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褚逸兰的颈动脉,激得皮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持剑者手的微颤——并非发力,而是源于一种几乎要绷断的、极度紧张的恐惧。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围住他们的七八个男女声音发紧,像是被沙漠抽干了所有水分。
刀剑明晃晃地指着外来者,但他们自己的眼神却更像是一群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瞳孔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惊惶。
褚逸兰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外,示意自己并无武器。他的目光越过闪烁的刀锋,平静地迎向那位一直沉默着、用浑浊而锐利的眼睛审视他们的老者。
“我们迷路了,被风沙困在此地,并无恶意。”他的声音因缺水而有些沙哑,却异常稳定,“看诸位的装备,也是在这戈壁里讨生活的人。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非要兵刃相见?”
“同路?”老者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两块干燥的砾石在相互摩擦,“在这死亡之海里,只有先后喂了沙子的倒霉蛋,从没有什么同路!你们出现的时机、地方,都巧得让人睡不着觉。”他那刀子似的目光逐一剐过三人,在岁余那昳丽得近乎不真实的面容和君醉那深潭般沉静的气度上停留得尤久。
“这鬼地方……有玩意儿专会扒下人皮,扮得人模人样来骗心肝。我们……不得不防。”
岁余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又低又磁,在这剑拔弩张的空气里荡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他非但不退,反而纤长的脖颈微微向前一送,几乎要主动吻上那最近的一抹寒锋,饶有兴致地追问:“哦?那可真有趣。不过……你们又凭什么断定,自己就不是那披着人皮的‘东西’,而今是在……贼喊捉贼呢?”
他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几柄刀剑因着主人心神的剧烈震荡又逼近了毫厘!就在剑尖几乎要刺破岁余皮肤的刹那,君醉动了。他甚至没有抬手,只是目光极淡地扫过那持剑者的手腕。
那汉子却像是被无形的冰针刺了一下,手腕猛地一抖,剑刃下意识地偏开了几分。
“我家师弟顽劣,老人家海涵。逸兰虽好说话但我不是,所以最好把你们的剑都拿来。”君醉的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却带着一种能压住场子的沉静,“诸位只是杯弓蛇影,徒增惊扰。若我等真是那祸物,诸位觉得,此刻还有机会执刃而立吗?”
老者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死死盯着他们,浑浊的眼底在进行激烈的权衡。
一旁的少年未许忍不住小声嗫嚅:“爷爷……他们、他们看着不像坏的……”
“未许!闭嘴!”老者厉声呵断,但空气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却悄然松动了一丝。他最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沉重的冷哼,干瘦的手臂挥了挥。包围圈迟疑地、充满戒备地撤开,但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依旧如芒在背。
褚逸兰暗自吐出一口浊气,一手一个,将还在跃跃欲试仿佛觉得这游戏很有趣的岁余和看似平静但保不齐下一句就能毒死全场的君醉迅速拽回自己身边。
勉强称得上“和平”的僵持下,双方围着微弱的篝火坐下。跳动的火苗将每个人的脸映得明暗不定,扭曲拉长的影子在沙地上晃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老者疲惫地用粗粝的手掌揉着额角,声音里满是倦意:“困在这里……快半个月了。找不到路,找不到活水。白天还能硬撑,一旦入了夜……”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是无法作伪的恐惧,“就能听见……某种啃嚼骨头的声音,嘎吱……嘎吱……守夜的人亲眼见过,一个看着和人没两样的‘东西’,就在营地外边不远,抱着不知哪来的断手残肢……吃得正香。”
褚逸兰的心猛地向下一沉:“那‘东西’……动作是不是有些僵硬迟滞,不像活人?”
老者骤然抬眼,目光如鹰隼:“你怎么知道?”
“……遇到过类似的。”褚逸兰压下胃里的翻腾和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声音发紧,“后来呢?”
“折了一半多的人,才勉强扛过去。后来有一天,在一条早干了底的河床边上,发现了那怪物的……尸首。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就剩下一层皮松松垮垮地包着骨头架子。”老者长长叹了口气,火光在他刻满风霜的脸上跳动,“一行二十三人,就剩这几个了。我看几位……不是普通人。若真有法子……求你们,想法子带这几个娃儿出去。”他目光投向包括未许在内的几个年轻人,那里面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褚逸兰正想追问更多细节,岁余却忽然用一只手托住腮,歪着头插话,语调轻快:“老人家,您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么?”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众人都是一愣。
岁余却不等人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天真的、因而显得格外残忍的兴味:“说的可不是那放羊娃。是说啊,有一种东西,最会揣摩人心,利用那点软弱的同情。它甚至会给自己编个凄惨无比的身世,露出血淋淋的伤口,等你忍不住上前去想搀扶一把的时候……”他笑吟吟地看向老者,红唇弯成一个完美的弧度,“再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他顿了顿,仿佛真的在好奇:“您说,在这鸟不拉屎、鬼都嫌寂寞的地方,突然撞见一伙哭爹喊娘、说被怪物追得就剩半条命的人……这戏码,您是信,还是不信呢?”
篝火噼啪地爆开一点火星,映得每个人脸上阴影幢幢,神色莫辨。老者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愈发阴沉难测。
君醉淡淡地接下,声音平稳无波,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他的意思是,故事里的狼,也会装成受伤的羊羔来求救。而您方才说,那害人的东西……恰好也最擅长伪装。”
怀疑的毒刺一旦扎下,便在沉默中无声地蔓延、滋生。褚逸兰环视着这片小小的、在无垠荒漠中脆弱得可怜的营地,心头发冷。无论眼前这些是人是鬼,在这诡异的“南冠国”里,信任本身就是最危险的赌注。
就在这时——
“公子!几位公子!救、救命啊——!”
少年未许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嘶喊声由远及近,像一把利刃猛地划破了这危险的平衡!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上血色尽褪,眼泪和沙尘糊了满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哥!还有张叔李姨他们……突然全都……全都晕死过去了!浑身烫得吓人!怎么叫都叫不醒!求求你们!快去看看吧!”
褚逸兰心下猛地一凛,立刻起身:“带路!”
未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涕泪横流,慌忙转身引着三人奔向营地一侧临时搭建的歇息处。
然而,当众人跟着他急匆匆赶到他所指的那片沙地时,所有的脚步都像是被瞬间冻住,猛地僵在了原地——
沙地上空空荡荡。
别说昏迷的人,就连有人曾经在此躺卧过的痕迹都微乎其微,几乎看不出。只有几簇被夜风吹得微微伏倒的枯草,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荒凉。
夜风呼啸着卷过空旷的戈壁,带来能冻透骨髓的寒意。
未许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瞳孔放大到极致,茫然地瞪着那片空地,嘴唇哆嗦着,张合了好几下,却发不出任何一个清晰的音节。
“……人呢?”他最终挤出的声音细若游丝,破碎得不成调子,里面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极致的惊骇,“刚才……明明……明明就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的……怎么……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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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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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往事重现半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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