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段北望利用异管局局长的特殊身份,边暗中帮宋仰春处理着政敌,边给他使些不大不小的绊子,就这么一步步将他送上了由尸骸堆叠起来的金环理事会理事的宝座,让他成功在三环议庭占据一席之地。
直到某日,听从指令帮段北望处理那些腌臜丑事的方觉晓带回一个消息:阮氏制药似与金环宋理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方觉晓只一味帮段北望做事,并不知晓和关心他命令背后的缘由,但正是这一消息令段北望从此对阮氏制药上了心。
数日后,他看着桌上那份关于阮氏制药的调查报告,低声自语:“宋仰春……你果然还是留了一手。”
他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背叛,背叛的程度不亚于当年宋仰春与闫雪结婚一事。
这些年他处心积虑地为宋仰春扫清政敌,却又一意孤行地斩断他的左膀右臂,有时做得并不妥善,为的就是宋仰春只有他这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盟友,危难之时只能来寻求他的帮助。
现在他却被告知宋仰春在秘密培养另一波异能者势力。
什么意思?
觉得受他钳制了吗?
等有了新的异能者可以代替自己为他所用,他就要一脚踹走自己吗?
当阮见坚的举报信被呈递到段北望面前,他的手指在纸页上停留了许久。
他清楚地看到上面记载着阮平计划炸毁异能研究中心的情报,却选择将它锁进暗无天日的保险柜,直到东窗事发后才大张旗鼓地调动异管局的力量去查。
又过了不久,等时机成熟,也就是指宋仰春动手将自己那方可能暴露在外的马脚全部清理干净以后,段北望才暗中指示项培风对阮氏制药进行深入调查。
项培风这个被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孩子,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直觉,段北望相信由他追查一定能令阮氏再难翻身。
然而,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他却万万没想到,他的筹谋早已成为宋仰春计划里的一环。
彼时阮平的异能研究造成大量实验失败产物无法处理,渐渐有遏制不住的趋势,受到药厂附近居民及阮氏竞争对手的频繁举报。因此,他不得不腆颜向宋仰春求助。
宋仰春听了阮平的陈述说:“生物制药公司应该比我更懂污染物的处理,不是吗?”
阮平迟疑:“可药厂三天两头被查,大大影响了实验进程。别的先不说,您起码跟异管局通个气放我们一马呢?”
他边说边观察宋仰春的表情。
宋仰春听了眉头一皱,猛地一拍桌子:
“阮老爷子,您说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异管局向来只听裁决使一人的命令,我一个小小的金环理事怎么就够得上跟异管局通气了?”
他锐利的眼神在阮平布满褶皱的脸部游移,像要把他剥皮削骨:“我看阮氏还是自己想想办法为好。”
“宋理事,你……!”
阮平还想再说,却被宋仰春一句干脆利落的“送客”送出了门外。
阮平何时遭受过这样的羞辱?当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间里的宋仰春却冷笑一声。
阮平给他惹的麻烦越来越多,现在居然口不择言地将他跟异管局的关系抖了出来,尽管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知此事的,但阮家已经发挥了他们应有的作用,燃尽了他们的荣光,再继续牵扯下去恐怕要引火烧身了。
所以他假意没看见阮平眼中的滔天怒火与正在盘算的心思,只等他带着阮氏铸下大错自取灭亡。
至于阮平,从宋仰春那儿离开以后他越想越气。
不是让他自己想办法吗?
好啊!
为了转移异管局的注意力,他不介意把所有人拖下水!这一点,光是炸毁一个异能研究中心就足矣。
*
异能研究中心如期爆炸,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各怀鬼胎的几个人虽在不同的地点,但都不约而同露出笑意。
接下来就是异管局旷日持久的调查。中途发生了阮见信代表阮家提出对沈雾窗进行保释的这么一件事。段北望顺水推舟,明面上送阮家一个人情,暗地里却嘱咐项培风要用好沈雾窗这块敲门砖。
当段北望再次潜入宋仰春的私人寓所时,迎接他的是颈部骤然收紧的窒息感。
宋仰春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咽喉,将他重重抵在墙面上:
“明知道阮平是我的人还叫人往死里查。段北望,你是存心想拉所有人陪葬?”
段北望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很快被惊恐代替。
他抓住宋仰春的手腕,喉结在对方掌下艰难滚动:“仰春,你……你听我说,我在调查阮平的时候真不知道……”
“你从没告诉过我……现在异管局上上下下都盯着那封来路不明的举报信,我怎么可能……”
他倾身向前,呼吸拂过宋仰春耳际:“何况,就算我知道了他是你的人,异能研究中心难道是你让他炸的吗?”
他看进宋仰春越发高深莫测的眼睛,声音陡然转冷:“我这是在替你清理门户!这么个定时炸弹留在你身边,迟早对你不利!”
宋仰春手指微微松动。
段北望趁机挣脱钳制,扯松领带急促喘息:“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有利。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董主任死在爆炸里,正好换我们的人接手异能研究中心。阮氏制药的脏水不如就泼给你那位庄理事?”
宋仰春眯起眼睛。
类似的情景早在他们之间上演了无数遍。
宋仰春指间的力道看似狠戾,实则留了三分余地。他太懂得如何动用恰到好处的怒意,让段北望既感受到威慑,又不会真的伤筋动骨。
段北望修剪他羽翼时的狠劲,从来都与那些羽翼的重要性成正比。就像现在,当他的指甲深深掐进对方颈动脉时,反而从段北望急促的脉搏里尝到了隐秘的欢愉。
这个认知让宋仰春眼底掠过一丝玩味:看啊,他越是在意,就越是想摧毁。
每当段北望从那双变得越来越冷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纵容的痕迹,心脏就会像此刻这样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宋仰春默许他的僭越,这本就是最刻骨的情话。
“姓庄的……不错……”
宋仰春任由段北望的指腹按上他的太阳穴,舒适地喟叹:“嗯,我之后派手下把证据做进去,别停……”
——而他派去的手下,自然就是关在。
这是他计划里早早布下的一枚棋子:
先是让关在以异能者互助协会会长的身份接近庄理事,再找个由头被异管局逮捕求助于他,被顺利释放以后所有人都认为庄理事就是协会的靠山,同时协会也在异管局那里过了一遭,验明了正身。
等时机一到,再自然而然地打着庄理事下属的名义接近阮平。
关在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配上刻意透露的“宋理事要联合异管局清算阮氏制药”的消息,简直是把阮平推向不存在的庄理事怀里的最佳推手。
当然,这一切都不会让段北望知道。
宋仰春闭着眼睛享受按摩,嘴角浮起一丝莫测的笑意。
关在不愧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才,手脚干净,箭无虚发。
阮家事了,庄理事被暂时扣押在异管局。宋仰春主动向议庭争取到审理此案的机会。
踏入异管局的审讯室时,庄理事眼底的怒意几乎要化作实质,宋仰春却对此视若无睹,甚至当着段北望的面,神色诚恳地表明了立场:
“我们从来不是敌人。”
他语调平缓,却字字如刀,剖开证据链的漏洞,将矛头直指霓墟最高领导人裁决使。
他娓娓道来,仿佛真心实意地为全体异能者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而痛心疾首。
他将异能研究中心爆炸、异能者平权法案被搁置,以及异能者互助协会成员无端被捕,全都说成是三环议庭某些人削弱异能者势力的阴谋。
他叹息,说他不愿见任何一方独大。当天平有所倾向时,他绝不会做浑水摸鱼的中立派……
最后,他轻飘飘地给了庄理事一个解决之策:“这件事,应该由社会舆论来助推。”
宋仰春太了解庄理事了——这个人莽撞、自负,一腔热血,又走投无路。
他掐着时间静静等待。
果然,在时间走向尽头时,庄理事交出了自己的私印作为信物。
而在一旁默默倾听的段北望却发现,他明明知道宋仰春在撒谎,却无法从他身上看出任何撒谎痕迹。
这个发现令他悚然一惊。
宋仰春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竟然然令他的「吐真」也看不清楚?
而「吐真」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宋仰春失效的?
……
走出审讯室,段北望当即对宋仰春发动「吐真」,逼视他:“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刚刚那些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宋仰春微笑看着满腹狐疑的段北望,回答得滴水不漏:
“我只说了部分事实,不算全然撒谎。”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等时机到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段北望还想追问,余光却瞥见项培风远远走来,他瞬间收敛情绪,神色恢复成疏离。可心底的寒意却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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