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芙妮站在楼梯中间伸出手抚摸深色的木板墙壁,唯一的灯光来自壁上的一个个煤气灯。
为了夜晚的安全着想,这些已经失去原本透亮的玻璃罩应该快些清洗出来。
她默默记下需要在今天就办成的事:买家具、换掉窗帘、擦拭灯罩、清理壁炉、购买煤炭等等。
等走到一楼客厅她也有了大致的计划,于是她对坐在沙发上的妈妈和姐姐说:“妈妈,安娜,你们需要做点什么,我们不能指望卡丽一个人一天就将这栋房子收拾得能住人。我要出门采买家具和午餐你们谁愿意和我去?”
“我可不去,这都是仆人该做的。”安娜拨弄手指上的戒指淡淡地说,“你要做我不拦你,但你别对我发号施令。”
“如果你不介意就这么睡在那张只有个架子的床上,你就这么坐着吧。”黛芙妮将厚厚的玫粉色三角披肩披在身上,又将一顶别着花朵的圆顶小礼帽固定在头顶。
“你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狄默奇太太站起来披上披肩,拢了拢垂在后脑勺的发髻。
“妈妈给我带一杯热拿铁好吗?”安娜趴在沙发上说。
“楼梯的煤气灯罩需要清理,还有一些带来的零零散散都要拿出来。”黛芙妮对她说。
“我才不会做,做粗活会让我的手指受伤!”安娜撇过脑袋。
黛芙妮张嘴想再说几句,狄默奇太太将手放在她胳膊上,她接过刚刚的话题:“安娜,你要是想喝热拿铁就去把煤气灯罩洗干净,针线盒、桌垫都要拿出来。”
妈妈发话,安娜也没了继续傲着的本事,她不情不愿地嘟起嘴巴。
往牛津路左侧过去是一条热闹的街道,咖啡店、面包店、餐厅、报亭应有尽有。
在这儿做生意的人即便穿的不正式,至少也有几分颜色不像之前遇到的人灰扑扑的,只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神情冷漠,街道上很少有说话声几乎是轮子和马蹄的合唱。
黛芙妮和母亲挽着手好奇地观望两侧,直到找到一家家具店。
要的急只能选择店内现有的,而她们要的又多狄默奇太太掂了掂钱袋决定部分买二手的。
老板在她们进去的时候抬起过眼睛之后一直在削木块,等到黛芙妮主动询问他的情况下才站起来为她们介绍,这让从小在温暖热情环境中成长的黛芙妮很不习惯。
等她们挑选完让老板把家具送去牛津路一百零八号后,狄默奇太太灵活地问:“先生,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窗帘和餐具的地方吗?”
“往前走五百米。”
从家具店走出来的黛芙妮和狄默奇太太吐了口气。
“我从来不习惯这里。”狄默奇太太说,“但谁能想到我们会回来呢?也许只有主了。”
“我已经开始想念利物浦了。”黛芙妮说,“妈妈,您和爸爸从前在曼彻斯特的时候住在哪里?”
“在城市与乡下的交界,那时候你爸爸还没找到工作。安娜就是出生在一片黄水仙盛放的季节,而你则是在我们刚到利物浦的第二个月来到这个世界的。”狄默奇太太露出笑意。
“这次回来,您要去拜访曾经的邻居吗?”黛芙妮问。
狄默奇太太摇头:“可惜的是我们并没有交往亲密的邻居,十几年过去那里也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当街上人变多后她们来到最后一家餐厅,即将完成最后一项外出清单,同时这条街她们也摸索得七七八八。
推开挂着风铃的玻璃门,黛芙妮和狄默奇太太走进一家英国传统菜馆,进入这家餐馆前她们就观察过了确保是专门做中产阶级伙食的店铺。
店面不大,见黛芙妮和狄默奇太太眼生伙计很有眼色地拿过一张手写菜单给她们。
黛芙妮翻开看了两眼。
很好,这里的菜品和利物浦没有很大的区别,在熟悉的领域她立马有了想法:“两份炸鱼薯条、四份素面条加些洋葱最后要一些腌渍的橄榄和小黄瓜。”
伙计多看了她们一眼说:“今天一定是周日啦。”
逛了这么久难得遇到一个主动与她们说话的曼彻斯特人,母女俩居然有些受宠若惊。
“是的。”狄默奇太太点头,“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一到周日厨房的素菜和鱼类就会卖得特别好,基督徒的禁忌我们可熟了,你们放心一定是真材实料的鳕鱼。”伙计说,“带走?”
“是的。”黛芙妮问他,“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基督教堂吗?”
“出门右拐走到尽头再左拐,大概五分钟你们就能看到教堂顶上的十字架了。”伙计说,他在整理菜单眼睛又止不住一眼又一眼地抬起来。
“我们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吗?”黛芙妮问他,不忘低头检查自己的天蓝色裙摆和同色的绸缎便鞋。
“没有。”伙计立马垂下脑袋。
黛芙妮有些泄气,她试着融入这里却在一开始就碰壁,她转过脑袋看向三三两两的客人,结伴而来的人隔着一张桌子也不吝啬为对方提供笑容,与不相熟的人即使摩肩接踵也没有一丝反应。
“黛菲?”狄默奇太太在她眼前晃手,见她回神说,“我们走吧。”
从伙计手里拿走几个大纸盒子,前后离开餐厅。
在路过咖啡馆的时候,狄默奇太太无奈一笑她问黛菲想喝什么,认为今晚大概率会熬夜的黛菲说要一杯卡布奇诺。
她站在咖啡馆门口等待母亲,当她一动不动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那些居民并不是什么都不在意他们也会时不时地打量她。
黛芙妮好几次转身通过咖啡馆外的一小块玻璃墙查看自己的着装,一切都没有问题,不论是穿着还是仪态或是她的美貌。
心里七上八下不再平静,等母亲出来她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回一百零八号。
“发生什么事了?”狄默奇太太问。
“他们总是打量我,可我确保我没有哪里是不整洁的。”黛芙妮说。
“别担心,等你习惯就会发现这是一种‘传统’。”狄默奇太太说。
再次推开牛津路一百零八号大门总算有些大的变化,新家具占满了整个会客室,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将过道挤得差点走不了人。
搬家具的老板见到她们,夹着一块板子就过来:“一共三十镑十五先令。”
狄默奇太太将咖啡放在一个鞋柜上,从钱袋里数出纸币和硬币。
听到她们动静的卡丽高喊:“太太,小姐,这些家具我们怎么搬得上去,不如问问他们搬不搬!”
黛芙妮在一个素面松木衣柜后看到了卡丽的白围裙,她正艰难地扭胯想要走过来,可因为体型太过庞大被困在了原地:“我真是——一点也动不了了。”
“我来帮你。”黛芙妮放下纸盒,提起裙子挤过去。
狄默奇太太和家具店老板谈妥,多给一个先令就把这些东西全搬到该放置的地方,他的员工一甩膀子立马动起来。
“安娜和爸爸在哪里?”黛芙妮将卡丽身侧的针线盒、软垫扶手椅、一个箱子艰难地挪到另一边。
“太感谢了,黛芙妮小姐。”卡丽终于能弯腰了,她捡起地上的壁炉镜说,“安娜小姐躲到楼上去了说是去清洗灯罩可我才不会相信,她一定是在躲懒。先生在书房整理他的书本,虽然我很想帮忙但他将那些书看得比宝石还珍贵!决不让我碰一下。”
用了半小时,家具店老板带着他的伙计离开了一百零八号。
这些人一走,餐厅一宽敞,安娜和狄默奇先生也出现了。
“我太饿了,那些灯罩洗得我的手都皱起来了,妈妈你看!”安娜抱怨地伸出双手非要大家看看她的劳动成果。
狄默奇太太闻言对她赞赏一笑。
黛芙妮多看了她几眼,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慰:“多擦些手部软膏,一天就能好。”
“要是你的成果有你嘴上说的那般就好了,只可惜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两个灯罩得到了荣幸。”狄默奇先生坐在新买的温莎椅上说。
“爸爸,你为什么总是热衷于打击你女儿的积极性。”安娜拿起叉子低头一看,“一点肉都没有?今天又到周日了?”
“如果你保持谦逊和安静并且十分同意家庭的团结,我一定会用最好的词来夸赞你。”狄默奇先生说。
狄默奇太太轻咳两声,她牵起黛芙妮和丈夫的手,狄默奇先生牵着他大女儿的手。
众人闭上眼睛,听狄默奇太太祈祷:“亲爱的主感谢您赐下今日的食物,求您洁净这些食物,保佑我们能健康享用。”
她说完问黛芙妮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愿主保佑我们在这座城市收获安稳和善意。”黛芙妮虔诚地说。
狄默奇先生和安娜并不信奉基督,但饭前祈祷和每周日吃素这么多年来从未拉下过,因为一家之主的狄默奇先生认为这样的行为可以增加家庭的凝聚力。
几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在吃晚餐前终于将房子大致清理出来。
“太太,我在来的时候看到菜摊了。我得快些去,不过这会儿的菜和肉可不敢保证品质。”卡丽挎着菜篮子去打探这儿附近的菜摊。
狄默奇先生在修理几个壁炉;黛芙妮将桌垫和沙发巾整理出来上下三楼的铺上;狄默奇太太不太熟练地熨烫衣物;安娜终于洗完了那些煤气灯罩在大声的自我夸赞和抱怨下又被狄默奇太太叫去将熨烫好的衣物整齐叠好。
“我一点也受不了了,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再找一个女佣?总不能一直我们自己做吧?”
“过些日子。”狄默奇太太思索,她也不习惯做这样活计。
通常招聘女佣都是通过教会、邻居或是亲友,她们在这里除了艾肯先生已经没有相熟的朋友了,所以大概率只能通过登报纸或找中介机构来寻找合适的人。
车夫倒是可以去车行租赁马车时问问那儿的人。
黛芙妮从楼上忙完下来接过母亲手中的熨斗,交替一下。
“妈妈你一定要比着黛菲这样的找,我都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精力。”安娜说,她的双手都快抬不起来了,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再喝上一杯加糖加奶的红茶和一份曲奇饼干。
“因为我不想把问题拖到明天,明天又有明天的烦恼。”黛芙妮说。
咚咚咚,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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