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闳睁开眼,瞳孔里只有一片沉静的清醒,完全不像一个刚睡起来的人。
因为今天没有客人,他直接脚步一转进了书房。
房间里光线昏暗,舒闳坐直身体,点香、放白噪音的动作一气呵成,好像做了无数遍。
他要趁着困意还在给自己造个梦,看看竹唳的到来有没有带来改变。
脑中构思出最简单的场景:一片草原,微风拂过,草浪起伏。
入睡很顺利,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那片草原的轮廓,几乎感受到了微风拂面,然后一切归于空白。
舒闳站在那里,又变成小时候无措的样子。
闹钟响起被他摁掉,依旧闭着的眼睛看不出情绪,整个人却散发着低迷的气息。
一个念头闪过:
就算竹唳特殊,能突破界限与他的梦交互又有什么用。
他还是梦不到任何东西。
茶样样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
他看完了全程,看到舒闳的所有脆弱,走到他身边的脚步轻得没有声音,茶样样伸出手抚摸他的后脑勺。
舒闳一点点松懈下来,把额头靠在他的肚子上,茶样样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环住了他。
“有我在,舒闳……”
被他叫的人呼出一口气,再抬头已经恢复了正常,站起来拥抱了一下茶样样,舒闳语气带着点笑意:“谢了,好兄弟。”
末了还拍拍他的背:“走了,洗漱吃饭。”
书房门关上,茶样样看着某人忘记灭掉的香薰蜡烛,最终无奈吹灭。
整整一天,舒闳都在外面采风,或是去商场买几件新衣服,再要不就是看个电影,总之晚上回去的时候大包小包。
茶样样在他身边帮忙拆包装:“你怎么都买了点小东西。”
舒闳撑了撑还没半个拳头大的帽子:“最近想养个宠物,所以买回来试试看。”
“也行,想养什么?守宫还是……”
“鸟。”他并拢五指把帽子戴在手上,让茶样样看,“好看么?”
“这我能看出什么啊,”茶样样嘴角一抽,“而且你给鸟买四千块的帽子?”
“啊,我光看样子了,没管价格。”
茶样样看对方手里拿着的多巴胺花里胡哨配色,一个劲儿脑补他看上了多炫彩的鸟,要这么搭配。
“好了。”把所有东西都装到盒子里,舒闳推茶样样出了门,“我要睡觉了。”
“这么早?”
“嗯嗯,今天累了。”
说着卧室门一关,舒闳拿好所有东西,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这次没等很久,几乎是一分钟不到竹唳就躺在了他脚下,然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小小的身体微微起伏,看起来虚弱不堪。
舒闳盘腿坐下,将他捞进怀里:“竹唳。”
“你怎么了?”
竹唳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将眼皮完全睁开:“饿,好饿……”
舒闳顺了顺他的羽毛:“饿?”
“不是昨晚才吃过么?消耗很大?”
“要躲梦警的,”竹唳声音气若游丝,“把我放在地上好不好。”
舒闳将他放到地上,听到竹唳又断断续续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巡逻的更严格了。”
“为了躲避扫描我只能来回飞,还好你出现了。”
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小的负面情绪从地面传送到身体,竹唳总算松了口气:“没关系,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舒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把自己买来的小衣服都摆在他面前:“我本来还说给你试试衣服呢。”
竹唳看着一堆颜色在眼前感觉更晕了。
“今天是不行了,改天再说吧……”
“如果我还能有回来的那天。”
这话提醒了舒闳,他从一堆衣服里拿出了一个耳环一样的东西,轻轻扣在竹唳的脚上。
异物感让竹唳有点不舒服:“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一个小型追踪器。”舒闳说的理所当然,“我饶了你一命,还给了你可以暂时栖息的地方。”
“想知道你的动向应该不过分吧。”
竹唳庆幸自己是只鹰,一些起伏比较大的表情别人看不太出来,就比如现在他看上去毛茸茸,实际早就恨不得扇眼前人。
“我觉得挺过分的,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却想监视我?”
“监视我就算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就成了你的所有物?”
看着眼前虚弱无比还不忘抱怨的鸟舒闳解释道:“首先,你闯入我的梦,还撞破我杀人的事,我没杀了你都是心善。”
“其次,我的梦目前对你来说利大于弊,你需要依靠它,所以这更像是一种寄生关系,只不过我同意了。”
舒闳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竹唳内心不屑,这么个破环儿,只要他想直接变小就取下来了。
“最后,这不是监视,只是防止你突然消失的一种手段。”
竹唳补充道:“如果我突然消失,你就会根据定位找到,用尽各种办法杀了我是么?”
舒闳不置可否,竹唳见他这个样子不再计较,反正他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占了很多便宜。
“那你叫什么?”
或许是竹唳可怜的小模样让舒闳起了恻隐之心,他嘴唇微动:“舒闳。”
“怎么写?”
“你还会认字?”舒闳问他,语气带着点新奇。
竹唳摇头:“不会。”
“那说什么……”
“我得跟你确认一下,舒闳。”竹唳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咂了咂嘴,“我真的可以出去吃噩梦的吧?”
“这样一直关着,我总有消耗致死的那天。”
舒闳知道他的顾虑,同时也想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可以,而且我会帮你。”
“等明天我出去找几个噩梦存好给你带进来,看看能不能吸收。”
竹唳眼睛一亮:“那太好了,谢谢。”
“不过……”他明显是恢复了一些,视线转向舒闳买的那些东西,“能看出来你是真的想把我当个宠物养。”
“对啊。”舒闳回道,“毕竟养一个小东西也挺好玩的。”
小东西?竹唳懒得解释,毕竟他确实没见过自己大的时候的样子。
沉默一小会儿,舒闳又把他拿了起来放在手里,竹唳伸了个懒腰:“年长的暗鸟已经没了一大批,我也快了。”
从他有记忆开始,每晚都是在飞行中度过,不知道飞了多远,也不知道飞了多久,总之他们为了找那一点可怜的噩梦都是拼尽了力气。
后来的某一天,他们发现同类大量减少,噩梦数量也直线下降,越来越多的暗鸟消失在黑夜,他跟舒闳相遇那天也是一样的,好在他比较幸运,找到了个这样的风水宝地。
“还好遇到了你。”竹唳声音小小的,不复往日尖利。
舒闳摸了摸他。
谁不是呢,他那时候也是被空白梦境折腾到只能通过工作来转移注意力了,这样一想竹唳的存在对自己也是意义重大。
“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刚到手的小东西怎么能就这样没掉。
舒闳躺在地上,把竹唳放在了耳边,一人一鸟都闭上了眼,无边空旷里也不觉得孤独,第一次,他们俩都是第一次在夜晚,在梦里睡着到醒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舒闳感觉这一觉让他恢复了不少活力,不是没听过梦中梦有睡觉的情况,但他从来都是听人说很累。
没想到自己还这么特殊,也不知道竹唳感觉怎么样。
舒闳想起今天的正事来,慌忙收拾好自己就要出门,跟刚进来的茶样样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这么着急?”
“我有点事儿,”舒闳推开拦着自己的人,“你先看着店,我晚上回来。”
茶样样一转眼就看不到他的身影,嘴角拉平,随后跟管家说了一声也跟上去。
舒闳去了黑市,挑挑捡捡选了一百多颗噩梦玻璃珠,付过钱后读取梦境,留下的有用的也就十几颗了。
中午随便找了个饭店吃饭,正想着下午去哪里再进点货的时候茶样样出现,冲他招了招手。
微微蹙眉,舒闳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跟了自己一路。
“平时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突然想起来买噩梦了?”
“不怕被梦警抓到?”
“偶尔一次应该没关系。”舒闳想了想自己在梦境里做的那些事默默给遵纪守法打了个问号。
“舒闳,需要帮助的话我永远在。”茶样样仔细端详他的神色,生怕错过对方的一点异样。
舒闳讨厌这样直接的视线,只能拿起水杯做遮挡:“好兄弟在心中。”
茶样样自嘲地笑了一下,一时搞不清他是不是故意的:“噩梦这种东西你想收藏的话可以来找我嘛。”
“你可以给我造梦然后记录下来啊。”茶样样语气里带着些试探,“我做你的载体。”
舒闳不知道茶样样这样帮他的理由,或许他并不想知道,只是简单思考了之后拒绝了这个提议。
“长时间处于噩梦之中会让身心都出问题的。”
“不用担心我花太多钱,”舒闳拿起一颗珠子看来看去,“这样起码不会让谁受伤。”
茶样样眼神微微一动轻声问道:“如果是我愿意呢?”
我愿意做你的载体,愿意承受你给予我的所有呢。
“那也没必要。”舒闳摸着下巴好像在思考,“这个看起来还不错……”
话题转变之生硬,一时让茶样样陷入了迷茫,他总觉得眼前人变了一点,但说不上来是哪里。
一顿午饭吃的味同嚼蜡,舒闳不想带着茶样样一起逛街也就回了家。
给两个客人造完梦舒闳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就看到竹唳在自己面前。
“你来啦,舒闳。”他还是很虚弱,看起来比昨天还要危险。
好在他带的噩梦足够撑一段时间。
“我来了。”舒闳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还是带着饭来的。”
竹唳往前蹭了蹭,目不转睛盯着那些玻璃珠:“那你喂我吧。”
“啊?”舒闳疑惑,竹唳倒是抬起头看他。
“怎么,养宠物不想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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