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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最后的晨光

晨光像融化的金箔,缓慢地渗透进教学楼的走廊。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旋舞。远处传来零星的书声,像是某种仪式的预热。屋檐下的麻雀歪着头,黑豆般的眼睛注视着下方涌动的人流。

“都怪你!昨晚十二点还死攥着物理题不放!”我几乎是拖着王旭在跑,书包带勒得锁骨生疼,声音被风扯得破碎。

王旭的校服后领歪斜着,喘得像破风箱:“咳…还不是你讲题跟发射火箭似的!‘第二步显然可得’——显然个鬼啊!”他踉跄一步,散开的鞋带再次像两条垂死的白蛇在身后拖行。

“我他妈…”我气得想给他一脚,却差点被自己散开的鞋带绊倒,“‘注意q的正负’!我是不是说了三遍?!你耳朵是用来装饰的吗?!”

“你那是陈述句!又不是疑问句!语气平淡得跟念悼词一样!谁知道那里是重点啊!”他猛地拽了我一把,躲开路边一个积水的坑洼,手心全是汗,“而且你讲到后半段就开始打哈欠!严重影响听众代入感!”

“代入感?!你当是听评书呢?!要不要我再给你来段快板?!”我猛地加速,把他甩开半个身位,风灌进喉咙,生疼。

“要…要是有快板说不定我真能记住…”他呼哧带喘地追上来,头发被风吹得像一团乱草,嘴角还沾着没抹干净的眼屎,“下次…下次讲慢点!就当扶贫了行不行?!”

前方教学楼的大门像巨兽的入口,早自习的预备铃尖锐地撕破清晨的空气——像死刑犯最后的催命符。

“还有下次?!今天要是再被李老师逮到走廊早读…”我恶狠狠地瞪他,最后一个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就用你那本《五三》,亲手给你脑袋开个光!”

最后的五十米,我们再也顾不上说话。像两匹脱缰的野马(更准确地说,是两只被开水烫到的猴子),甩着书包,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势,扑向那扇即将关闭的、决定命运的门。

鞋带拖地的声音、粗重的喘息、书包里文具哐当作响的声音,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交织成高三清晨最熟悉也最狼狈的交响曲。

阳光刺眼,落在我们狂奔的、扭曲的脸上,将我们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滑稽。

拐角处传来班主任皮鞋敲击水磨地面的特有声响。我们对视一眼,瞳孔里同时炸开恐慌,肾上腺素飙升,最后十米几乎是摔进教室后门的。

“咳…咳…”我瘫在椅子上,肺叶火辣辣地疼。抬头正对上墙上的时钟——秒针刚好踏过最后一格。冷汗顺着脊柱滑下,差一点就又要在走廊上当众早读了。

王旭瘫在隔壁组,对我比了个扭曲的大拇指,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牙膏沫。

教室门被推开,李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我们这两个明显刚完成极限运动的可疑分子。我立刻坐直,假装翻找英语书,手指却在抽屉里摸到另一个东西——

硬质的封面,边角已被磨得温润。是惠祺那本错题集。

动作停滞了一瞬。视线不自觉飘向前方——那个靠窗的位置。

空了。

桌面干净得反光,没有摞成小山的卷子,没有那个总是插着红蓝黑三色笔的笔筒,没有她低头时马尾辫垂落肩头的弧度。阳光透过窗外的香樟树叶,切割成碎片,一半落在我摊开的掌心,一半投在那张空荡荡的桌椅上,光影交界处尘埃浮动。

像是从未有人在那里存在过。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一种熟悉的空落感弥漫开来。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错题集封面上那个熟悉的、用尺子比着写下的“H”字记号。翻开第一页,凌厉又不失工整的字迹瞬间闯入眼帘:

【复合场问题,注意q正负】

旁边依旧画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小火箭,喷出的火焰箭头直指最容易忽略的陷阱。

一页,又一页。电磁感应、动量守恒、有机推断……每一道典型题目的解析都详尽到苛刻,步骤清晰,思路刁钻,甚至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易错点”“秒杀技巧”“命题人陷阱”。字里行间,几乎能看见她蹙眉思索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听见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她的人已经不在这间拥挤的、弥漫着粉笔灰和咖啡味的教室里了。

可是——

我摩挲着纸页上微微凹陷的墨迹,那力度几乎要透过指尖烙进皮肤。我悄悄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注解瞬间涌入眼帘,像她留下的千军万马,沉默地、肃穆地列队在我面前,等待着检阅,也等待着超越。

一种奇异的平静突然取代了慌乱。我深吸一口气,晨跑后的燥热和那片空位带来的怅惘,似乎都被这本沉甸甸的本子压了下去。

这本沉甸甸的、凝聚了她两年心血的本子,这些冰冷的公式和步骤,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地宣告着她的存在。

她从未离开。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沉默地、固执地,坐在了我思维的考场对面,成了一个我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超越的标杆。

早读课的铃声正式响起,浪潮般的朗读声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我捏紧了笔,在那道她标记了五角星的难题下方,开始演算。

笔尖沙沙作响。阳光慢慢爬升,彻底照亮了那个空位,也照亮了我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

窗外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早自习的下课铃声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模糊而微弱,直到王旭的手落在我肩上,那温热的重量才将我从一片公式与符号的海洋里猛地拽出。

“走了,大学霸。”他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轻松,“再愣神,食堂的肉包该被那帮饿狼抢光了。别到时候考场上肚子咕咕叫,又怪我没喊你吃饭。”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视线从纸上那道刚刚攻克的电磁复合场难题上抬起,聚焦在他脸上。他咧着嘴笑,眼底下那圈淡淡的青黑依旧明显,但眼神却清亮了许多。我的目光滑过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又落回摊开的错题本上——惠祺的字迹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锐利。

顿了顿,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包裹了我。我抬起左手,覆在他温热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说得也是。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打仗。”

起身时,我没有合上那本错题集。它就那样摊开着,安静地躺在桌面上,仿佛只是暂时休憩,等待着它的主人再次拿起笔,在上面落下新的批注。只是这一次,桌子的两边都空荡荡的。

恰有一阵微风吹过窗棂,带着初夏清晨特有的、暖融融的气息,轻柔地翻动了书页最上面的一角。阳光正好洒落在那片起伏的纸页上,墨色的公式和红色的笔记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冰冷的知识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某种温暖的、流动的生命力。

我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跟上王旭。

楼梯口,光线陡然明亮起来。千莎和林小鹿果然等在那里。千莎微微踮着脚,正朝我们这边张望,看见我时,眼睛倏地一亮,像含进了两颗星星。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抿着嘴笑了起来,嘴角弯起一个柔软又带着些羞赧的弧度。

我也笑了,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在空气里静静流淌。我们很自然地走到一起,肩并着肩,影子在身后拉长,又交叠在一起。

身后,王旭已经大大咧咧地晃到了林小鹿面前,极其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林小鹿的脸“唰”地红透,像熟透的草莓,下意识地想低头,目光躲闪着不敢看旁人,可那纤细的手指却反扣回去,将王旭的手握得紧紧的,一丝缝隙也不留。

我和千莎并肩走下最后几级台阶,走向喧闹的食堂。清晨的阳光把我们俩的影子缩得很短,挨得极近。胳膊偶尔会碰到一起,校服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像投入心湖的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圈微妙的涟漪。

食堂里人声鼎沸,弥漫着食物和青春混杂的热腾腾的气息。就在跨进那扇玻璃门的瞬间,我感觉到千莎的小指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碰了一下我的手指。

我没有躲开。

反而稍稍调整了一下握住校服衣角的手,让我们的手指更自然地靠近了些。

那一瞬间,某种看不见的距离感,仿佛真的又被悄悄拉近了一毫米。空气变得甜暖,像化开的太妃糖。

食堂里那点若有似无的甜暖气息,在踏入教学楼走廊的瞬间便被清凉的穿堂风驱散。为了不被老师发现,我和王旭默契地加快了脚步,赶在大部分同学回来前溜回了教室。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阳光安静地铺满了大半地面。风从敞开的窗户溜进来,调皮地翻动着桌面上摊开的书页。

我那本摊开的错题集首当其冲,最上面的几页纸被风掀起,在空中簌簌作响,像几只试图起飞的白鸟。纸上那密密麻麻、一丝不苟的字迹在晃动中时隐时现,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书写者当时的全神贯注与极致认真。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将全部心神都倾注于笔尖的力量。

我走过去,手指轻轻压住那几页躁动的纸张。指尖触碰到纸面,仿佛还能感受到落笔时留下的、极细微的凹痕。这本本子,这些冰冷的公式和解析,此刻在我心里,沉甸甸的,带着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温度。

王旭跟过来,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很自然地拉开我前面的椅子——那个曾经属于惠祺的位置,坐了下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怎么,”他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搁上去,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又有点不易察觉的认真,“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语气试图轻松,但落在安静的教室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我没有抬头,目光依旧流连在那些字迹上,只是淡淡地回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王旭收起了那句玩笑,声音低沉了些,“不过我也理解你现在这种心情。毕竟…惠祺跟你认识那么长时间了,这一下子走了,下次再见真不知道是啥时候。”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表情是罕见的严肃:“但是浩溪,老盯着后视镜,是开不好车的。与其搁这儿琢磨过去那点事儿,不如铆足了劲往前冲。前面是坑是平地,谁他妈知道呢?可能摔得鼻青脸肿,也可能一路绿灯。但你要是现在就趴窝了…”他啧了一声,“…那才真叫完蛋,会被所有人看不起的。”

我终于从错题本上抬起眼,看着他难得一本正经甚至有点笨拙地说着这些大道理,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呵…这可真不像昨天那个在篮球场淋成落汤鸡、哭得稀里哗啦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啊。”

王旭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直起身子,椅子又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那…那能一样吗!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我那是战略性调整!”他慌忙地挥舞着手臂辩解,试图挽回一点形象。

闹腾了几下,他忽然又安静下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我,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总之一句话,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别让现在好好在你身边的人…去替你消化那些已经翻篇儿的情绪。”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窗外,千莎和林小鹿说笑的身影正从远处走来。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却意外通透的兄弟,心里那点微妙的郁结忽然就被吹散了不少。我缓缓地、真心实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知道了。”

“行!你明白就行!”王旭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松了口气,重重一拍大腿站起来,“我也得滚回去啃书了!这次考试说啥也得再进步他几十名!不然小鹿该嫌弃我了!”他咋咋呼呼地跑回自己的座位,翻书的声音弄得哗啦响。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阳光又移动了几分,变得更加明亮耀眼,几乎有些灼目。我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下,香樟树的叶子绿得发亮。

“我想…”我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错题本的封面,“…你也不希望我这样停滞不前吧。”

风再次拂过,轻轻掀动书页,像是无声地回答。

我摩挲着纸页上微微凹陷的墨迹,那力度几乎要透过指尖烙进皮肤。阳光将空桌椅的影子拉长,一直延伸到我的桌角,像一道无声的界河。

她真的走了。

这个认知不再是昨天那个猝不及防的冲击,而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变成了一种更具体、更沉静的实感。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并没有被填满,但奇怪的是,也不再是纯粹的酸涩。

就像……就像你拼命跑完一场马拉松,冲过终点线后,肺腑间那火辣辣的疼痛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却让人无比清醒的疲惫。你知道你跑完了,你再也回不到起点了,但这条跑过的路,每一步都真实地构成了现在的你。

惠祺于我,从来不是终点,甚至不是路标。

她更像是跑道对面那个永远跑在你前面的对手。你追逐她的背影,咬牙切齿,不甘落后,却在日复一日的追逐中,被她带出了你最快的速度,跑出了你从未想过的里程。

现在,她提前冲线了。

而我,还在这条名为“高考”的最终赛道上。但我的步幅里,已经烙下了她设定的节奏;我的呼吸间,已经习惯了她存在的气压。

我轻轻合上错题本,却没有将它塞进抽屉深处。而是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在我桌面上那一摞复习资料的最上方。

——我不需要对着一个空座位怅然若失。

她早已用最“惠祺”的方式,将她自己最核心、最坚硬的那部分——她的意志、她的方法、她的期望——浓缩在这本沉甸甸的本子里,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移交到了我的手里。

这不是告别。

这是一个更严厉、更缄默的邀请。邀请我踏上她曾经奔跑过的跑道,邀请我去验证她坚信的答案,邀请我——去超越她。

我忽然低下头,极轻地笑了一下。

“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还是那个连告别都要用竞赛方式的、骄傲又笨拙的优等生。

我将手掌平摊,覆盖在错题本的封面上,仿佛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接仪式。掌心传来硬质封面的微凉触感,但这一次,我不再觉得它冰冷。

阳光正好落在散发着油墨清香的铅字上,也落在我摊开的掌心。

温暖而充满希望。

王旭也溜回了后排,对我比了个扭曲的大拇指,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牙膏沫。

他瘫在椅子上喘了几口粗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趴下补眠或是插科打诨。他盯着桌上那张被揉皱又展平、画满了失败火箭轨迹的草稿纸看了几秒,罕见地没有把它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而是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崭新的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沿着草稿纸的折痕把它抚平,拿起剪刀,专注地将上面一道错得离谱的力学题剪了下来。

胶水涂抹在背面,发出轻微的“唰唰”声。他笨拙但极其认真地将那片纸贴在新本子的第一页空白的正中央。接着,他拿起笔,在那道题的旁边,开始一笔一画地重新誊写题干。

阳光也照到了他的桌角。我瞥见那笔记本的扉页上,除了他张牙舞爪写下的“逆袭”两个大字外,右下角还有一行娟秀小巧的字迹:【加油。 ——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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