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琉斯不解地望着慌张的少女,她的侧颊上泛出微微红粉,似乎正因那个相框陷入了极度的窘迫。
“我现在谁都不爱——不过我承认,我爱过某个人。”杜瓶将目光落在玻璃窗外摇曳的花海上。
“我懂了。”兰琉斯点点头。
杜瓶很想说,你懂了个鬼!实话说,没装这些机械前,你也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吧?
他接着说:“如果爱是你和他之间这样的话,我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
“露莉娅也不例外?”
他摇头。
杜瓶不信,他搞不好是个傲娇。
“那你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封心锁欲,绝情绝爱?”
兰琉斯沉默了好一阵子,屋内静悄悄,空气像胶水自天花板淌下,直到把两人的手脚都牢牢凝固。
杜瓶考虑养一只狗,在两人都尴尬得要命的时候,扑过去把这个冷淡缄默的男人折腾一通。
他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向来如薄荷草,好听却也过度冰凉。
“我不需要爱谁或被爱,我从来都只是一柄剑、一把刀、一条效忠陛下的狗。”
“那你为什么要杀皇帝?”
“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野天鹅的故事吗?我变成野天鹅后,才窥见了人类真正的面貌。”
他又开始了。
杜瓶太累了,以至于她觉得兰琉斯说起话来像放屁。
“我知道你不想听。”
他抱着双膝,银白的头发落下,遮挡了阴霾重重的双目,他淡淡说道:“你先去收拾行李吧,我想安静一会儿,然后开始做午饭。”
“你要是没心情,我可以出去吃。”
“不行。”他突然强硬起来,“你得好好吃饭。”
兰琉斯对于做饭的执着令杜瓶不解,但她还是老实地拎着自己的箱子上去收拾。
她爬上楼梯,一边上楼一边讶异,她只是出差三天而已,怎么突然有点不认识这里了?
不止是外头所谓移植的花海,屋内同样一尘不染,蠲洁如新。
书架上的闲书码得整整齐齐,没有乱扔一气的脏衣服脏袜子,连鱼缸里的金鱼都游得更欢快了些——这难道不是魔法吗?
尤其是楼梯的扶手,擦得锃亮反光,杜瓶头回知道原来这个扶手是深青色的,而非她以为的灰棕。
除了年末除旧迎新,杜瓶很少打扫卫生。
卢克以前说过,他从来没见过懒成她这样的女人。
她于是给他讲了一个在脖子上挂大饼的东方懒婆娘的故事。
少年虽然听得无语,但仍因她一本正经的表情捧腹大笑。
她好几天没想起过卢克了,说起来,这可能也算是没那么爱了的证明。
兰琉斯为什么会想知道爱是什么?情情爱爱的,多烦。
要是那时候卢克没答应她的告白,她可能也不会有现在这样漫长的分手综合征。
以前的杜瓶可以说跟兰琉斯一样,是个完全不通情爱的呆板机械人。
中午还是照常吃饭,气氛有点沉闷,大概因为这里坐着一个死刑犯和一个未来的死刑犯。
兰琉斯的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兰琉斯站在厨房洗厨具,杜瓶问他:“你在哪儿学的做菜?”
“以前我常常给我母亲做饭。”
杜瓶没想到他还是个孝子。
她含着叉子问他:“报纸上说,你的家族,好像是叫洛兹莱昂,你家的府邸被查抄了,你会担心你的父母吗?”
“我的母亲死了,其他人我不关心。”
他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杜瓶一愣,“抱歉。”
“都过去了。”
烤箱叮了一声,他扭头看向一侧,“苹果派烤好了,我去拿。”
“兰琉斯,你会把我喂成猪吧?”
杜瓶打了个饱嗝,她都吃撑了,还有苹果派。
“多吃点,也许明天就吃不到了。”
杜瓶:“……”
感情这是断头饭?
她用勺子舀着滚烫的苹果派,皮烤得很酥软,兰琉斯坐在她的对面,杜瓶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他的胸口一个劲儿看。
“怎么了?”
“我在想,我是时候给你也检修一下了。”
“现在吗?”他竟然开始解领口的扣子。
杜瓶小脸通红,举起勺子,颤颤巍巍地说:“等等,等晚上吧,我们去地下室,你别急。”
“好。”
他又止住了动作。
他发觉少女脸颊怪异的潮红,于是问道:“那天……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杜瓶脸更红了,她摸着发烫的耳垂,“那不一样,那时候我算是医生你只是病人,你连胳膊都没了,我对你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你是说,你现在对我有非分之想?”
“!!!”
杜瓶瞪着眼,“我没说,是你胡说八道。”
“噢。”
他垂下双眸,绷平的唇角在无人察觉之时往上扬了扬。
“冒昧问一句,首席骑士大人,您多大了?”
“二十一。”
也不过就二十出头,年轻力壮,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杜瓶也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冒出一点口水,可能是苹果派太好吃了吧。
“照你那么说,你没有喜欢过别人——那你以前没有恋人,也没有任何那方面的经验咯?”
“你确实有点太冒昧了,女士。”
兰琉斯双眸促起,钴蓝色的眼珠焕发出危险的寒光。
杜瓶捂住嘴巴,“抱歉,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您作为帝国最有权势的年轻人,是裂风骑士团的团长,皇帝亲封的首席骑士,又外表俊美,深得众多少女的芳心,还有那么多跟女演员的绯闻,我还以为,你是个到处留情的花花公子……”
杜瓶说着说着唇边笑意放肆了起来。
他淡淡地说道:“所以,你想跟我发生关系吗?”
“噗!!!”
杜瓶没喝任何东西,但还是大大地喷了出来。
“你,你别耍流氓……”
“我还以为你对我的身体很感兴趣。”
“是感兴趣,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感兴趣——”
“那是哪种兴趣?”他紧追不舍。
“机械,只是因为你现在身上有机械。”
杜瓶羞惭到额头已经贴到桌面了,“好了,我要吃东西了……”
“吃吧。”
他用看透一切的眼神望着她,“记住,没胆量的话,就不要随意调/戏男人。”
这家伙,貌似纯情,实则一肚子坏水。
仿佛受气了一般,杜瓶埋头猛吃苹果派,哼哼,晚上检修的时候要你好看。
*
但杜瓶还是没能让兰琉斯好看,反倒是他给了她点“好看”。
入夜时分,地下室光线昏暗,里面堆满了杂物与笨重的机械设备,还有一些导魔用的铜圈铁圈。
杜瓶平时不在这里工作,只做自己感兴趣的小研究。
或许兰琉斯也不清楚这些设备和杂物,不清楚哪些要丢弃,哪些要使用,哪些可以触碰,哪些万万碰不得,所以这里他并没有打扫。
老旧的钢铁墙壁与扑鼻的灰尘颗粒,使地下室形成了一种奇幻的鸦青色暗调。
杜瓶打开操作台的大灯,光线便如牛乳般淋满二人周身。
仿佛置身于舞台中央,他和她是即将开始表演的歌剧演员。
操作台有点高,但兰琉斯长得也很高,杜瓶目测他六英尺三英寸,至少有一米九,往后一落,便轻松坐到台子上。
杜瓶只有一米六,不幸要踩着凳子上去。
他单手解开纽扣,一颗又一颗,动作迅速中带着优雅,雪白的衬衫沿着双臂往下滑去。
她立刻看到他金属质地的左臂,怪异的缝合侧脸,不带犹豫地伸手抚摸了上去。
杜瓶一接触到机械方面的东西,就几乎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男人年纪不大,但身材好得出奇。
他很高挑,却不是那种瘦成干柴的身材,右臂有明快的肌肉线条升落,覆盖金属表面的胸膛之下,是八块小麦色的结实腹肌。
他流了一点汗,杜瓶还在用手指细致拂过他的皮肤表面,以防有任何不贴合的接口。
她发现他流了汗,还以为是哪个接口出了问题,于是猛然抬起了头——
杜瓶,听好了,专业一点。
她在心里呐喊。
但他为什么额头流着细密的汗珠,眼圈微微泛粉,钴蓝色的眼瞳蒙了一层薄雾,好像陷入了醉酒般的眩晕。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与男子之间的距离,已经达到了一个零的极限。
她的双手都安放在他的背肌上,那里灼热到她的指尖弹起又放下,她的嘴唇几乎要贴到他的下颚了。
她僵硬地往后仰了一下,却因为这个尴尬的角度,喷薄的薄荷味热气黏上了她的唇齿。
她吓得继续仰,好像跳芭蕾舞的演员,准备要下腰了——完蛋,她支撑不住了。
她真的要被迫来个下腰了。
幸好兰琉斯的右手握住了她的腰,左手将她往前猛力一拉。
但这样处理的结果是,她彻底倒在了他的身上,下巴尖埋在他的锁骨上,嗅了嗅,有汗味,倒是不臭,像好久不吃的大白米饭的香气。
“看来……你的左手……不用检修,很灵活……”
杜瓶轻咳了下,男人没有撒手,他低眸看着怀里的少女,“真的?”
“真的。”
“我不觉得,你还是再多看一会儿吧。”
他附在她耳边说话,声音沙哑而低沉,是危险的引诱,更像是致命的预告。
“哪里都可以。”
“好好看看。”
“嗯……”
……
晚上杜瓶晕头转向地回了房,她拉上被子,双眼瞪得像铜铃。
一闭眼,地下室发生的一切就在眼前联翩浮现,雪白的、小麦色的、结实的、滚烫的……
还有那道声音,是被冰天雪地覆盖的火山裂口,底下流淌着浓稠炽烈的岩浆,这是杜瓶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但他看起来很会制造爱嘛。
杜瓶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钻进了被窝。
万有之主,这是魔械师的宿命吗?她已经堕落到对着机械发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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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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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深夜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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