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以为自己会有充足的时间计划未来。
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特殊的年代,原身大字不识,身无长物,嫁人成了唯一的出路。
林夏双手死死抠着膝盖,面色惨白,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手臂上。
她的心更像是被万千钢针狠狠刺穿。
不应该。
女孩子的命运……不应该这么身不由己。
……
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林夏小心翼翼从鸡窝里摸出来两个鸡蛋,舀水冲洗干净表面的鸡屎后,放在院子里的石板上晾晒。
她又在锅里添水,做糙米红薯饭。
当然只做了她一人的份量,吃饱喝足后她刷锅刷碗将一切恢复原样,像是从没来过一样。
林家的三餐一直都是林夏做的。
只有她做饭的时候锅里才会有她的一碗稀饭,其他时候都是没有的。
今天,她掀桌不干了。
都要被人卖掉了,干脆重拳出击。
林夏低头看向水缸映照的自己,五官和前世没多大区别,皮肤光滑细腻,天生的好底子,就是太瘦了,身上没有多少肉。
知道了长相,对于接下来的相亲林夏有了些底气。
她输不起。
这一仗只能赢。
只有随军去,才可以摆脱掉黑心的一家子。
时间紧迫,她唯有面前一个选择,再怎么差也不会比现在还差。
林夏对着水缸整理好衣服,拿上院子里晾干的鸡蛋,朝着王大妈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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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钱货早上到底干了什么,衣服没洗,早饭没做,人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女人尖锐的叫骂声响彻院子。
被窝里的林富贵吓得一激灵醒过来:“滚呀,一大清早吵什么吵。死丫头没做饭你也不会做饭吗?吵什么。”
林富贵满脸被吵醒的不悦,本来干活就烦,还不让人睡个好觉。
他才不会关心家里谁做饭谁洗衣扫地,只要不是他做,一切都无所谓。
“富贵,娘又错了,你继续睡,娘现在就做饭,饭好了再叫你。”灶屋里站着的林母朝旁边低声哄着。
她咬牙切齿打开橱柜,这一看,差点儿又尖叫出声。
想到还要睡觉的宝贝儿子,林母紧紧攥着拳,黢黑的指骨泛白,指甲都要嵌进肉里了。
米罐子竟然见了底,昨天还有小半罐的。
林母低声骂骂咧咧,难听的话一句接连一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母在骂仇人,肮脏的词汇一个又一个。
可谁能想到,她骂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隔壁,林夏大伯家。
“老三家的一大清早就在骂,不是生林夏的时候我就在身旁,就要怀疑林夏是不是亲生的了。”林夏大伯端着碗在院子里说。
“亲生的咋了,不是亲生的又咋了,都和咱们无关。”林夏大伯娘在屋子里摇摇头。
她是被隔壁两口子骂怕了,那些个混账东西,眼不见为净。
早些年她可怜林夏,白嫩水灵的小丫头,谁看了不喜欢。
可……她给了林夏一口吃的,老三家两口子来家里讹诈走一袋子粮食。
她给林夏一个鸡蛋,被讹诈走一只老母鸡。
小丫头再怎么可怜,她也不敢救济了。
每每老三家来闹腾,家里老太太就同意,她实在是被无理取闹的两口子闹怕了。
隔壁,林夏二伯家。
“呸。”林夏二伯娘朝隔壁院墙啐了一口唾沫,“什么玩意儿,对儿子宠上了天,闺女就又打又骂的,儿子养的三十好几了还五谷不分。”
“你可小点儿声音吧,小心被那婆娘听到。”林夏二伯提心吊胆地踮脚看了看隔壁院子,确定院中无人,一颗心稍稍落下才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宝贝那一个儿子,听见少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看着自家男人怂了吧唧的样子,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拧了两下男人腰上的肉,说道:“我怕她个黑心烂肠的货。”
话虽如此,她的声音到底还是小了。
不怕是不怕,就是和自家男人说的一样,少不得是麻烦。
林夏二伯捂住腰侧的肉,呲牙咧嘴:“轻点儿轻点儿,孙子都有了,你在家里给我留点面子。”
……
还没到上工的时间,社员都在家里吃饭洗刷,林夏一路走去,见到的只有紧闭的大门和低矮的土坯院墙。
到了王大妈家门口,林夏再次整理衣襟,捋了捋身前的两条辫子,她咽口唾沫,拍响了大门。
“谁呀。”
开门的是王大妈家里的小孙子。
林夏不认识眼前虎头虎脑的小娃,还没斟酌好用词,就听见里边屋子传来熟悉的你女声:“大虎,那是你夏夏姑姑,快让人进来。”
“谢谢大虎。”林夏给让开一条路的大虎笑了笑。
“夏夏,坐下来吃完饭再说。”王大妈走出来拉着林夏的胳膊朝堂屋去。
话里边的关心真真切切。
没有虚假的礼让,全是真心实意的热情。
昨晚上刺痛全身的寒意,在此刻尽数被温暖的行动驱散。
林夏感受着胳膊上温厚的双手,拉住了风风火火的王大妈:“谢谢您,王大妈,我已经吃过了,今天来是感谢您和王大爷,同时也想再麻烦您一件事儿,昨天的事情拜托您了。”
王大妈拍拍胸膛:“没问题,好孩子,你想明白就好,等会儿我就去,下午就给你安排好。”
“咱边吃边说。”王大妈又道。
“我真的吃过了,谢谢您。”
林夏说着,她把口袋里仔细捧了一路的鸡蛋拿出来,塞到王大妈手中,然后笑了笑疾步离开。
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在饭点来串门。
大家都有难处,哪里会有多余的饭给人吃。
王大妈热心肠,林夏却不能得寸进尺。
他们一家已经帮助她太多太多了,对她更是有救命之恩的。
救命的恩情不是两个鸡蛋能够报答的,只是她现在能够拿出手的就是家里没有被收走的两个鸡蛋。
鸡窝里的两只鸡都是她每天在喂养,下工就在地里挖虫给鸡改善伙食。
家里天天能有鸡蛋都是她的功劳,她却一个鸡蛋也没吃上。
从前任劳任怨是她傻,以后不会了。
她的人生自己做主。
林夏小跑着离开,王大妈怔愣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屋里边的儿子儿媳妇围上前来,一脸稀奇。
“娘,林家居然会给林夏鸡蛋?”老大媳妇瞪大双眼盯着老太太手里的东西,活像这辈子没见过鸡蛋一样。
“是啊,林夏手里居然有鸡蛋!”站在旁边的老二媳妇同样不敢相信。
王大妈眼中染上泪意:“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说着,她把鸡蛋递给孙子大虎,捏起衣角擦擦眼睛,匆忙回屋吃完碗中的饭,交待老头子替她请个假后,挎上竹筐再次回了娘家。
王大妈知道不敢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不知道林夏黑心的爹娘会做出什么事情。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
性格绵软死似面团的小姑娘,得是被逼成什么样子才会这样。
纵然如此,脸上还是带着笑。
王大妈越想越心疼林夏。
她大步流星,走出了不属于自身年纪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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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王大妈后,林夏直接去上工,这次她去的是队长安排给她的打猪草工作,不再去地里锄草。
锄草是林富贵的工作。
往常林夏都是先去帮助林富贵一起上工,等待林富贵的全部完成,她再去忙自己的工作。
林夏瘦瘦弱弱的一个,队长给她安排的都是轻简的工作,工分少了点,但是足够轻松。
她就算天天和壮劳力拿相同的工分,在家里照样吃不上饭。
队长心里也知道这一点,反正结果都一样,给林夏安排工作的时候,捡着轻松的分配,生产队里也没人有意见。
嘴上不说,大家伙儿心里都可怜这个有父母还不如没有父母的小姑娘。
林夏弯着腰,不太熟练地使用镰刀,竹筐压在她的背上,宛若被风吹倒的竹子,脆弱又单薄。
在福利院的时候,院子里有大大小小很多试验农田,他们的劳动课学的是扎扎实实的技术,不是摆拍作秀。
锄草、施肥、浇水、播种以及收割她都做的很好,劳动课上得到的表扬如喝水般常见。
镰刀她也使用过,唯独在半人高的野草地里没用过。
野草比人高,一手握镰刀,一手掌猪草,后背还有个竹筐,她暂时还控制不好。
没几分钟,林夏抬起手背擦擦满头的汗。
汗水没有白白淌下来,在其他小孩来这边打猪草的时候,她已经成功驯服了镰刀,成功掌握打猪草的技能。
竹筐里的猪草林夏压了又压,沉甸甸的一筐。
打猪草没有字面意思那么简单,打好的猪草还要用锅煮。
大队养猪场外边有个土灶,灶上支着大锅饭时期淘汰下来的口大锅,打好的猪草都在锅里煮,再掺杂些红薯,做成猪食。
这就是林夏打猪草的工作,不需要喂猪。
喂猪是个力气活,猪草混成猪食,一桶的重量不容小觑。力气不够撒了浪费粮食,可惜得很。再加上打猪草的多是力气不够的小孩子,是以大队长安排负责养猪场卫生的、有经验的妇女喂猪。
林夏把猪食盛装进木桶后,活动着被竹筐带子压出红印的肩膀。
她一边活动,一边拎着竹筐继续朝山脚走去。
要想顺利结婚离开这里,还有最重要的介绍信要开。
林夏准备打够猪草就去捡拾柴火,再从山上看看有什么可食用的野菜,顺带手挖点虫子。
这些都送去给村长家里。
身无分文,也没有鸡蛋了,林夏只能就地取材,给村长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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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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