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几个同学匆匆跑进教室,走廊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聒噪的蝉鸣,预示着盛夏和终点的同时来临。教室里的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翻动书页的沙沙声、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摩擦声、偶尔压抑的咳嗽声,交织成高考前最后时刻特有的背景音。每个人都在进行最后的挣扎,试图将那些公式、单词、答题技巧更深地刻进记忆里。
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外面开始传来不同考场考生走动的纷杂脚步声,像战前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知道该出发了。深吸一口气,我将桌上所有的资料书合拢,整齐地码放到教室外的临时书架上——它们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战场,只属于我们自己。
在走廊转角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千莎果然等在那里,晨光透过窗户,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光。但这次不一样的是,林小鹿也站在她身旁。千莎看见我,眼睛倏地一亮,唇角弯起,像含着一颗甜甜的草莓糖,快步向我走来。
“等很久了?”我轻声问。
她摇摇头,笑容里满是信任和鼓励:“刚刚好。”
我也笑了,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就在这时,王旭也拎着笔袋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看到林小鹿,他猛地刹住脚步,一脸愕然:“小鹿?你怎么在这?难道…你这次来这个考场考?”他指了指第三考场的牌子。
林小鹿直接被气笑了,没好气地甩给他一个白眼:“我再怎么考砸,也不至于沦落到第三考场好吧!”
“那…那你来干嘛?”王旭挠了挠头,一脸纯良无辜地猜测道,“顺…顺路?”
林小鹿直接被这炸裂的发言噎住了,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晕,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混合着“没救了”和“好气啊”的情绪转身就往楼梯口走:“算我白等了!复习复傻了吧你!”脚步声踩得咚咚响,每一步都带着嗔怒。
王旭愣在原地足足两秒,才后知后觉地猛地一拍脑袋,眼睛瞪得溜圆:“原…原来!小鹿是特地在这里等我的?!”
我和千莎对视一眼,看着他那副恍然大悟又追悔莫及的呆愣样子,忍俊不禁。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和千莎一同走向第一考场。身后,只留下王旭在原地目瞪口呆,大概在疯狂思考如何补救。
刚走到第一考场门口,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段楚锦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样扫过我,最后落在千莎脸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千莎,这就是让你放弃保送资格的人?”他嗤笑一声,“看来你眼光也不怎么样。”
千莎的目光瞬间冷冽下来,像结了一层薄冰。她向前半步,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明显敌意的声音说道:"段楚锦,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她的手指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我就要从段楚锦身边绕过去。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段楚锦的视线死死钉在千莎握住我的地方,他的下颚线猛地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又轻又刺耳的:"切。"
那声音里裹着的不服气和挫败感,几乎凝成实质。
我们走进考场,千莎才松开手,指尖留下的凉意却还缠绕在我的腕间。她微微侧头,耳根泛着红,小声说:"别理他。"
大约过了十几秒,段楚锦才从后门走进来。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考场里显得格外清晰,不偏不倚,正停在我的桌旁。
投下的阴影笼罩住我的卷角。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的手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我的桌面,发出"叩、叩"两声闷响。
段楚锦的身体微微前倾,手撑在我的桌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压低了声音,但那其中的讥讽和挑衅却像冰锥一样尖锐刺人:
“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千莎放弃了保送资格,”他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个字都像浸过酸液,“但我告诉你,离她远点。现在的你,连她的背影都追不上,根本没资格站在她身边。你只会拖累她”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像刀一样刮过我的脸,仿佛在欣赏我可能出现的每一丝慌乱,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补上最后一句:“你,还没有资格像现在这样……站在她身边。”
空气仿佛凝滞了,周围翻动复习资料的声音都模糊远去。我抬起眼,平静地迎上他充满敌意的视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哦。”
这个轻飘飘的单音节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反而让段楚锦的眉头狠狠拧紧,像是蓄足力的一击被轻易卸开,堵得他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已经整理好文具的千莎注意到了这边的低气压。她立刻站起身,几步就走了过来,脸颊因怒气而泛红,像只被惹恼的小兽,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段楚锦!你别太过分——”我站起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指尖感受到她皮肤下微微急促的脉搏。我稍稍用力,将她护后的姿态止住,自己迎上前去。
教室里原本细微的背书声、翻书声彻底消失了。几乎所有同学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聚焦在我们这边,带着好奇、审视,还有几分被打扰的厌烦。
目光平静地对上段楚锦充满敌意的视线,胸腔里那股因为他的羞辱而腾起的火气,却被一种更强大的、想要守护什么的决心压了下去。我的语气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说完了?”
我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安静的考场,“或许我现在的成绩单没你的漂亮,也没你那么…嗯,‘聪明’。”我故意模仿了他那种居高临下的腔调,“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我上前一步,目光毫不退让,直视着他镜片后的眼睛:“我和谁在一起,怎么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无怨也无悔。这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你……!”段楚锦像是被我的话狠狠刺痛,脸颊的肌肉绷紧了,咬肌凸显出来。他镜片后的眼睛闪过难以置信的怒意,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反击。
“要看惊喜吗?”我没给他组织语言反驳的机会,目光扫过墙上的时钟,离正式开考还有最后几分钟,“考试马上开始了。这就是最好的战场,不是吗?用成绩说话,比无用的威胁更有力。”
段楚锦被我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狠狠瞪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将我剥皮拆骨。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很好!那我就睁大眼睛看着,这次你能考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惊喜’!”说完,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戾气走向他自己的座位——巧合得令人玩味,正好在千莎的后方。
千莎担忧地看着我,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或解释的话。我转过头,对她笑了笑,伸手轻轻在她肩上按了一下,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没事的,放心。相信我。”
她望着我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不安和怒气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信任所取代。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用力地“嗯!”了一声,眼神坚定:“加油!”
我目送她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也坐了下来。讲台上,监考老师也走了进来,开始展示密封的试卷袋,并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全场。
我深吸一口气,将段楚锦带来的所有噪声干扰彻底排出脑海。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的搏动声,以及墙上秒针走过的、精确无比的“嗒嗒”声。
我拧开笔帽,指尖拂过笔身上那道熟悉的磨痕,然后将准考证摆正。
铃声骤然响起,尖锐而悠长,像是吹响了决战的号角。
试卷雪白的纸张散发着油墨的气息,传递到手中。
我握紧了笔,目光沉静地落在第一道选择题上。
所有的过往、期待、不甘、守护,都在这一刻,凝聚于笔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