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雪代一整天都挂心着黑铁集集会这件事,在无暇他顾。
时间越临近,她越觉得手脚冰凉,心中惴惴不安。
因为不知道集会何时结束,她只得提前去食堂准备对付几口,可盛好盘中食物之后,她用筷子随便捡了几下,却觉得喉头堵涩,毫无胃口。
雪代也没打算勉强自己,她将餐盘放在出餐口,走出了食堂。
黄昏时分。
天如炉,将霞光融作金水,自云端倾泻而下,直到进了那天际下沉淀的蓝紫色里,才将光亮吞没。
雪代就趁着这未歇的亮,到了卡莱尔所说的那个地方。
然而一到地方,她便意识到自己太过天真。
动动脑子也应该知道,黑铁集这种内部集会,怎么可能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去的,只是因为一切发生的都太过仓促,以至于让雪代忽视了这关键一点。
她半个身子隐在树荫中,看着零星几个人陆续走进一栋房子,那房子同珀尔修斯之前带她去过的没什么太大差别,只是位置不同,不过也是,呆的时间长了,他们这些人同恶\魔\岛上半个土著也没什么差别了。
毕竟在这里的犯人,几乎是不可能出去的。
若是只在外围转转,又恰好碰见了暴君,这种概率会是多少呢?
雪代非常想在心中计算一下,不过很可惜,应当是趋近于零。
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放弃,等回来再去找卡莱尔。
雪代心中难免没有抱怨,毕竟昨天给她的信息中并没有提到这一点,让她平白无故紧张了整整一天后,才发现自己连大门都进不去。
她见里面的人进的差不多,周围再没什么动静之后,才从树荫后面出来,幸好她身材娇小,刚才没什么人发现她。
雪代整理了一下因为躲藏而发皱的衣服下摆,又将凌乱的头发以手梳理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可是刚迈开一步,就听见有人在她的背后说:
“等等。”这个声音冷漠却又熟悉。
紧接着,一个硬物重重抵上了她的后心。
雪代只觉得浑身血液仿若凝固,以被抵住的那块地方为圆心,麻痹感蔓延至她的手和脚。
所幸,她的脑子还能用。
“先生,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缓缓举起双手,声音竭力保持平稳。
“转过身来。”男人没有因为雪代的示弱而放下武器,他的声音也毫无温度。
真倒霉,雪代心底暗啐。
她只希望身后这个男人不是什么难缠的家伙。
雪代依言转过了身,目光触及男人的刹那,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她还记得这个男人,在自己第一次穿越甬道时,正是他木仓杀了追着她的那几个男人。
那个瞎子狱警,一级执法者。
男人微微偏头,手中的木仓口顺着她的胸口危险地滑移,最终顶在她脆弱的下颚处,猛地向上一抬,那力道迫使雪代不得不仰起脸,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他仔细端详了这样一张脸,确信自己见过她。
“是你。”他语气肯定。
“第二次。”他下了结论。
雪代看见他的手指放在扳机处,手腕处因用力,而导致青筋微微鼓起,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但她此刻根本无心欣赏。
她能感觉到他想要开木仓,她就要死了。
“等一下,先生。”雪代此刻只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嗯?”男人动作微顿。
“我要举报。”
虽然这样做确实很对不起卡莱尔,也让她想再接近黑铁集变得难上加难,但若不如此,她确信自己无法从这个男人冰冷的木仓口下捡回小命。
“你要,举报?”男人听到雪代这样说之后,声音中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但雪代并没有发现,她只以为男人是在询问她,于是组织了下措辞,说道:“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
她迎上了男人探究的目光,以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可信。
“是因为我发现了这里有人在非法集会,狱警先生。”
虽然很轻,但雪代确信自己听到了一声轻笑。
“是吗?”他如此问道。
是在询问她?不,不是这样的。
他的反应平淡得异乎寻常,既没有怀疑她在撒谎,也没有追问她非法聚会的事。
他......
“你知道这件事。”
雪代终于想清楚了,一个帮派,每月都有集会,在这座监控密布、执法者昼夜巡视的孤岛上,若说他们毫不知情,那未免把这些人想的太愚蠢了。
在这座与世隔绝、无人能逃的牢笼里,犯人与狱警之间,还有什么明显的差别吗?
雪代深吸了一口气:“狱警先生,无论如何,我并无恶意。”
“是吗?”他语气轻蔑。
原本抵在她喉口的木仓支沿着她的颈线往上攀爬,男人用木仓柄轻轻拍打了下她的脸颊。
那触感很冰冷,但雪代却觉得脸上像被火燎过一样,她感觉到了羞辱。
她的头一偏,男人的木仓就顺着脸颊滑了过去。
作为一个囚犯,激怒一个在这里显然说一不二的人,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应该尽可能地保持柔顺、无害。
柔顺......无害......她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狱警先生,无论如何,这里有监控。”雪代在提醒他不要做得太过分。
男人那只瞎了的眼睛,蒙上一层灰翳,无神又带着死气,有点像蛇类蜕皮时的眼睛,被那只眼睛盯上,即便知道它看不见,但雪代仍不可避免地感到战栗。
“哦?”虽然雪代的偏头,导致男人的木仓口从她的脸上偏移,但是他并不生气,又或者说,是因为眼前的人太过于弱小了,以至于他根本生不气来。
“那又如何?”木仓口重新抵上了她的额头。
雪代听见了一声“咔哒”,男人打开了保险。
若说刚刚只是吓唬她,但现在,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他只给她一次发言的机会了。
“你可以向我求饶,又或者,说出遗言?”男人盯着她,一歪头,笑了。
雪代哪个都没有选,她举起自己的手腕,露出了灰色腕带。
“狱警先生,你不能杀我。”
雪代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这条灰色腕带既是她的催命符,却同时也能保住她的命,倘若她被犯人杀死,又或者在三个月后的重审中被判处死刑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是最高监的狱警亲自动手。
“除非你也想同我一样,尝尝当犯人是什么滋味。”雪代虽然是同他说话,但并没有看向他,而是望向了不远处的一个摄像头,一字一句说道。
“呵。”男人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雪代,嘴角勾起浅笑。
“你很有意思,灰色小姐。”若不是他的眼中没有笑意,手中的木仓也没有放下,雪代几乎以为这是夸奖了。
她深谙谈判要张弛有度,刚刚她说出了近乎是威胁的发言,现在便应当采用较为柔和的态度了。
雪代尽可能地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我保证,我真的没什么恶意,而且像我这样普通的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呢?狱警先生,你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到这里时,雪代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觉得这句话太对了,她瞥了一眼男人,发现他对这句话好像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继续道:“就放我一马,好吗?”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木仓,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从头到脚,一尺一寸,像审视,也像剖解。
见男人没有反应,雪代还待在说些什么......
他却按下了扳机。
“砰”。
雪代大脑一下空白了,她仿佛听见了耳边传来嗡鸣。
她,她死了?
她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没了着力点,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雪代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终于意识到男人并没有开枪。
“砰、砰、砰”。男人用木仓口分别指向了她的额头、喉咙、胸口,每指到一个地方就从嘴里发出一声“木仓响”。
雪代这才发觉,自己被愚弄了。
“很有意思的玩笑不是吗?”男人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即使这笑容里充满恶意。
即便雪代被这样对待,她依旧没有生气,而是挤出一个笑容:“狱警先生,如果你的玩笑开完了,可以让我先离开吗?”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发现除了刚刚开木仓的瞬间,雪代表露出了真实的情绪,现在的她,又变得捉摸不透了。
但是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当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男人并没有放开她,而是用另一只手伸向了她的头顶。
雪代想避开,却被他控制住。
“狱警先生,你想做什么?”
“你还是刚刚那副被吓到沉默的样子,比较美丽。”他并没做什么奇怪的事,而是用手指夹住了她发丝间的一枚枯叶,将其取下。
“没有人告诉你,做坏事之后,要把罪证消灭干净吗?”男人将那枚枯叶举至她的眼前,轻轻一捻,枯叶便碎成残渣随风散去。
做完这一切后,男人才松开了她。
雪代往后退了几步:“狱警先生,既然你不准备出手,那不知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当然。”他一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准备再做什么。
雪代转过身提步欲走,男人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再次响起。
“我叫蛰川,这位灰色小姐,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昨天更的好晚,所以今天提前亿点发。[垂耳兔头]
今天写到黄昏太阳下山那个句子,如果有小宝追的比较早,恰好那个地方天气又比较好,就可以抬头看看天空,真的很美好。[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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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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