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真是觉得奇怪。
这位景公子,明明很少会出现这女儿家来的地方。这才过了一夜,两人的关系,竟然……
她如果没看错的话,景公子好像,眼神躲避了一顺。
那个方向,明明是香囊的方向。
莫非,阿挽她……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手不自觉地抱紧了阿挽。
沈砚清自知失态,慌忙低头,握着折扇的手放松了些,道:“阿秋姑娘,麻烦你好好照顾苏姑娘。”
“好。”阿秋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鬼神使差地答应了。
不对,这明明是她应该做的啊。
难道他也……?
她只觉得自己离开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婶子今天不管事儿,平日里接待贵客,都得靠阿挽。
如今阿挽这般,她一人实在是镇不住这样的场面。
她眉目紧皱,神情更是慌乱无比。
沈砚清只觉得自己有心而无力。
“阿挽——”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阿秋那尖锐的呼唤声,却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泼了冷水般。
他的阿挽,真的不能出事啊。
他看着苏挽棠双腿渐渐失去气力,而阿秋姑娘也因为她不断压下来的重量而重心不稳。
苏姑娘,得罪了。
他心里默念着。
他若不出手,两人都会跌落在地,在阿秋姑娘摔倒的一刹那,连忙让苏挽棠靠在自己怀里。
他的阿挽啊。
他再一次将她拥入怀。
“阿挽。”
“阿挽。”
“阿挽。”
他不断地呼唤着,试图让怀中人能回应他,却并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他真的害怕她听不到了。
阿挽啊。
他一人从京都而来,看似流落城镇,实则韬光养晦。
他可是世家大族出身的高门贵公子,京都能同他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有的是。可他的心,偏偏就被这匆匆赶路的小娘子牵动了。
怀中人的咳嗽声,惊醒了他。
“阿挽,阿挽。”
他看着阿挽紧皱着小脸,重重地咳嗽声如同无形的锤子般,击打着他的心。
他抬手触碰她的额间,只觉得一阵不妙。
不好,这是风热症!
“阿挽,别睡。再坚持一会儿。”
他真的很害怕阿挽睡着了,阿秋连忙锁好坊门,带着沈砚清往里屋走。
她如果能快一点,那阿挽就能早些躺下。
-
李婶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阿秋匆匆拿过毛毯,特意往那藤椅上先铺上一层。
阿挽最不喜欢膈人的藤椅了。
李婶一看阿秋这般架势,连忙离藤椅远远的。撇过头就见景公子将怀中人小心地放在藤椅上。
仿佛那人是个易碎品,力道重了,会碎。
李婶眼尖,自他带着人进来时,便认出了这是她的宝贝女儿。
那个,她给予全部宠爱的女儿。
她早年丧夫,却拼尽全力给阿挽最好的物质条件。
但她觉得,这还不够。
她一直因为自己没有给阿挽一个好父亲而耿耿于怀,她知道阿挽有的时候会瞒着她一些事儿。
那只是不想让她感到难过罢了。
她看着景公子伸手接过拧好水的抹布,仔细地为阿挽擦拭着小脸。
一个人的眼神从来不会说谎。真正爱你的人,知道你出意外后,一定会拼尽全力想办法救你。
而不爱你的人,只会在一旁一个劲儿地问你,你到底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她无意间瞥过景公子一眼,见他眼眸低垂,满眼都是躺在藤椅上的人。
目光所及之处,满是温柔。
那是一双会疼人的眼。
她一定不会认错的,这双眼,就和她病故的夫君的眼神,简直是分毫不差。
真的没想到啊。
罢了,阿挽的事儿,就让阿挽自己做主吧。
沈砚清总算擦拭过一遍阿挽的脸了。抬手示意阿秋,让她重新拧一条沾过热水的抹布来。
阿挽的额头还在发热,即便知道李婶会照看好她,他还是不愿意离开。
“婶子……”沈砚清主动开口,道,“苏姑娘她……”
他其实想说,他很想留下来,照顾阿挽的。
李婶都过了这番年纪,哪能不知道景公子对自家女儿有点心意。
那放在藤椅旁的柜子上面,摆放着的香囊,不就是铁证嘛。
景公子总会去触碰那个香囊,肯定也是重要的东西了。
又见阿秋端着水盆,匆匆敢来。刚把东西放好,知道李婶着急,直接道:“婶子放心好啦,我已经让坊内姑娘去医馆寻大夫了,大夫很快就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婶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儿已经有人代劳,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沈砚清也是。
他的眼眸实在是舍不得离开阿挽,她安静地躺在藤椅上,伸手一碰,却发现阿挽的脸颊愈发愈烫。他直接从水盆中抢过抹布,努力抓住流逝的时间。
阿秋本来想阻止他,却发现他早已手握抹布,又一次为阿挽擦拭脸颊。
动作很是熟练,分明不是第一次照顾人。
阿挽,再等等。
大夫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再等等。
沈砚清在心里不断地安慰着,一看到阿挽这风热并无减退的迹象,很是难过。
“阿挽这是,累着了吧?”李婶实在是见不得阿挽受这番罪,冲上前去,声音中带着急切。
无人应答。
李婶也不恼,一见自家女儿闭着双眼,侧头靠着,拇指轻抚着她的眼角,只见眼角微微泛青。
瘦了。
早知道把阿挽留在身边了。
“阿挽……”
她看见景公子双手紧握着阿挽的手,低着头,祈求着。
她想起了她最后一次唤“夫君”的声音,也是这般无助,仿徨,绝望。
-
大夫来了!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沈砚清抬头,看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背着药箱,迈着稳健的步伐朝他走来。
而他的脸上,却浮现着那一道风干了的泪痕。
李婶下意识地推后了半步,正好被阿秋扶着。
“婶子,您……”阿秋眼疾手快,在李婶差点绊倒的时候扶住了她。
“没事儿,没事儿……”李婶勉强站稳,摆手道。
面露笑容,跟个没事人似的。
可阿秋一点都不信,连忙扶着李婶坐在一旁,道:“婶子,您先坐下。”
李婶在阿秋强硬的态度下,还是坐下了。
此时大夫正坐在藤椅旁,用他那满是褶皱的手,为阿挽诊脉。
“大夫,她怎么样了?”沈砚清一见大夫收手,抢先问道,生怕错过了什么。
那大夫很少同他见面,但却认得坐在一旁的李婶,道:“李婶子啊,苏姑娘这是得了风热之症。近日不要太过劳累。还有啊,切莫让她忧思过度。稍候老朽便为苏姑娘开上一道治风热的药房,您就照着这方子,让苏姑娘喝下去就好。”
李婶听到这番话,总算能心安了。
幸好幸好,这是风热。
阿挽身子弱,若是别的,怕是要撑不住了。
她看着屋外天色,真是说变就变啊。
先前还是大好艳阳天,现在却是乌云密布了。
窗外雨声淅沥,镇上唯有几人撑着伞行走。她只求这天公能作美,莫要打雷。
一想到昨晚阿挽独自一人面对雷声,当娘的可真是心疼坏了。
她抬手就让阿秋去医馆拿药房了,里屋只剩下三人了。
阿挽还睡着呢。
醒着的只有两个人,可彼此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景公子。”李婶看着景公子对阿挽这番用心,实在是没理由再以“男女授受不亲”同他计较。
“婶子,应该的。”沈砚清从未把自己,当成苏姑娘的救命恩人。
李婶却道:“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景公子救了阿挽,婶子感谢你都来不及。对了,你那手刚浸了水,肯定要不舒服了。正好婶子这儿还有那瓶药,你伸过手,让婶子帮你上药。”
沈砚清也没拒绝,缓缓将右手伸到她面前。
他真的好乖。
李婶想着。
她一想着景公子上回用这只手为阿挽挡下镇尺,匆匆帮他上药后还没来得及感谢他。
这回人少,指定要要好好感谢他。
她瞧着景公子右手被热水泡得通红,伤口肯定是沾水了的。
这得多疼啊。
两次受伤,都是为了她家女儿。
她知道他对阿挽有意,就连上药的手,都不断变得轻柔了些,生怕弄疼了他。
可他偏偏也是个不吱声的,真要是疼了,手都不会瑟缩一下,也就是眉目皱上一瞬,随后又恢复如初,旁人还真不容易察觉。
“疼了啊?”李婶还是看见景公子的手指略微动了一下。
沈砚清并没否认,也没承认。看着李婶和蔼的笑容,顿时心安了不少。
李婶看着他,就和镇上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别无二致,上药的力度努力减轻了,道:“疼了就说,啊。没事儿,婶子又不会笑话你,棱子这么重,沾个水肯定疼的。这次上了药之后,真的不能再沾水了啊。要不了几天,肯定能好的。”
她瞧着景公子眉目紧皱,以为是自己多话,匆匆结束上药,道:“景公子啊,你别怪婶子多话。你这双手可真是,真是……”
沈砚清明白李婶想说什么。
娘在京城也说过,他的手日后可是用来写文书的,断然不能轻易毁矣。
他轻轻点头,什么都没说。
李婶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
“多谢婶子。”
沈砚清主动起身,手上折扇规矩收起,作揖行礼,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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