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墙角里,一道人影无力地蜷缩着。
苏墨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双手触碰到那具尚带余温、却已然僵直的身体。
她小心翼翼地,仿佛怕碰碎了什么珍宝般,将娘亲冰冷的身体揽入怀中,拨开那被汗水和泪水黏在脸颊上的花白碎发。
月光下,娘亲苍白的面容平静得令人心碎,嘴角甚至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看到希望的笑意——或许是在盼着她归来,或许是想起了那枚能改变女儿命运的“天机丹”……
苏墨吟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带着极致的温柔和破碎的哽咽。“娘亲…你看,我回来了…我赚到灵石了…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簪子……”可她的声音飘散在死寂的夜风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阴影中,那柄通体乌黑、毫无灵光的长剑剑柄之上,一道极淡极浅的 冰蓝色光芒 倏忽闪过,如同深冬寒夜中骤然睁开的一道冰冷眼眸,转瞬即逝。
苏墨吟抱着娘亲冰冷的身体,踉跄着想站起身,却腿下一软,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白日里包扎好的肩伤瞬间崩裂,鲜血迅速渗出,染红了旧布。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更紧地抱住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将娘亲安置在冰冷的床铺上。
她打来清水,拧干布巾,极其轻柔地为娘亲擦拭脸颊和双手,仿佛她只是睡着了。当擦拭到那遍布的淤青和隐秘的伤痕时,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她猛地偏过头,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却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捂住,生怕那污浊的血点溅落到娘亲干净的衣服上。
完成这一切后,她取出那支炽烈的红枫玉簪,仔细地、稳稳地簪在娘亲已然失去光泽的发间。那抹热烈的红,刺痛了她的眼睛。
随后,她拿起铁剑,沉默地走到后山。
一点一点挖开冰冷坚硬的土地,直到挖出一个深深的墓穴。她将娘亲小心地安葬,最后,贴了一张隐匿符,仿佛这样就能将最后一点温暖与安宁隐藏起来,不被世间丑恶所侵扰。
回到死寂的房间,她沉默地收拾好一切。然后,她坐了下来,伸出伤痕累累的手。
没有朱砂,没有灵墨。那就以指为笔,以血为媒。
一道道繁复而危险的中级符咒,伴随着生命力的急速流逝,被她不要钱般地疯狂绘制出来。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被她随手抹去,那张清秀脸庞上的眼眸,曾经灵动聪慧,此刻却只剩下麻木的死寂和一种近乎燃烧的疯狂。
贴上最后一张隐匿符,她背起那柄沾着泥土的普通铁剑,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向内门区域。
手中的追踪符闪烁着微光,精准地指引着每一个曾在那个小院里留下过灵力波动的气息。
贴上隔绝符,撒出毒粉,催动火龙符,再以铁剑给予致命一击。
她的动作机械而高效,如同最冰冷的杀戮机器。
一个,两个……她在心中默数,每一声惨嚎熄灭,她眼中的麻木便深一分。
天色蒙蒙亮时,她终于站在了赵力的院外。
此刻,她青色的弟子服已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温热的、冰冷的血液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地落下,周身凝聚的实质般煞气,连隐匿符都难以完全掩盖。
与普通弟子住处不同,赵力的院外竟还有五名气息不弱的侍卫值守。她手中剩余的毒药已消耗殆尽,最终不得不动用了一张极其珍贵的裂空符,才勉强将这最后的障碍全部清除。
她的身影开始摇摇欲坠。远处,内门方向已经传来一些骚动和惊呼,想必是之前的尸体被发现了,长老们很快就会被惊动。
要抓紧时间了…….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又一个丹药瓶,看也不看就将里面所有的丹药尽数倒入口中,如同咀嚼豆子般吞下。空瓶被随意扔在脚边,与尸体混杂在一起。
从那些弟子身上搜刮来的丹药,被她囫囵吞下,狂暴的药力在体内疯狂冲撞,却如同泥牛入海,被贪婪地吞噬,转化为支撑她继续复仇的短暂力量。
“呵……”她扯动嘴角,发出一声沙哑而空洞的轻笑,不知是在嘲笑这身体的贪婪,还是这命运的残酷。
她握紧了手中已然卷刃的铁剑,目光死死锁住了前方那扇华丽的院门。
苏墨吟眼中血色弥漫,再无迟疑,猛地破开华丽的大门,将手中剩余的所有攻击性符箓和几件低阶法器不管不顾地砸向房间深处!
轰!砰!
火光、冰棱与腐蚀性的毒雾瞬间在屋内炸开,弥漫的烟尘与混乱的灵光暂时遮蔽了视线。
就在这一片混沌之中,一道锐利无匹的寒芒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却又快如闪电般刺出!其速度远超苏墨吟的预料,角度更是刁钻狠辣。
她心下骇然,竭尽全力扭身闪避,却终究慢了一瞬。
嗤——
冰冷的剑锋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她的血肉,几乎将她整个左肩连同部分锁骨彻底削断!森白的骨头瞬间暴露在空气中,鲜血如同泉涌,顺着她无力垂下的手臂疯狂流淌,滴滴答答地落在那柄铁剑之上,迅速被剑身吸收,留下诡异的深蓝色灵路。
剧痛几乎让她昏厥,但她死死咬住了牙。
来不及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远处数道强横的气息正在急速逼近,其中一道更是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显然是门内长老出手了!
她死死盯住从烟雾中缓缓现身的、手持利剑、面带惊怒与残忍笑意的赵力。他周身环绕着一层薄却无比坚韧的金色光晕——正是这该死的护身法宝,在刚才的狂轰滥炸中保他毫发无伤。
失算了…没想到他这护身法宝竟如此厉害!这波动…恐怕连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都能挡下!
巨大的绝望与不甘如同冰水浇头,但她染血的眸子里,疯狂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苏墨吟猛地咳出一口发黑的淤血,嘴角却咧开一个疯狂而快意的笑容,染血的牙齿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骇人。
她死死盯着赵力那双因剧痛和恐惧而骤然收缩的瞳孔,一种近乎扭曲的期待在她心中燃烧。
这就怕了吗?畜生!
她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从破门那一刻……你吸进的每一口……都是我给你备下的……大礼……”
那是她特意留下的、无色无味、能缓慢侵蚀丹田根基的奇毒!即便今日她无法亲手将他剁碎,来日,这个仗着修为横行霸道的畜生,也终将眼睁睁看着自己灵力散尽,沦为他自己最鄙夷、最践踏的凡人!
就在这时,一道恐怖的威压骤然降临!
“孽障!还敢行凶!”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一位内门长老身影如鬼魅般出现,袍袖一挥,苏墨吟拼尽全力挥出的最后一道天雷符箓,竟如同孩童的玩具般,被一股无形巨力轻描淡写地拍落在地,灵光瞬间湮灭。
那长老身形一闪,已如一座山岳般挡在了赵力身前,将其严实实地护在后面,看向苏墨吟的目光冰冷如看死物。
“师尊!师尊救我!她…她给我下毒!”赵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躲在长老身后,声音因恐惧和怨恨而尖利扭曲。
苏墨吟看着自己最强的符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如此不堪一击,看着仇人被牢牢护住,眼中那疯狂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却没有熄灭,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的、玉石俱焚的死寂。
她摇摇晃晃地站着,左肩恐怖的伤口血流如注,几乎将她染成一个血人。
二长老含怒一击,灵力狂涌,苏墨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再次被狠狠砸入墙壁,碎石簌簌落下。她只觉得全身骨骼寸寸碎裂,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交出解药,老夫饶你不死!”二长老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苏墨吟咳着血,闻言却勾了勾唇角,扬起一个极其讽刺的、破碎的笑。
“赵力虐杀我母亲时,可曾想过……后果?”
她气息微弱,字字却带着血泪,“我虽未能手刃此獠,但也算为母报仇,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二长老眯起眼睛,浑浊的双目中寒光闪烁,语气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一介凡人贱妇,也配与我内门精英弟子相提并论?交出解药,本尊可以大发慈悲,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他声音陡然阴厉,“本尊定然挖坟鞭尸,让你母女二人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苏墨吟沉默了。
她染血的眼睫颤抖了一下,仿佛终于被这恶毒的威胁击垮,气势微弱下去,声音也变得嘶哑:“我…我如今手骨尽断。解药就在我的乾坤袋里……”
二长老量她已是强弩之末,再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冷哼一声,飞身掠至她面前,伸手便去扯她腰间的乾坤袋。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乾坤袋的瞬间——
砰!!!
那看似普通的乾坤袋猛地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轰然炸开!这竟是一道 血爆符 !
与此同时,她双眸之中 鎏金色泽与疯狂血色交织闪耀 ,不惜燃烧最后残存的生命本源与魂力,逼出心头精血,以意志为笔,在空中急速书写着一道的 目箓 。
那符咒并非绘于符纸,而是随心而动,化作一道道如有生命的 血色枷锁 ,如同毒蛇般缠绕上近在咫尺的二长老,无视他仓促撑起的护体灵光,竟直接钻入他的四肢百骸,烙印进他的经脉深处!
“呃啊——!”二长老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连连后退,惊怒交加地想要扯掉那些钻入体内的血色符链,却发现手指一触碰到它们,便被一种诡异的力量灼烧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苏墨吟感受着生命力的急速流逝,意识开始模糊。心中唯一的悔恨,便是未能将母亲安葬得更远、更隐蔽些,恐遭这些老匹夫的亵渎。
眼皮越来越沉重,气息微弱如游丝。
就在她即将陷入永恒黑暗之际,耳边,一道 清冷、古老、仿佛穿越万古时空而来的女声 骤然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她的灵魂深处:
“以天地为洪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聚五行而锻其形,采日月而淬其锋。血祭通灵,魂契共生。剑成之日,道与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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