听着那女客声音平和,紧张的心终于能安稳下来。
“对。”阿秋道。
“今天也算是我捡便宜了。”那女客也是个爽快人,道,“就用这绣样。时间不着急的,三个月后给我就好了。若是稍微晚些,也没事。”
阿秋应了声,取出坊内早已包好的小流苏,交付于她。
婶子说了,若是坊内姑娘待客人不周,一定要拿这流苏补偿客人。
那女客一看流苏精巧,很是喜欢。
临行前,还不忘道:“苏姑娘近日,要好好休息啊。”
说着,便离开了。
阿秋见苏挽棠步子紊乱,眼眸一睁一合,试图清醒,最后还是没能站稳脚跟,倒在她的肩头。
“阿挽。”
阿秋大声呼喊着。
她真的慌了。
她轻抚着苏挽棠的面容,小脸惨白如纸,想帮她也不知道从何开始,只能暗自长叹。
“阿秋。”
苏挽棠回应了。
阿挽,你今晚就能住在阁楼了。
真的睡不着的话,我陪你就是。
现在,你先睡一会儿。坊内有我呢,放心吧。
阿秋心里默默地想着。正要带着苏挽棠,一步一步走到坊内时,却发现了地上出现了一个香囊。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阿挽从不会随身带香囊的。
可她明明没看错,这就是从阿挽袖口掉出来的。
她的目光与景公子的眼眸交汇,只见他的神色满是担忧,余光还瞥见他握着折扇的手,隐隐发抖。
阿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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