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咬了一口冰激凌,甜腻的巧克力在舌尖化开,我淡淡地看着窗外树上的鸟,仿佛那里有我的归宿一样。
午休铃响过后的教室安静得可怕。但是没有一个人趴在桌上睡觉,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似的翻着复习资料。翻页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空气里飘着风油精和汗臭混合的刺鼻味道。
"这道题,老登上周不是刚讲过吗?"我皱着眉头,用笔尖戳着王旭推过来的习题本。
王旭挠着头,讪笑道:"这都讲过多久了,早就忘记了。"
"放屁!明明是这周才讲的!"我压低声音,"你压根就没听课吧?"
"求你了浩溪,"王旭双手合十,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这次要是再考不好,我妈说要没收我手机到高考结束。"
我看着眼前的习题本"也就是说,要是你没考好的话,每个月多出来的生活费就充不了游戏了?对吧"
"只、只要你帮我这次,"他咬了咬牙,"我每个月给你上供好吃的!"
"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王旭拍着胸脯的样子活像个立军令状的将军。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强忍困意给他讲解知识点。每讲完一题,我都会仔细观察他眼中的困惑是否消散——这是初中当教其他人时养成的习惯。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缓慢移动,当它爬到第三块地砖时,王旭突然合上习题册。
"这次肯定可以!"他斗志昂扬地举起右手,像即将出征的武士般昂首阔步走向考场。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禁扶额:"这家伙,别提起笔就全忘光了……"从抽屉取出笔袋时,指尖触到一支遗忘许久的圆珠笔,笔帽上的图案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原貌。
“这是……多久前的笔了,我还买过这种笔?”我疑惑着看着这支笔“算了,还是去考场吧”随后将笔甩进抽屉,拿起笔袋离开了教室。
走廊上人潮涌动。在楼梯转角处,一抹熟悉的马尾辫闯入视线——千莎正和同学说笑,阳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她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右脸颊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她微微仰头的模样让我心头莫名一暖,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在想什么呢!"我甩甩头加快脚步,却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反常。
考场里闷热难耐。我把笔袋甩在桌上,窗外吹来的风裹挟着暑气,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可恶,早知道睡一会儿的……"我握紧左手,指节发白,"王旭那小子耽误我午睡,要是他再考不好……"
"浩溪同学,你在干什么?"轻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千莎不知何时已经落座,正歪头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感叹午休发生的事情。"我坐好冷漠地说道。
"午休发生了什么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让我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总是好奇张望的仓鼠。
"没什么。"我脑海里闪过王旭死皮赖脸的样子,拳头又硬了。
"这个给你。"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棒棒糖,草莓味的包装纸皱巴巴的,像是被反复拿出来又塞回去过。我愣住了。棒棒糖的包装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草莓图案鲜艳得刺眼。
这糖的包装很熟悉——不是现在便利店常见的款式,而是小时候校门口小卖部玻璃罐里那种。老板娘总是用长柄勺从罐底捞出来,糖纸边角翘起,沾着一点融化的糖浆,黏在指腹上会留下甜腻的触感。
恍惚间,眼前的阳光与某个遥远的午后重叠。
盛夏的梧桐树下,蝉鸣声撕扯着燥热的空气。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蹲在沙坑边,裙摆蹭上了沙土,肩膀一抽一抽的。我蹲下去,从书包里摸出最后一根棒棒糖递过去,塑料包装在掌心里哗啦作响。
她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阳光从树叶间隙漏下来,把她的瞳孔照得近乎透明。
"……浩溪同学?"
千莎的声音突然将我拽回考场。她歪着头看我,耳垂上的银色耳钉在阳光下晃了一下,像是记忆里那个午后一闪而过的光斑。
"为什么要给我?"我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盯着她手里剩下的糖,她立刻攥紧拳头藏到身后。
"这……这是,是给其他同学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遇到烦心事就喜欢吃棒棒糖……是以前一个人教我的方法。"
"吃棒棒糖?"我在心里无语道,"这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骗女孩子的方法?"但还是出于礼貌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千莎突然双手捂脸转过身去,从发丝间露出的耳垂红得像要滴血。我拿着棒棒糖不知所措,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指腹摩挲着糖纸,一个遥远的记忆突然浮现——小学时我的书包里总是塞满各种口味的棒棒糖,后来上了初中就再也没买过了……“那段记忆,真的是我的嘛?”我自言自语道。
"同学们把复习资料收起来。"监考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千莎已经端正坐好,只是耳根的绯红还未褪去。我悄悄把棒棒糖塞进笔袋,糖纸发出轻微的脆响。
考试铃响起,我翻开试卷,发现第一道大题恰巧是中午给王旭讲过的那类题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小子,白拿五分”,我取下笔帽,突然注意到笔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就像某人耳垂上的那枚小小耳钉。
刺耳的终考铃骤然响起,我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将笔甩到一边。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叹气声中,我重重趴倒在课桌上,额头贴着冰凉的桌面,太阳穴突突直跳。大脑仿佛被塞进蒸笼,连窗外34℃的高温都比不上此刻脑内的灼烧感。
监考老师收卷的脚步声在走道间来回穿梭。当最后一沓答题卡被收走老师离开教室时,教室里瞬间炸开锅:
"最后一题导数我完全没思路……"
"选择题第八题你们选的什么?"
"这次计算量也太变态了!"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浮现出王旭那张憨笑着的脸。”那个白痴,就算突击复习过恐怕也……”
收拾笔袋时,余光瞥见千莎正不紧不慢地将文具收进一个淡蓝色小收纳包。每支笔都被仔细插在指定的位置,橡皮和尺子分门别类——这种过分整洁的画面让我的笔袋显得像个垃圾堆。
"还是女生准备得周到……"我嘟囔着起身离开。
楼梯间的穿堂风带来片刻清凉,走廊上的议论声更嘈杂了。我拖着步子往外走,耳边飘来零碎的对话:
"那个立体几何根本建不出坐标系!"
"我大题第三问直接空着了……"
"听说这次是省教育厅出的题……"
在楼梯转角处,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千莎慌慌张张地冲出考场,马尾辫随着动作左右摇摆。她焦急地环顾四周,在看到我的瞬间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加快脚步追来,在我们之间只剩三级台阶时,白皙的手指微微抬起
"浩溪啊!"王旭带着哭腔的嚎叫突然炸响。这家伙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一个飞扑挂在我背上,"我复习的题就考了一道!其他考的全没复习!这次绝对比上次还差!"
"你他妈——"我手忙脚乱地推开他,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让我耳根发烫,"能不能看看场合?!"
"完了完了,我妈肯定要没收我手机了……"王旭像树袋熊似的扒着我的胳膊不放,鼻涕眼泪全蹭在我袖子上。
"谁管你啊!"我忍无可忍地甩开他,大步流星冲下楼梯。身后传来王旭鬼哭狼嚎的"浩溪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引得楼梯间众人纷纷侧目。
在拐角最后的反光玻璃里,千莎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她站在原地望着我远去的方向,唇角还保持着方才的弧度,可眼睛里的光彩却一点点暗了下去。那个笑容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糖画,甜蜜又支离破碎。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王旭还在身后喋喋不休:"要不要去小卖部?我请你吃冰激凌……双份!"
我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摸了摸笔袋里那根没拆封的棒棒糖。糖纸发出细碎的声响,像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教学楼的玻璃窗映出我们三人的倒影:一个垂头丧气的男生追着另一个男生喋喋不休;而在画面边缘,马尾辫少女的背影正逐渐消失在光晕里。三个截然不同的剪影,被框在同一扇窗户中,又很快被路过的学生打碎成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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