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打扰你了?”路威尔顿先生出乎意料地问她。
“不!您真会开玩笑。”黛芙妮客气地说。
两人正好走进餐厅,黛芙妮在艾肯太太的指引下在她右手边第二个位置落座,一抬眼和正对面的爱丽丝对上,对方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黛芙妮左边是凯莉,右边是路威尔顿先生。
还没开始正式的晚宴,她就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佣人有序的添菜、倒酒、清理骨碟。
区别于艾肯先生那头的热闹黛芙妮这边全靠坐在对面的安娜一个人支撑着。
“这道牡蛎酱鳕鱼让我想起了绍斯波特,噢,时间太久了。”安娜十分怀念,“我记得那是我十岁的时候,为了庆祝我的生日,在一家餐厅吃到了非常肥美鲜嫩的鳕鱼。”
“能让你想起这么好的回忆,是这道鳕鱼的荣幸。”艾肯太太和蔼地说。
“是的,因为那天黛菲足足吃了三盘呢!”安娜咯咯地笑出声,“今天你可别辜负艾肯太太的美意。”
黛芙妮刚放下搅和奶油防风草汤的勺子就听到姐姐口无遮拦地把那件事说出来,又尴尬又委屈,艾肯太太他们都没说话似乎在等她给个回应。
“谢谢您,太太。”黛芙妮努力让自己显得毫不在意。
果然她开始前的预感是正确的,就算后面又上了好几道美食,例如烤牛肉配约克郡布丁或是她比较偏爱的鲁昂鸭肉卷都让她失去了良好的胃口。
“我听说你们现在住在牛津路?”比奇太太问。她头发高耸,一张脸寡淡但气质出众,比她女儿的性子柔和些。
“是的,太太。”安娜回她。
“我们以前也住那里。”
“以前?那你们现在住到哪里去了?”安娜问。
“现在住在维多利亚公园,就在这儿附近。”比奇太太说。
“牛津路不好吗?”安娜问。
“对于以前的我们来说确实还可以。”爱丽丝说完抬眼观察安娜和黛芙妮的表情,又补了一句,“给你们一句劝告离石桥远些。”
“这也是我执意要搬离那儿的理由之一,离贫民窟太近了。”比奇太太说,她面露厌恶。
“是的,我也觉得有些近,我会和爸爸提一提的离那儿远点,这儿确实不错,主要是我们刚来也不了解。”说得这么明显安娜也算是看出了这对母女的‘真实面目’,她说话颠三倒四地想要摆出一副‘狄默奇一家也有能随时搬离牛津路的底气’。
为了增加那种莫名的底气,她终于记起自己不是独生女:“我和黛菲早就说过了要找个有独立院子的地方,可惜这儿谁都没来过,说来牛津路的房子还是艾肯——”
“安娜,你嘴边——”黛芙妮笑着指指自己的嘴角。
安娜立刻拿出帕子擦嘴。
为了不被看笑话,黛芙妮接上刚刚安娜的话:“那儿挺好的,虽然没有独立院子可是离市集近,多亏了艾肯先生顾虑周全我们才能在当天就将房子收拾出来。”
“我可不敢想要是住得远些,我们那天晚上得有多难过。”黛芙妮又玩笑似的对他们说。
“那儿的集市确实算得上是曼彻斯特最大的市场之一。”凯莉说,“我们家的马车也是那里买的呢。”
晚餐结束后,艾肯夫妇又收拾了几张桌子出来要大家玩牌。
安娜空不下来早早地就坐下了,她要玩惠斯特;另一张桌子则是放的桥牌。
狄默奇先生架不住比奇先生和艾肯先生的热情在桥牌那桌坐下,他们又喊上了路威尔顿先生,不太会玩的毕晓普先生饶有兴趣地站在他们身侧学习琢磨。
黛芙妮婉拒了艾肯太太的邀请在沙发上坐下。
比奇太太爱玩牌她不推脱,凯莉和爱丽丝也加入其中。
一时间就只听到安娜高兴的笑声和输时气愤的喊叫,本来在和艾肯太太说话的狄默奇太太受不了的起身站到安娜身后,这下安娜才冷静下来。
艾肯太太怕黛芙妮无趣便给她拿了一本小说。
翻开书本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看着看着也看进去了,等她再抬头的时候身边的艾肯太太换成了路威尔顿先生。
见对方一直盯着她手中的小说,即使心里不大乐意和他说话但出于礼貌还是要问上一句:“先生,您也对这本书感兴趣吗?”
“不。”他双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上,从口袋里拿出金烟盒问,“介意吗?”
其实是介意的,信奉基督的黛芙妮和狄默奇太太都反对吸烟和酗酒,但路威尔顿先生不是狄默奇先生,他们关系并不熟络。
“不介意。”黛芙妮说,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翻阅书本。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对方再次开口,黛芙妮彻底不管他了。
这场宾主尽欢的聚会在路灯都兢兢业业工作了好几个小时后才结束。
安娜还沉浸在输牌的沮丧中,一坐上马车就在那儿发泄她的不服气:“我第一眼见爱丽丝就觉得她过于精明,果不其然!爸爸你都不知道她今晚赢了多少!”
“看来你这个月的零花钱都没了。”狄默奇先生放松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还是先说说你的问题吧。”狄默奇太太对安娜开口,“你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大吵大闹的?餐桌上你在那儿夸夸其谈不说还将黛菲也扯进去,安娜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育你的。”
安娜心虚地低头,嘴巴却不肯服软:“打牌只是一时高兴而已,至于餐桌上我又哪里说错了?”
“你不该将什么黛菲一口气吃三盘鳕鱼的事说出来!”狄默奇太太有些生气了,但她还不忘安慰黛芙妮,“当然亲爱的,你很好。”
“你们就知道说我,从来都不说黛菲!”安娜喊道。
“但凡你有黛菲的一半聪明我都用不着对你浪费口舌!”狄默奇先生睁开眼睛严厉地盯着她。
安娜被他说哭了,狄默奇太太有些心软却也不再理她,似乎打定主意要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至于黛芙妮,更不会特地在私底下去管她了,而且今天爸妈不说她也是要和他们提一提安娜过分的行为。
过了一会儿,狄默奇太太又温和地问黛芙妮:“我瞧见你和路威尔顿先生聊了许久,也许你们成为朋友了?”
“朋友?”黛芙妮错愣又觉得好笑,“妈妈,你大概是没看见他对我的嫌弃才对。”
“你确定是嫌弃吗?”狄默奇先生有些吃惊和好奇,“你们聊了什么?”
“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字面上的意思。”黛芙妮说,“在独处的半个小时内他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只是在那儿不停地抽烟,说来我的鼻子都快生毛病了。”
“真看不出来他如此高傲。”狄默奇太太惊奇又不太舒服,“不管是按照哪儿的礼仪他都不应该这样冷落一位姑娘。”
“可我和他聊过一会儿倒没觉得他有多难以相处,甚至说起一些关于书籍的或是生意上的事他都很有见解而且用词准确、头脑清晰,我还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狄默奇先生说。
“那他一定是不喜欢我了。”黛芙妮很快给这件事下了定论,“总之不管他是看不起我还是单纯地看不惯我,我都不会为这件事烦恼。”
安娜耻笑一声,在狄默奇先生严厉的眼神下又恼恨地转过脑袋,手指绞着手帕。
在曼彻斯特的日子和在利物浦没什么不同了,毕竟在哪里不是过呢。
唯一还是令黛芙妮难以接受的是,她在这儿一个朋友都没有。
和安娜处好关系这事在十几年的人生里她尝试过数次最后都失败了,如今她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和妈妈倒是能说上好半天的话,可黛芙妮心里还是期盼着能有一位新的朋友进入她的生活。
这种渴望在狄默奇先生邀请他新交的朋友来家里吃饭时达到了顶峰。
“这是库克先生。”狄默奇先生好心情地将他的同事兼朋友介绍给他的妻女。
“安德鲁·库克,叫我安德鲁就好。”库克先生脸颊圆圆的,留着一圈络腮胡。
第一眼黛芙妮就对他有个不错的印象,当晚上躺在床上思考理由的时候她是这么认为的——库克先生是第二位她接触到的主动又热情的曼彻斯特人。当然第一位是艾肯先生。
之后的晚餐时间他也确实非常幽默,他还会主动将自己的丑事转换成趣事说出来,逗得黛芙妮哈哈大笑。
他放得开又看得开,不在乎别人拿他当玩笑也不在乎自己主动说些什么。
他让黛芙妮格外想念利物浦的邻居和朋友们。
“当我有一次为排版发愁不知道放些什么内容的时候,我的上司就给了我一个建议,他让我向大众展开一个智力游戏赢得人可以获得五枚英镑,虽然不多但也是个甜头对不对?”库克先生一本正经地说。
“然后呢?您出了什么题目?”黛芙妮问他。
“题目就是——当卢浮宫大火的时候你只能选择一幅画带出来,你选择哪幅?”库克先生说,“黛芙妮,你选择哪幅?”
黛芙妮认真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圣母之死》?”
“你呢,安娜?”库克先生问坐在一旁兴致不高的安娜。
“哪幅最贵就选哪幅。”安娜无趣地说。
库克先生大笑,黛芙妮催促他快点将赢得五英镑的答案说出来。
“最后赢得奖金的答案是,选择离出口最近的一幅。”
狄默奇先生紧跟其后响起笑声,他对黛芙妮说:“黛菲看来你一点也没遗传我机灵的头脑。”
“好像爸爸你会这么说似的。”黛芙妮瞅了他一眼。
“我当然会这么说!”狄默奇先生挺起胸,立正自己绝对有颗灵敏的脑袋。
在曼彻斯特的第一个正式的周日,黛芙妮早早就睁开眼睛,她对今天的行程十分期待,也许她会在那儿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换上干净整洁的裙子,她和母亲手挽手拒绝马车的帮助一路走向教堂。
黛黛:你干嘛瞪着眼睛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
康康: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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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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