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琉斯,挺好听的名字——”
杜瓶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对于一个信口开河胡编乱造的名字来说,实在是非常好听。
“我叫杜瓶,是一名魔法机械师。是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是该好好感谢我,不过,我没有收留身份不明的危险分子的习惯,希望在我去上班的期间,你可以帮我将凌乱的屋子打扫一遍,让我晚上回来能看到清洁一新且——空无一人的房屋。”
名为兰琉斯的男人似乎听懂了她言外之意,僵硬的头颅往下沉了沉。
杜瓶见状十分满意,紧接着去往盥洗室,如同每一个清晨,洗脸刷牙,今天还破天荒地在脸上涂上了阿妮推荐给她的瓶瓶罐罐的护肤泥。
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杜瓶望向镜中的自己。
十八岁的少女哪有不标致的,白白嫩嫩的肌肤,瓜子样尖尖的下巴,刚去机械社的时候,也有一两个男同事对她投来热忱的目光。
后来,杜瓶适应了手里这份工作,逐渐由那个羞涩敏感的少女变成了头发一扎就能双腿大开,手握扳手,趴在机械臂上吭哧吭哧修理的粗猛社畜。
那些男同事便仿佛从未有这件事发生过一样,与她成为了好搭档,好伙伴,绝口不提曾经偷偷摸摸在她桌上放的鲜花和蛋糕。
杜瓶本想拿起衣架上随手放的衬衫长裤,但忽然想起阿妮昨天的谆谆教诲,于是翻箱倒柜找出一件白色毛衣,百褶长裙,披上了深棕色的大衣,很有都市丽人的调调。
她小心翼翼地夹了睫毛,在嘴唇上抹了蜜桃的色彩,非常淑女地拎着挎包下楼,然后发现厨房飘出一阵热乎乎的水气。
“你在做什么?”
男人没有回话,杜瓶用古怪的声调提醒他:“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还是没有回答,她只好探出头朝内望了望,叮铃哐啷,顿时锅碗跌落了一地,杜瓶差点跳起了脚,她看到男人瘫坐在灶台下。
“对不起……”
他歪着头,双目黯然,左半边头皮及下颌处的金属皮肤近距离看着有些骇人。
杜瓶考虑着要不要想办法给他植点头发上去,遮挡这过分裸/露的肌肤。
“你还没适应你的身体呢,小心点!”
杜瓶俯身扶起摔倒的兰琉斯,顺便将地上的锅碗捡起,叠到了水池中,“算了,你好好歇着吧,不要再想着做事了,我都怕你把我家弄塌了——”
她说罢顿了顿,“总之安分点。”
她握紧包转身离开厨房,来到门口,从鞋柜最里面取出一双高跟鞋,横竖是将脚塞了进去……以前她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买下这双鞋的?
还是说,她真的长胖了?
杜瓶叹了口气,好吧,她发誓从明天开始就戒掉下午茶。
她拿了钥匙,打开门,正要离开,右手掌心忽然温热了一下,被塞进一个圆滚滚的物品,她抬手,回头,看到白发男人原来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看了看手心,那里原来卧着一枚鸡蛋,一枚热乎乎白胖胖的鸡蛋。
“谢谢。”他说谢谢时,脸上依然那般寡淡,毫无表情。
“就这么点谢礼?”杜瓶看着那枚煮鸡蛋,无奈一笑。
然后他从身后又取出一枚煮鸡蛋,递到了她手中。
多一枚鸡蛋就够了?再说了这鸡蛋还是她的吧!
杜瓶有点无奈,但偏偏笑了出来。
男人黛青色的眉毛皱了皱,好像琢磨不透她为何发笑。
他当然不明白,连杜瓶自己也没明白。
她捂住自己的嘴,还了他一个鸡蛋:“我吃一个就行!”
男人收下手中的鸡蛋,目视着匆忙逃走的少女,直到在道路尽头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低下头,盯着手里那枚热乎乎的水煮蛋,开始沉思。
他转过身,报童还在锲而不舍地派发着报纸——
“瞧一瞧,看一看!疑因金宫突发骚乱,当红歌剧演员露莉亚新剧目《祈祷者》暂停圣都巡演!”
“圣都飞行弧道频频紊乱,知名作家查斯特犯肠胃炎被堵高空,狂吐地面行人,怒批市政不作为!”
“下城区矮人帮与兽人帮火拼,两方首领双双被捕入狱,兽人帮首领表示当时只是太累找了个矮人当板凳坐会儿!”
……
*
杜瓶习惯在早上看会儿报纸,今天因为起晚了,没来得及在家看,便揣在包里,带到机械社开始看帝国时报。
帝国时报有个栏目叫做《每日异闻》,大多都是插科打诨的八卦新闻,不少舆论批判帝国时报已沦为歌剧演员与低俗野闻的苟合之所,失去了昔日对待新闻的严肃与锋利。
不过杜瓶不是搞文字工作的,不大理解啥叫低俗啥叫严肃。
她只知道,这些令人喷饭的奇葩新闻抚慰了她赶早上班疲惫的心情。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和她一个办公室的同事瑞秋一大早便悲愤地怒吼着。
“周末赶了两小时火车去圣都,就为了特意看露莉亚的新剧目,结果在弧道堵了半小时不说,去了剧院工作人员还说什么因不可抗力无法演出!”
她气得在座位上僵挺。
“这就是沉迷歌剧演员的下场。”
路过泡咖啡的男同事安杰克说着风凉话,“一个徒有其表的歌剧女演员,不是因为跟首席骑士的花边新闻,谁知道她这种没名气的新人?”
“你再污蔑露莉娅一句,我就在你的咖啡里加致死量的糖。”瑞秋甜美一笑,“送你早点见亲爱的万有之主。”
安杰克抖了下,护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咖啡,灰溜溜地离开了。
杜瓶专心致志地看着报纸,在机械社中,她扮演的角色向来是沉默的倾听者。
尽管她的确知道露莉娅,知道她的新剧《祈祷者》,知道她与首席骑士之间铺天盖地的花边新闻——
这都要拜瑞秋所赐,她是那个名为露莉娅的歌剧演员的超级粉丝。
而且她总是一本正经地说:“露莉娅不可能喜欢首席骑士,也不可能愿意和金宫扯上关系,真的,我怀疑,是首席骑士为了追求她,利用自己的权势和武力,威逼利诱,才有了那些莫须有的花边报道。”
没人信瑞秋,只有杜瓶信她,所以她一直很感恩戴德。
其实杜瓶本来也不大信,但考虑到当时瑞秋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水果刀,她还是选择了点头。
“呃……当然,毕竟首席骑士是帝国最强大的战士。”
最强大的战士喜欢最美丽的女人,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
上午的时候,杜瓶没什么事干,她前几天刚结束了一个维修麦德逊社区魔法马桶的任务。
机械社的魔法机械师很多,但多数偏向于组装、维修、设计等传统机械方面,参透魔法符文要付出大量的天赋与精力,像杜瓶这样擅长解读符文的机械师少之又少。
大多数机械师能做到的只是对科学家们研究出的新式符文死记硬背,到了实践中复制粘贴就完事了。
所以杜瓶干得很杂,大到协助交通部门铺设城市魔法弧道,建设整个安戈市飞行器的飞行路线——小到拿着马桶搋子,给有钱人修修马桶。
近二十年帝国科技发展迅猛,连魔法马桶这玩意儿都发明出来了。
听说魔法马桶可以做到洗净一体,水系符文提供了强大的冲水能力,还能在愉悦的排便时间结束后,将富人们娇柔的屁屁清洗一新。
甚至依靠火系与金系的叠加符文,马桶还配备了烘干、按摩等多种功能。
杜瓶很想吐槽那群变态科学家,他们发明马桶时使用的符文华丽得一般人压根解读不了。
不巧,机械社代理了魔法马桶的销售,将魔法马桶卖给那些人傻钱多,还因为整日坐着优雅喝下午茶而痔疮频发的有钱贵族。
不幸的是,为了节约人工成本,他们配备的维修员水准过低,压根搞不定魔法马桶上头复杂可怖的符文。
就好比上一世地球的菜鸟程序员望着密密麻麻的“屎山”代码,只不过面前的这个是真的屎山。
时至今日,杜瓶已不愿意对当日的情景进行过多描述。
简而言之,某年某日,某个人傻钱多的男爵在排便结束后,在马桶上雕刻了自己的名字,以展示自己对作为排泄工具的魔法马桶的某种执念与占有欲。
他的名字好巧不好,正好覆盖了出厂时机械师小心錾上去的符文,令人惊奇地形成了一种新型符文,符文产生了“复现”与“繁殖”的魔法效用。
以至于当男爵落笔结束的那一刻,马桶先生便立刻将这些日子吞进肚中的苦头尽数喷薄而出,且不断复现、繁殖、扩大……
形势危急,维修员火速求助于安戈市机械社的机械业务部门,寄希望于来个高级魔法机械阻止屎山继续蔓延。
高级魔法机械师平日里都是很忙的,忙着水水晦涩难懂的学术论文,与领导泡泡红茶,侃侃近来股市。
他们不可能参与这种屎尿屁的小事。
所以机械业务部的经理大手一挥,派了实习魔法机械师杜瓶前去掏粪,毕竟问题再不解决,男爵一家就要被屎山淹没,投诉信迟早会寄到圣都本部。
所有同事为杜瓶集体默哀了一日。
当杜瓶抵达社区,看到面前翔山翔海的场景,不由嘴上好生“称赞”了一番男爵的符文天赋。
随行的社区管理者将她死命拉住,她才没扑上去将趾高气昂的男爵暴揍一顿。
傍晚的时候,她一身粪水味,拖着战痕累累的马桶搋子,艰难地回了机械社。
当她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所有人都站起来为她鼓掌致敬。
杜瓶受了“工伤”,成了战屎英雄,这几天同事都抢着替她接活,她难得不用接任务出外勤。
距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不到,愉悦的摸鱼时间就要结束了。
巴掌大的小仙灵飞到了办公室的窗口,热情地播报着天气预报:“帝国时晚间六点到十点,安戈市将有特大暴雨,请广大市民做好暴雨防护,关紧门窗,收好被褥,注意出行安全哦!”
“好的,谢谢。”
杜瓶放下手中报纸,朝小仙灵点头微笑。
那小仙灵穿着绿色的小纱裙,听到她的回答愣了愣,红着脸飞到了下一楼,重复着同样的天气播报。
杜瓶突然想起来,自己没带伞。
她的经济条件不足以购买飞行器,所以每天都是乘坐飞行巴士上班。
这下好了,下班的时候铁定淋成落汤鸡。
“杜,你是不是没带伞?”
瑞秋探出了头。
“啊……哦,好像是。”
“要不下班跟我一起走吧?”瑞秋晃了晃手里的飞行器钥匙。
“感谢挽救狗命。”
杜瓶双手合十,对瑞秋连声道谢。
突然,经理乔夫利从办公室走出,将一叠厚厚的资料丢到了她的桌上——
“杜,去圣都维修魔法弧道的任务交给你了。”
“啊?”
“我让珍妮给你订了明早去圣都的火车票,你有安装魔法弧道的经验,今天下班晚点走,好好看看本部给的设计资料,明天好一去就上手。”
“可……”
他没给杜瓶任何反应的时间,便握着一杯刚泡的咖啡,悠然地走出了大门。
杜瓶瘫在座位上,万有之主啊,投胎转世也改不了牛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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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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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牛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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