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教室门口时,我突然想起考试时那道没解完的压轴题。题干里说两条永不相交的直线叫作平行线——但数学从没告诉我们,那些看似要相交的线,也许会在无限远处突然分离。
为期两天的模拟考终于结束,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轻松感。明明高考还没到来,但此刻的高三学生们却像卸下了重担,脸上浮现出短暂的笑容。
走廊上有人伸着懒腰,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答案,还有人趴在栏杆上发呆,享受着难得的放空时刻。
——毕竟,今天是全市统一模拟考,大多数老师都被抽调去教育局批卷子,晚自习只剩下化学老师坐镇
粉笔灰在夕阳的光柱里缓缓飘落,化学老师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所以这道题的关键是要看温度对平衡常数的影响。"粉笔在黑板上敲出细小的白点,"我看看全班有多少人掉进了这个陷阱。"
我盯着试卷上被红笔圈出的第六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油墨印着的选项C旁边,我修改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当时明明用指甲在试卷上掐了道印子提醒自己复查,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选了错误答案。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把碎金般的阳光筛进教室。前排的学霸突然举手:"老师,这个平衡移动方向是不是和浓度也有关?"他校服袖口沾着蓝墨水,桌上的草稿纸上还写着几个公式,像是临时抱佛脚时仓促记下的。
"当然有关!"化学老师突然提高音量,粉笔头精准地砸中正在打瞌睡的体育委员,"所以我才说你们审题不仔细!"全班哄笑起来,紧绷的气氛稍稍松动。
我悄悄摸出草稿纸,计算着分数。选择题错两道,填空题第三问单位写错,实验题……笔尖停顿,最终数字凝固在81。这个分数像块烧红的炭,烫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现在把试卷翻到第二面……"老师的声音突然被下课铃切断。粉笔盒"啪"地合上,他摸出兜里的香烟,边往外走边对课代表喊:"课代表把错题统计一下,放学后把表放我桌上!"
教室瞬间活了过来。有人伸着懒腰把关节掰得咔咔响,后排几个男生已经用试卷折起了纸飞机。王旭像头横冲直撞的犀牛挤过走道,校服下摆沾着不知名的酱汁。
"浩溪!"他一把勾住我脖子,汗味混着辣条的气息扑面而来,"化学估多少?"
我把试卷推在他面前。他抓下来仔细看了看,突然瞪大眼睛:"八十一!"声音大得半个教室都转过头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之前都是九十多。"我将试卷推回来,纸张在桌上摩擦发出脆响。某个瞬间我真想把它团成球塞进这家伙嘴里,让他闭嘴。
王旭夸张地捂住心口倒退两步:"学霸的烦恼我不懂。"看着我毫无反应拖着下巴看窗外的样子,他突然用力拍了拍我的背,震得我差点咬到舌头:"哎呀,没事啦!等一下晚自习放学去小卖部买泡面,爷请你,就当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你昨天才请过冰激凌和可乐的,怎么今天又这么大方?"我疑惑地抬头。
"因为……"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你是我儿子嘛!"
"滚!"我抓起橡皮砸他,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橡皮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地砸在前排学霸的旁边走道上。
他撞翻了后桌的笔袋,在对方骂声中嬉皮笑脸地又凑回来:"老坛酸菜还是红烧牛肉?"
"昨天才吃过你的梦龙。"我低头收拾桌面,自动铅笔的笔芯突然断了,细小的碳粉沾在指腹上,"这次又想买什么皮肤?"
"嘿嘿,新出的史诗级……"他突然卡壳,眼睛直勾勾盯着教室后门。我顺着视线看去,千莎正抱着作业本经过,马尾辫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她耳垂上的银色耳钉在夕阳下闪了一下,像颗坠落的星星。
上课铃及时拯救了王旭流口水的蠢相。化学老师带着一身烟味回到讲台,手指被尼古丁熏得发黄。他翻开教案时,我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已经褪色,戒圈边缘有一道细小的裂纹。
"接下来讲电解质溶液……"我趴在桌上,眼神空洞地盯着试卷上的错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还不下课啊……"
窗外,夕阳逐渐下沉,教学楼里开始了新一轮的教学课程。
而我们,依旧被困在这名为"高三"的牢笼里。
当下课铃声终于再次撕裂黄昏的寂静时,教室里的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般瞬间活跃起来,众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收拾东西,嘈杂地讨论着晚饭吃什么,陆续涌向食堂,准备利用这短暂的间隙喘息一下。此时的夕阳早已彻底暗淡,只剩下天边一抹模糊的灰紫色。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散乱的试卷和习题册。王旭走过来,一把勾住我的脖子:“浩溪,走!一起去旁边的汉堡店吧!犒劳一下被化学方程式折磨了一天的自己!”
“不用了,”我摇摇头,推开他的胳膊,“我不饿,你和他们去吧。”
“又不去?”王旭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 担忧,“你最近晚上是怎么回事?总是不吃晚饭。身体扛得住吗?还是说为了晚自习下课想多坑我一些!”
“习惯了”我避开他的目光,随口编了个理由,“晚上食堂人太多,很多人都喜欢占着位置很久,我不太喜欢那种拥挤又吵闹的地方,不过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我来,说不定我今天晚自习会狠狠宰你一顿的。”
“那你中午吃饭不还是会去食堂?”王旭敏锐地指出漏洞。
“那是因为中午没得选,只能去食堂。”我有些不耐烦地敷衍道,把最后一张卷子塞进文件夹,“行了行了,你快去吧,别管我了。”
“真的是搞不懂你……”王旭嘀咕着,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我真走了?你真没事?”
“没事,快去吧。”我催促道。
看着王旭的身影和其他同学一起消失在教室门口,喧闹声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整个教室骤然变得无比空旷和寂静,这种死寂感陌生得不像我记忆中那个总是挤满了人和各种气息的地方。
我独自一人坐在位子上,目光投向窗外那几乎消失殆尽的残阳余光,一种熟悉的、冰冷而粘稠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缓缓包裹上来。教室里空荡的回声放大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我的耳膜和心脏。
不知道就这样发了多久的呆。直到手脚都有些冰凉,我才猛地回过神,站起身。我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待在空无一人的教室。
“这个时候……教学楼高层应该都没什么人了吧。”我心里想着,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想去更高一点的楼层,找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彻底地放空自己。
我走出教室,沿着安静的楼梯向上走。经过四楼,我习惯性地瞥了一眼通往五楼天台的楼梯口——那扇小铁门通常都是紧锁着的。
然而,今天却不一样。
那扇本该锁着的、锈迹斑斑的小铁门,此刻居然……虚掩着?露出了一道明显的缝隙!
“按道理……这个门是不会开的啊……怎么会……”我疑惑地停下脚步,盯着那扇不同寻常的门。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方向,踏上了通往五楼的楼梯。越往上走,光线越暗,也越发安静。
五楼通往天台的那扇更厚重的铁门同样没有完全闭合,仍然留着一条缝隙,仿佛刚刚有人进去过。我迟疑地站定,心脏莫名地开始加速跳动。犹豫了片刻,我还是伸出手,缓缓地、用力地拉动那扇沉重的铁门。
“吱呀——”
生锈的合页发出了撕裂这片寂静的、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
刹那间——
毫无遮挡的、盛大而滚烫的夕阳余晖,如同熔化的黄金般猛地泼洒进来,瞬间吞没了楼道里所有的昏暗,那过于强烈的光芒也几乎灼伤了我早已习惯了阴影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眯起眼,待视线逐渐适应后,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屋顶的位置得天独厚,没有任何高大树木和建筑物的遮挡,这里能完美地、毫无保留地拥抱整个天空。眼前是铺满天际、红到令人震撼的火烧云,像一场无声燃烧的盛大火焰。带着晚春寒意的晚风毫无阻碍地吹拂而来,掀起我的衣角和额前散落的头发,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
我被这突如其来、壮阔而寂寥的美景彻底震惊了,下意识地缓缓向前走去,直到站在天台边缘。
“真美啊……”我望着眼前的一切,喃喃自语,心中积压的郁气似乎都被这浩荡的风吹散了一些。
风继续吹着,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的笑意,开始静静地欣赏这一天中最值得欣赏的、转瞬即逝的瑰丽美景。
就在我沉浸在这份短暂宁静中时,一阵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像是念稿子一样的声音,顺着风飘进了我的耳朵。
我愣了一下,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声音来自转角处那个巨大的、投下浓重阴影的水塔后面。
我疑惑地、放轻脚步朝那边走去。
绕过水塔的阴影,我看到了一幕让我意想不到的场景——
千莎正背对着我,身体微微前倾,显得有些紧绷。她一只手紧紧攥着几张似乎是发言稿的纸张,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用力地抠着水塔边缘粗糙的水泥面。
她正极其小声地、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声音里充满了罕见的磕绊、紧张和不自信,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冷静优秀的她:
“各、各位同学…老师…大家…下午好…我是高三…(停顿,吸气)…我是高三(六)班的千莎…今天…今天我很荣幸…”
每卡住一次,或者念得不顺畅,她的肩膀就会沮丧地塌陷下去一点,显得无比懊恼。
看着她这副与平时形象反差极大、甚至有些笨拙可爱的紧张样子,我一时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气音般的笑声。
千莎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猛地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和被人发现秘密的羞窘:“谁?!谁在那里?!”
当她看清站在阴影与光影交界处的人是我时,脸上的惊慌瞬间被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所取代。
“原…原来是浩溪同学啊……”她像是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把拿着稿子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值班老师或者谁进来了呢……”
看着她那副受到惊吓、脸颊微红的样子,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笑声可能有些失礼,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只是…路过这里,本来想着去四楼窗边看看风景的,但是没想到五楼的天台门开了,就…好奇上来看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千莎脸上的红晕稍稍褪去一些,笑了笑,试图让气氛自然一点,“我就说嘛,平时这里又没有人会上来……除了我。”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那片逐渐沉入地平线的、无比壮丽的夕阳。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我看着她,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按道理,钥匙应该都在老师或者后勤手上吧?”
“哦,这个啊,”千莎像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话题,语气稍微流畅了一些,“是我找年级主任要的。就在这学期刚开学不久那会儿,当时我说我想找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在午休或者放学后的多余时间里复习功课。这次……也是为了过几天升旗仪式上的发言准备的。”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小小的、寻求认可的骄傲神情,“不过为了拿到这把钥匙,我也是软磨硬泡说了很久,保证绝对注意安全,他才勉强答应给我的。”
“是这样吗?”我的反应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并没有回应她那份小小的骄傲,“看来成绩好,待遇就是不一样啊。”我转过头,重新望向那片逐渐失去炽热温度的火烧云,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千莎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冷淡刺了一下,愣了一下,才急忙解释道:“哪里哪里……浩溪同学你的成绩也很好啊……”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觉得这个安慰有些苍白。
“看来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苦笑了一下,打断了她,目光依旧没有从天空移开。然后,像是无意间想起什么似的,抛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语气依旧平淡: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们之前……好像并没有正式认识过。”
“这个……那个……”千莎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一下子语塞,脸颊再次迅速蹿红,情绪明显激动和慌张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稿纸,眼神飘忽地寻找着解释,“是…是在当时考场的时候!发条形码的时候!我…我无意间看到的!对!无意间看到的!”
“原来是这样么?”我这才缓缓转过头,看着她明显慌乱的样子,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隔着一个座位,发条形码那么一瞬间……这都能看到,还记住了。真的是……用心了。”我的最后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但语调依旧保持着那份冷漠和疏离。
“嗯……”千莎像是被我看穿了什么,一下子噎住了,再也找不到别的话来解释,只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手指不安地绞着那份可怜的发言稿。
我们两人之间,瞬间陷入了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沉默。我依旧看着那片已经完全落下、只剩余晖的天空,而她则低着头,仿佛要把地面看穿。
停顿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仿佛鼓足了巨大的、也许是此生最大的勇气,才极轻极轻地追问了一句,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破碎和飘忽,几乎听不真切:
“浩溪同学……你……喜欢这里吗?”
我没说话。
她似乎从这沉默中汲取了一丝勇气,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但依旧不敢看我,重复并扩展了那个问题:“浩溪……你喜欢这个学校吗?”
我终于有了点反应,偏过头看她,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真实的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莫名其妙的。”
她像是被我的反应鼓励了,终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语气变得急切而真诚,仿佛急于分享一个重要的秘密:
“我……我非常喜欢这个学校!”她的话语像打开了闸门,“虽然在这里的一切,只有短短三年,这里的事物也不可能一直延续,维持着我最熟悉的样子……但是,不管是快乐,还是欣喜,还是和所有人那奇迹一般的相遇,或者是在这所学校里,那些还没注意到这一切、匆匆走过的同学……这里的一切我都很喜欢!这座学校,这座城市!”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我,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期待,再次追问,声音清晰而坚定:
“所以说,浩溪同学,你喜欢这里吗?”
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甚至算不上熟悉的女生,突然问我这样深刻而私人的问题。我下意识地想,她大概只是想找个人练习一下演讲的互动感吧,只是恰好抓到了我这个不幸的听众而已。
我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再次降临,我转回头,沉默地看着那片燃烧后渐渐冷却的天空,半晌,才仿佛自言自语般,声音低沉而淡漠:
“谁知道呢。…不过是一座城市而已。”
我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某种沉睡已久、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绪,被她的问题无意中撬开了一丝缝隙。一句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甚至自己也未曾清晰意识到的话,竟然不受控制地、低声地脱口而出:
“更多的欢喜,更多的快乐,去寻找不就行了。”我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在自己周围,在自己身边,只要认真去寻找,总会找到的。不管是谁……每个人心中,都有最重要的东西。在这座城市里。”
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因何而起。她凭什么能用那样闪闪发光的眼神谈论“喜欢”?她凭什么觉得我能理解?这种天真像一面镜子,照出我内心的贫瘠和不堪,让我只想狠狠地推开。厌恶她,更厌恶那个已经无法像她一样坦率的自己。
然而,在我说话的一瞬间,千莎就猛地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那目光亮得惊人,仿佛从我这句平淡无奇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信息。
此时,天色终于彻底暗淡下去,校园里的路灯像是约好了一般,骤然亮起,柔和的光晕驱散了暮色。晚风再次吹来,夹杂着楼下花园里树叶的清新芳香,将她额前的碎发和马尾辫的发梢吹拂起来,在空中轻轻飘动。
“行了,”我忽然出声,打破了这再次变得微妙的寂静,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太阳下山了,快走吧。继续呆在这里,会着凉的。”
说完,我率先转身,朝着那扇铁门走去,没有再看她。
“……嗯。”身后传来千莎一声极轻的回应。她默默地跟在我后面。
当她走进楼道时,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向她伸出手,语气平淡:“钥匙。”
她听到后,像是才反应过来,慌忙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小小的、有些旧的钥匙,递给我。在她伸手的瞬间,我注意到她右手手腕内侧,依旧贴着那个熟悉的、印有星星图案的创可贴。
“给。”她小声说。
我接过那枚还残留着她体温和淡淡清香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微微一动。
“咔哒。”
一声清脆的锁响。我用力带上门,将那片盛大的、已然逝去的夕阳,和刚才在天台上发生的、短暂得像幻觉的一切对话与情绪,彻底地、牢牢地锁在了门后。
我们一前一后,沉默地沿着昏暗寂静的楼梯向下走。只有我们两人单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清晰地回响,交错重叠,又慢慢散去。
仿佛刚才那一切关于喜欢与不喜欢的对话,那个紧张的千莎,那个说出奇怪话语的我,都只是被夕阳最后的光线拉长的、一个短暂而不真实的幻觉,随着夜幕的降临,悄然隐没,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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