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折腾一来回，天渐渐暗了下来。
京华苑就在市中心，离酒吧不过隔着一条街。这栋小别墅魏柚之前总是过来住，于是一进门就发现里面空荡荡的。
“你那些乐器呢，怎么都不见啦？”魏柚四处乱逛了两圈，屋子还秉持着方哲文一贯宜室宜居的老干部风。
“搬到酒吧楼上了。”方哲文将小行李箱拎去客房，拿出阿姨提前买来切好的水果给她。
“谢谢。”魏柚叉了块冰镇西瓜，“酒吧多吵，你作曲不受影响？”
方哲文撤回去的手腕，无端顿了下，说：“我不挑环境。”
魏柚看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不知怎的起身离开，她意识到什么：“你晚上不住这啊，我晚饭怎么办？”
“我叫了阿姨，一会买菜过来给你做。”方哲文说：“少吃外卖，自己学习。我这两天很忙，没空管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刚才还控诉他冷漠的魏柚，这会乖巧地说她知道啦。
方哲文可做不到像她哥那样全方位无死角的看护。
华音公司这一季度的单曲邀请了乐坛很有名气的歌手演唱，赵总不满意词作，方哲文作为原创曲作者，赵总想请他亲自为曲子填词。
方哲文回到家时，正好看到穿着明黄睡衣的女孩鬼鬼祟祟地把外卖挂在他家门把手上。
小姑娘徘徊在他家门口的举动很是可疑，但她似乎太过紧张，看都没看周围一眼，就嗖地窜回去，嘭地一声大门紧闭。
连门都不敢敲，昨晚在酒吧亲人得鼓起多大勇气？
方哲文等人不见，确认了不会再开门撞上才拐弯走上去。
他垂眸看着门把上挂着的打包好的外卖，摸上去还是温热的。并没有立即取下来，是因为他看见了外卖上贴着张字条——
对不起，请给我一个解释道歉的机会。
无毒。请放心食用。
你的邻居/猫笑脸.jpg
方哲文低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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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林虞画完稿子，将用了四年的手机送去维修店，老板颠了两下，感叹老古董了。林虞目前没有实力换新机，只好花五百块修理费，换了个屏幕。又去菜市场买了点时蔬和肉，准备回家弄点吃的填填肚子。
责编夏沫发来消息：[宝子，记得练练签名，周四签售会时间地点都定了，发给你啦。]
“叮咚”
林虞收到一条主办方的邀请函。
夏沫：[微博已经公布了，你转发一下哦。]
虞美人：[谢啦沫沫！]
夏沫：[不客气，你的粉丝都在《美人面》微博超话里说期待和你见面呢，你可以抽两条回复一下。]
《美人面》是林虞大学时连载的一部微悬疑恐怖漫画，第一部第二部完结出的时候水花不大，现在正在连载的第三部也是忽然才有人关注起来。
林虞十八岁开始画漫画，五年时间里一直都籍籍无名。画过很多部作品，也都不温不火。《美人面》是她画过连载时间最长的，也曾有过画不下去的时刻，但都因为她的喜欢、热爱，最终才没有放弃。
林虞点进微博，看完了下面每一条评论，挑了一条关注她的最新留言，回复。
林虞没有被人期待过。
内心有种无法言说的，害怕自身无法满足他人期待而产生的内疚感。
但更多的，是被喜欢她的人所认同的力量。
那种力量让她快速成长，变得更坚定，更坦然地去面对不可预知的负面评价，去回馈他人的喜欢与热情。
林虞想想当初学画画的初衷，那时候母亲说的最多的就是当美术老师，将来工作稳定，女孩子当老师体面。可是她不喜欢，不是不喜欢教小孩，而是她单纯不习惯站在讲台上。那种被几十个学生盯住的感觉，让林虞如芒在背。而且她大学兼职打工的时候也发现了，她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可能就不太适合职场那种勾心斗角的圈子。她还是更喜欢单纯的画画。
饭菜都煮熟了，无论如何漫画签售都是好事，林虞做了四菜一汤。
但是一人食的话，量做的稍微有些多了。
突然，她脑海里灵光一现。
困扰林虞一整天的“如何向得罪过的邻居道歉”问题，一下子就有了思路。
反正饭也做多了，剩饭剩菜也要自己吃，吃好几天还不如给邻居送一点过去，也好以此为突破口找机会道歉。
既不突兀，又避免了尴尬，心意对方也能收到，完美！
于是林虞买来一次性饭盒，将饭菜伪装成外卖挂在了邻居家门把手上。
其实她也知道没人看见，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住紧张，比上讲台给学生讲课还紧张。
挂完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敲门，最后还是有贼心没贼胆，灰溜溜地鼠窜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林虞出门没在门把上看见外卖盒，下楼时紧张兮兮地扫了一眼，外卖盒空空如也地躺在社区垃圾桶里面。上面还覆着那张纸条的背面，他的字写得格外不含蓄，可以说字如其人，林虞眼睛想忽略都难：
——已测，确认无毒。
林虞那一瞬开心得想叫出来。
真好耶，他竟然都吃光了！
心底好像有什么全然陌生的感觉，林虞轻松愉快地选择：今天跑步去上班。
一回生二回熟，林虞晚上再去送饭时就显得稍微轻车熟路了一点。
还聪明地附上了联系方式。
她用了点力气敲门，直到躲在门板后听见走廊传来邻居开门又关门的声响，她盯着玄关脚垫放着的男士拖鞋看了一会儿，轻轻翘起唇角，尔后又有点别扭地抿直。最后心绪不宁地走回卧室，躺在床上刷手机。
企业微信里收到沈副院长一条私信，让林虞回一趟学校学院办公室找他。
发生了什么事，副院长找她，还这么突然。
林虞“收到”二字还没发出去，闺蜜的电话就先打进来了，林虞只好按下绿色接听健。
楚眠的语气很糟糕：“阿虞你怎么回事？”
“现在学院疯了似的！都在传你出轨劈腿人品恶劣不配评优拿国家奖学金。你那天晚上在酒吧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楚眠张嘴就是一顿输出，甚至怀疑到了酒吧老板头上。
林虞听了好一会没说话，只在楚眠问会不会是方老板时，立刻出声反驳：“不是。”
“不是他。”她再一次笃定道。
楚眠反问：“你就那么确定？林虞，他们造谣诽谤你，你现在到手的奖学金就要飞走了！”
“我知道。”林虞说：“所以不可能是他。”
她比楚眠想象得还要冷静。
“我家阿虞长大了。”楚眠叹息，“有人在学校联谊群里匿名发你的照片，说自己兄弟女朋友出轨了拜托帮忙认奸夫。美院有人认出了你，去找姓柯的贱人求证，他承认是你，院里吃瓜那拨人就开始疯狂造谣你出轨劈腿，还脚踏两条船。那个一直眼红你拿奖学金的关颖，就是她最先往你身上泼脏水的。”
林虞听完，急切地问：“那有没有认出人是谁还有哪个酒吧？”
“应该没有，那个照片拍摄角度诡异，只能看清你。”
林虞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那就好。”冲着她一个人来就好，若是再牵连到他的酒吧生意，她万死难辞其咎。
楚眠乐了：“还说没有一腿呢，这么关心人家信任人家。方老板是给你灌了什么**汤啊……”
林虞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关心过度了。
但是，她确实是很担心方哲文，担心会影响到他，担心他会被人肉出来攻击，担心有人摸黑他找他麻烦……从未有哪一刻比林虞此时更能清晰地觉察到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对她来说极为陌生的情绪。
-
自从知道隔壁蛇精病真的是人不是鬼后，林虞半夜睡得更香了。每晚都有疯狂到扰民的音乐陪伴入眠，林虞脑子也不太正常，她不觉得打扰反倒挺喜欢这种热闹。但是这两天隔壁放音乐的时间好像短了。
T大美院独立于这所院校的其他院系，美术系设在雅行楼，院办里导员、副院长都在。
林虞敲门进入：“老师好。”
沈副院长看见她，点了下头，面容还算平和，“进来。”
双方都不绕弯子，林虞来之前也做了准备，但是当沈副院长拿出一份新的国家奖学金申请表时，她还是愣了愣。
沈副院长：“奖学金名单学校需要重新考量核定，你是个好学生，蝉联三年专业第一，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老师相信你的实力，你也不要被院里的一些言论影响，该争取的一定要争取。”
出了院办，林虞绕去了静湖后面的泰威楼。雕塑系在三楼，正在举行**塑像艺术展。会展厅门口戴着工作证的女学姐礼貌地微笑问她：“同学你好，是来观展的吗？麻烦登记一下信息。”
林虞环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女生的工作吊牌上，随后挪开，道：“您好，我想问一下柯闻学长在吗？”
女生表情一顿，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她，试探地问道：“嗯……你找他是……？”
“是沈副院长让我来找他。”林虞说。
女生豁然“哦哦”两声，终于没什么敌意地笑起来：“柯闻今天请假了，好像有点什么事，同学你要找他我可以把号码给你。”
林虞应答自然：“谢谢。”
“不客气。”
女生将纸条写好递给林虞，在她走出会展厅的前一瞬间，后面的三个女生聚在一起笑。
“刚才还以为是柯闻女朋友呢，暧，你们知道他女朋友都干什么了么？”
“出轨……一夜情……捞女……听说是在酒吧**的……”
“卧槽！”
“现在学院人尽皆知，要换是我，早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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