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她们所住的小区位于云州市东城区,与东城区毗邻的南城区,藏着一座声名远扬的古刹——龙泉寺。
作为云州市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寺庙,龙泉寺始建于东晋年间,已历经一千七百余年的风雨。寺内古木参天,梵音缭绕。每逢暑假,燥热难耐之际,这里便成为市民与游客纷至沓来的纳凉圣地。
这天早上,程意刚推开房门,便见陈千忆从卫生间探出半个身子。她一手举牙刷,一手握漱口杯,嘴角沾着泡沫,含糊地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程意慵懒地倚着门框,耸肩:“没什么事。怎么?”
陈千忆眯眼笑起来,牙刷仍在嘴里来回晃动,声音雀跃:“那你陪我去个地方呗!”
程意挑眉,饶有兴致:“去哪?神神秘秘的。”
陈千忆故意卖关子,抽出牙刷压低嗓音:“到了你就知道啦!”不等程意再问,她已转身“砰”地关上门。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漱口声与水流的淅沥。
程意无奈,走到磨砂玻璃门前屈指轻敲:“到底去哪?这么神秘。”
门内传来含混的嘟囔,混着水声:“别问啦……到了自然知道!”
一个半小时后。
程意站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抬头仰望着眼前气势恢宏的古寺。蓝底黄字的牌匾上,“龙泉寺”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正值暑假,来云州旅游的游客格外多。虽然才早上九点,但香客已经络绎不绝。有人手捧香烛虔诚地拾级而上,有人驻足在香炉前焚香许愿。袅袅青烟随风飘入寺内,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息。
程意转头看向身边的陈千忆,指尖轻点山门方向:“你来这儿做什么?求佛许愿?”
陈千忆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点地面,语气雀跃:“对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公司有个同事来这儿烧香之后,没多久就涨工资了。我也来沾沾这里的灵气。”
程意扯了扯身上的米色斜挎包,往前走去:“行吧,玄学也算是一种力量,在人走投无路的时候,至少能给人一点心理安慰。”
顿了顿,她又提醒道:“不过我可跟你说,这种商业化的寺庙大多都是骗人的。你进去以后可别头脑发热,见什么都买。”
陈千忆看她一说到钱就立刻进入十级警备状态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知道啦~我保证只带眼睛看,绝对不乱花钱,好不好?”
程意这人对吃穿用度向来不怎么讲究。几块钱的奶茶和几十块的奶茶在她这里没什么区别,一百块的衣服和一千块的衣服也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她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太在意,唯独在钱这方面特别谨慎。陈千忆有时候都想不明白,这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拿出二十万和陆沉屿一起付首付。
她偶尔也想劝程意换个高薪的工作,在三十岁之前给自己买套房。但程意偏偏喜欢安稳,在工作上没什么远大目标,也不想承受太大压力。上班对她来说,就是挣钱的方式,挣的钱够花就行,不必那么拼命。
人各有志,陈千忆也不好多说什么。
程意抬脚就要往里走,可还没迈出去的脚步还没落地,就被陈千忆一把拉住手腕拽了回来:“等等!还有两个人没到呢!”
程意疑惑地皱眉,刚要开口问“还有谁”,就见陈千忆突然眼睛一亮,朝着她身后兴奋地招手:“这儿呢!”
程意缓缓转过身,视线越过攒动的人群,远远地看见周任尔和那个“蜜腿男”正并肩朝她们走来。
“蜜腿男”今天穿了件素净的白色T恤,没有任何图案,衣料妥帖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阳光下,他裸露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饱满,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起伏,充满了力量感。
一旁的周任尔则背着一个黑色皮质双肩包,手里拎着的香烛袋子被修长的手指轻轻勾着。他步伐从容地踩在青石板上,今天穿了件基础款白衬衫,下摆利落地扎进裤子里,袖口随意卷到小臂,浅蓝色牛仔裤衬得双腿笔直修长。整个人清爽利落,青春阳光,和旁边少年气十足的林忆辰站在一起,竟看不出半分年龄差。
看到这样的周任尔,程意忽然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公司老板来找财神爷“化缘”,这画面想想还挺有趣的。
还没等程意反应过来,陈千忆就已经蹦到她面前,仰着头笑得灿烂:“正式宣布一下,从今天起,我和林忆辰就在一起啦!”
没错,她口中的林忆辰就是“蜜腿男”,而“蜜腿男”就是林忆辰。
程意抱着胳膊,好笑地看着她:“哦~别人都是先恋爱再更进一步,你俩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先更进一步再谈恋爱。”
陈千忆伸手拍了下她的胳膊,嗤笑道:“你没听过吗?有些缘分,是身体比心更早认出来的!而且你不觉得我俩特别有缘吗?名字里都带个‘忆’字!”
程意夸张地拍了拍手:“是是是!太有缘了!以后生个孩子就叫‘双忆’,你们就是‘三忆之家’,听着就像有三亿存款,够有钱!”
陈千忆笑着推她:“借你吉言!”
程意目光瞥向越来越近的周任尔,压低声音问道:“不过你把周任尔叫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不是很明显吗?”陈千忆眨眨眼。
“我告诉你……别想了……我们俩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你俩那天到底聊了什么?”陈千忆好奇地追问。
聊了什么?程意思绪蓦然飞回那日。她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周任尔喜欢她,故真相只有一个……周任尔在报复她。准确说,是在报复她曾经口出恶言。
当初她说:“周任尔那么丑,我才不会喜欢他,我就算是喜欢猪喜欢狗,也不会喜欢周任尔那只癞蛤蟆!”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他让她夸他帅,再用一点小手段让她喜欢上他……这何尝不是一种最完美的报复?
她既然已经看穿了这场精心设计的“陷阱”,又怎么可能……乖乖跳进去呢?她又不是傻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周任尔和林忆辰就已经走到她们面前了。
林忆辰伸手替陈千忆拂开粘在脸颊的发丝,低头问她:“你们俩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
陈千忆冲他眨眨眼,故意把声音提高:“我们小姐妹之间的小秘密,你少打听!”说着还冲着周任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要好好把握机会儿啊!
周任尔却一点都没看到,因为他的目光一直黏在程意脸上。
她今天穿得清爽利落,深蓝色牛仔裤裹着笔直的腿,脚上一双白色平底鞋。
上身那件浅蓝色条纹短袖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细长的脖颈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转动。
刚才翻白眼时,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没好气的娇俏,嘴角却悄悄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惹的脸颊上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在那对梨涡上顿了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那天,他自以为说得足够清楚,谁知她唇角一扬,梨涡浅现,话却像一把淬了火的刀直劈而来:“所以呢?你想干什么?一夜情还是炮友?我告诉你……都可以!我这个人玩得很开的!”
她语调轻佻,眼波流转,像极了一个游刃有余却又略显油腻的中年男人。可那笑意浮动的眼底,却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倔强。她的指尖沿着杯沿缓缓打转,仿佛划过的不是玻璃,而是对方刚刚筑起的心防。
“说到底,爱情翻来覆去也不过就那样,没什么意思。”她轻笑一声,声音压低了些,“不如……我们开始一段只走肾不走心的关系?你觉得呢?”
程意几乎是拼尽了演技。她微微歪头,让耳坠晃出一点冷艳的光,红唇勾起时像个熟练的猎手……漫不经心,却步步紧逼。
她得让他知道,她可不再是什么好拿捏的角色了。现在的她,玩得起,也放得下,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她,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最好能恶心到他三天吃不下饭!
周任尔的目光在她那对梨涡上停留了一瞬,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她那句石破天惊的“都可以”面前瞬间崩盘。
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烧了起来。
他低低咳了一声,试图找回自己的节奏和冷静,却清晰地感觉到某种胜券在握的自信正在迅速坍塌。先前的那点游刃有余早已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覆盖……就像被人用羽毛不轻不重地挠过心口,痒得猝不及防。
“你现在倒是……”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比平时沉哑了几分,“比我想象中还要胆大。”
跨进龙泉寺山门,香火气息陡然浓郁起来。
攒动的人头像潮水般一片一片涌过,卖香烛的摊贩吆喝声、香客的低语、檐角铜铃的轻响……无数细碎声响揉在一起涌入耳朵,竟奇异地让程意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亲切感。
她恍惚间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跟着爸爸妈妈和姐姐挤在庙会的人潮里。
那时候她一不留神就挤到路边的小饰摊子面前,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所以每次去逛庙会,妈妈怕她到处乱跑,总会用温热的手掌紧紧攥着她的小手,两个姐姐则在旁边叽叽喳喳数着路边的红灯笼到底有多少只。
正出神时,一股更猛的人潮涌来,程意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伸手抓住身边人的胳膊。指尖触到布料下紧实的肌肉线条,她猛地回神抬头,撞进周任尔沉静的眼眸里。
他正稳稳扶着她的手肘,眉头微蹙着留意周围的人流,见她站稳了才松了些力道。
程意有些惊愕,她那天都那么恶心了,他竟然还会主动扶她?
周任尔见她一副见鬼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程意精准地捕捉到那个白眼,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任尔!你刚刚那是什么表情?”
周任尔低头瞧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讽弧度:“嫌弃的表情,看不懂吗?需要我再免费表演一次?”
他把话说的明明白白,简直一丁点儿委婉的词汇都没有使用,这下……程意更确定,周任尔的确被她恶心到了!
程意内心狂喜,表面却以比“嫌弃”更胜十倍的、看垃圾般的眼神回敬,一字一顿道:
“不劳周总费心表演,你的底色我早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麻烦你,以后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请离我远点,我嫌恶心。
周任尔都快被她气笑了,恶心,她竟然还敢嫌他恶心?
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眼科呢?眼光那么差,找了那样一个烂人,最后把自己折腾到跳楼。
周任尔的目光轻飘飘地从她脸上扫过,仿佛她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条斯理地拿出纸巾,仔细擦了擦刚才被她抓过和扶过的地方,然后将纸巾揉成一团,精准地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他才吝啬地给她一个眼神,语气平淡无波:“说完了?说完了可以让路了,你挡道了。”
程意微微侧身给他让道,在他经过自己身旁时幽幽地说道:
“是我孤陋寡闻了,原来还有人是属螃蟹的,喜欢横着走,你不会觉得全世界都要给您让道吧,周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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