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真的去世了。”
查尔斯对着报纸连声叹息。
“现在头条满是震惊,谁能想得到刺客会是人人爱戴的首席骑士兰琉斯?”
不是人人都爱戴他,至少瑞秋听闻了此事后,只会将他羞辱痛骂。
所有与首席骑士有关联的人都遭到了波及,包括瑞秋最爱的歌剧演员,也收到了来自帝国法庭的传票。
杜瓶不怎么文雅,因此没看过歌剧,这导致她既不知道作为露莉亚的情人的首席骑士长什么样,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清楚。
这就是平日不八卦的坏处,她要是早知道,怎么会毫不犹豫地救下他?
“杜,你说,首席骑士为什么要干这种事呢?原本仰仗皇帝陛下的威风,吃香的喝辣的,功名赫赫,称得上全民偶像了。”
“我也想知道。”
杜瓶从街上回来后便一直不在状态,连查尔斯都看出来了。
他倒也没说些什么,只当她被异教徒骚扰了,心神忧烦着呢。
杜瓶在默默思考自己未来的命运。
她现在就该火速回家将兰琉斯赶走,然后警告他不许将她救过他、收留他的事情泄露出去。
话少贤惠的神秘男人,陡然之间,成了帝国人人得而诛之的弑君者。
但她没有那么做,警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逃犯?不现实。
她在想要不要先联系兰琉斯,犹豫犹豫着,就到了晚上。
焦灼的心情没有因时间流逝而得到缓解,查尔斯留在诊所躺着养伤,杜瓶先回了旅馆。
少女在房间踱步良久,想到旅馆前台有电话,她最终还是决定给兰琉斯打个电话。
“家里怎么样?”
电话接通了,她迫不及待地询问。
“你的金鱼还活着。”
“不是这个……外头铺天盖地的新闻……”她抬手掩了掩听筒,“你没出去乱跑吧?”
“没,你不在,没有做饭的需求,我一直待在家里。”
“那就好,等我回来,你低调行事。”
杜瓶忽然想起来:“对了,那个邻居什么太太的好像见过你,你要不——”
“要不怎么?”
杜瓶声音压得更低了,“别跟我装疯卖傻,干掉她也行,我不在乎。”
“……”
“你怎么不说话?”
“你比我想象中还疯狂,杜瓶。”
“那不然怎样?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杜瓶的声音激烈了几分。
前台老人忽的看向她,她冷汗直流,“怎,怎么了?”
老人笑着说道:“女士,您要吃点旅馆免费赠送的水果吗?可以送到您的房间。”
“当然,谢谢。”
“不客气。”
老人端着一碟装得满满当当的水果送去了杜瓶的住房。
杜瓶松了口气,继续对着听筒说话:“要不……您饶我一条性命吧?现在就走,离开安戈市,再也别回来。”
“我们是一条绳的蚂蚱了——这是你说的,杜瓶。”他淡淡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不论是我的机械身体,还是别的什么,安心过好你的生活,其他一切都别管。”
他不肯放过她。
杜瓶默然,过了半晌,她才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吧。”
“为什么你不用假名,也几乎不对我掩饰自己的身份?”
“刚开始,我的确很意外你不认识我,但你迟早会知道我是谁,所以没必要。”他顿了顿,“以及,安戈市没人会认出我,放心——”
“可莫娜太太那里……”
“魔法。”他语气间带着慵懒,“你知道术士吗?等你回来我们可以慢慢聊。”
杜瓶愣了愣,缓缓挂断了电话。
她回房后,吃光了前台送的水果,这一夜她没有做梦,但始终觉得兰琉斯就在窗外看着她。
覆着草木灰的钴蓝色眼珠,折射出彻骨的寒凉。
翌日,查尔斯终于腰好点了,嚷嚷着要工作。
他带着机械社赠予他的便携升降器,在杜瓶无语的目光中得意洋洋地升到了高塔之上。
“容我放下偏见,你们魔械师总算还是有点作用的。”
“……”
打了一上午螺丝,杜瓶满头大汗,她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水,席地而坐,往嘴里咕噜灌着,开始补充水分。
查尔斯还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眼前发射器的符文,她突然忍不住问他:“喂,你说,现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术士吗?”
“术士早就消亡了。”
查尔斯得以彰显自己丰富的知识储备,立刻侃侃而谈起来:“一千年前,术士利用魔法统领洛斯维特,他们无恶不作、自相残杀,最终得到了天谴——‘月隐’来了,过去月亮带来了魔法,现在月亮隐匿魔力,变成了天边的石头疙瘩,万有之主剥夺了各大种族的天赋,人们再也寻不到魔法的踪迹了。”
他捏了捏下巴,“直到近代,符文科学家掌握了符文的脉络,才终于将残存的魔法从干涸的历史荒漠中发掘而出。”
“所以现在没人能用魔法了?”
“我听说,精灵是被主眷顾的种族,所以他们仍然会使用魔法。”
“谁见过精灵?”
“洛斯维特反正是没有精灵了,他们早在月隐之前就因战乱迁徙远去了。”查尔斯记录符文的笔尖摁了摁本子,“不过,有传言说,已故的陛下会魔法。”
“不会是民间阿谀奉承的话术吧?”
“谁知道呢?那些人是这么说的,图诺威皇室掌控着魔法最后的踪迹,谁若是胆敢反叛,皇室会用魔法捏成的光球,把叛党得夷灭成灰烬。”
“听着更不靠谱了。”
查尔斯点头:“也对,恐怕只是金宫为了镇压起义故意放出来的流言而已。”
杜瓶咽下口中清水,眸光闪烁着,“你……你说首席骑士那么战无不胜,会不会是个隐藏的术士?”
“当然可能。”查尔斯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其实我也是术士。”
“……”
查尔斯骄傲地扬着下巴,“女士,你为何那副表情?你没看学校课本里怎么称赞我们的吗?伟大的符文研究者,为社会带回古老的魔法迹象,他们如同摩登进步的新时代术士!”
查尔斯,这个男人总有种油腻过头的盲目自信。
或许是都想早点回家休息的缘故,加上查尔斯找来个升降器不用再爬梯子,这一天干活的效率很高,两人一口气检修了剩余的十二台发射器。
杜瓶买了明早回安戈市的火车票,临走前,查尔斯还说要请她吃饭。
后来,他又说有个有名的教授到帝国理工开讲座,讲座结束还要召开一场盛大的聚会,所以他要去参加城里人的上流晚宴,没法跟她这个乡下人共享农家乐了。
杜瓶本来也没想着多留,吃饭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她一大早就火速赶回了安戈市。
首席骑士刺杀皇帝的事情传遍了这个国家的大江南北,也包括偏安一隅的安戈市,街巷内,到处都是议论声。
有人感叹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说早知道首席骑士不是个好东西了。
还有人大胆断言,搞不好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我看,首席骑士只是个背锅的!宰相迪克森狼子野心,他才是杀害陛下的幕后真凶!”
吃瓜群众们抱着新鲜可口的大瓜,坐在瓜地里啃了一茬又一茬。
杜瓶提着裙摆,步履匆匆地掠过闲聊的路人们。
她回到了那座红色小房子。
少女抬手擦着额角的汗水,另一只手掏出钥匙塞进门孔,不知为何,她感到今天的庭院嗅起来格外幽香。
“咔哒”,她打开门,与此同时回头朝院子里望去。
院子里开了好多花,玫瑰、鸢尾、番红花,融融的一片红白紫绿,在风中汪洋似的载沉载浮。
她记得离开之前,这里的花还很像经理乔夫利光秃的头顶,稀稀拉拉只长了几根似花非花的草。
这才走了三天,怎么开了这么多花?
难不成那家伙真的会魔法?
“移植的。”
男人站在门内突然开口,声音凉如薄荷,杜瓶吓了一跳,连忙钻进屋子,将门紧紧关上。
“小心被人看到。”
“我们在偷情吗?”
“……嗯?”
“看到就看到了吧。”
“你的脸,现在就印在各大报纸的头条上,看到就看到了?”
杜瓶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他这个在逃犯怎么比她这个卷入乱流的路人还淡定?
“我用了魔法,没人认得出我的样貌,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年。”
兰琉斯转过身,语气轻淡。
桌子上放着两份报纸,很显然是这两天帝国时报送过来的,杜瓶看到摊在上头的那一页清清楚楚地写着“陛下崩逝,国丧将至”的标题。
男人坐在沙发上,将双腿蜷缩在臂弯中,紧紧地盯着报纸。
“兰琉斯,你真的会魔法?你真的是术士?”
“我没必要骗你。”
杜瓶脱下身上的外套,将工具箱放在了玄关处的鞋柜上。
“那你可以变成苍蝇飞走呀!”杜瓶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用魔法离开帝国,离开洛斯维特?这样就永远没人能找到你了。”
兰琉斯呆滞地望着她:“我会魔法。”
“嗯。”
“不是戏法。”他说道,“魔法是一种系统的神秘力量。”
“那你还能改变自己的样貌呢。”
“很难明说,我没有改变自己的样貌,只是麻痹其他人的感官,而且,抓我的人知道我的手段,他们迟早会找到我的。”
兰琉斯说到这里,“到时候,我会离开,你不会受到牵连的。”
“哦……好,谢谢。”杜瓶是要听到他亲口说出这句话的,她需要得到他的保证。
这座房子不是一条可以同舟共济的船,也不是一根可以踩两只蚂蚱的绳索。
兰琉斯对于杜瓶来说,是突如其来的灾祸,要不是他威胁会杀了她,她决不会选择收留他。
“还有件事——”杜瓶犹豫要不要明说。
“我的首席徽章,被他们找到了对吗?”兰琉斯扭头看向杜瓶。
她愕然,“你知道徽章在我这儿?”
“我大概是前两天才想起这件事,徽章不见了,我猜可能是你拿走了。”他淡淡说道,“我试图改过上头的符文,但不太成功……你到圣都之后,那个徽章恐怕因为距离过近,还是与指环呼应了。”
“对,你改过?上头好像没什么修改的痕迹。”
“我不会更改符文,也害怕过度修改会引发符文的防御机制,所以是用魔法隐匿了符文效力,令徽章没办法远程呼应指环,与符文科学家直接更改符文本身并不相同。”
他低垂双眸,“抱歉,我知道你可能会因此而惹祸上身,我也做好了你会将我供出的准备。”
“是啊,呵呵,我真的差点被你害死了。”
杜瓶抱着脑袋,“那个叫什么埃诺文的副团长凶得像野狼一样,我真怕被他生吞活剥了!”
“埃诺文……”他唇角抽动了下,抬起钴蓝色的瞳眸,“你是怎么从他手里逃脱的?”
“我毁了那枚徽章上的符文,还有他手里的那个什么指环,双生符文,一并毁了!”
兰琉斯怔神了好一会儿,喃喃地念着:“他说的没错,只有你做得到……”
“他?”
“没什么,我在想,换作任何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会死在圣都,只有你做到了。”
“是的,我是天才,可我还想升职加薪住豪宅,我不想被扔进大牢判处死刑——像你的那个老情人露莉娅一样!”
杜瓶不是有意提到露莉娅的,但她也的确没想到兰琉斯会沉默这么久。
经历了三日的兵荒马乱,她疲惫地瘫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你这么爱她?”她甩开脚上那双靴子,大喇喇地将双腿扛在沙发靠背上。
她歪头望向发呆的白发男人。
“爱……是什么?”
他问出这个问题,配合那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臂与左脸,他呆滞得仿佛真的成了一个机械人。
“爱就是爱咯。”
“像你爱着他一样?”他盯着柜子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那个相框。
杜瓶狼狈地从沙发上爬起,将相框一把丢进垃圾桶内,“扯到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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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变成苍蝇飞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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