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历4239年，首都星。
今日是帝**事学院开学的日子，还有一个小时就是开学典礼。
“还没联系到殷肆意吗？”身为开学典礼的总负责人，卫临川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转头一看今晚的重要嘉宾不见了，瞬时觉得头大。
“还没找到。”路翎宜看着已经陆陆续续进场的新生已经有些绝望了：“殷肆意到底跑哪里去了啊？？有多少人是冲着他才报考我们学院的，开学典礼上见不到人学弟学妹一定会哭的吧？？！”
“他们没那么脆弱。”一道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路翎宜转头看见来人，惊讶道：“任学长？！你怎么来了？”
“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任潜渊穿着一身军装，显然是刚从军部过来，他抬手拿过桌子上的典礼流程图，扫了几眼后和卫临川说：“学长致词这部分，由我来代替小意。”
“这不好吧？”卫临川有些犹豫，虽然任潜渊在新生中人气也很高，可是他们一开始就定了殷肆意，临时换人总归不太好，他飞快瞥了眼年面容冷厉的学长，委婉拒绝：“并且许闻悦已经出去找了，应该快找到了。”
“没什么不好的。”显然，任潜渊并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军部的战场生涯让他的气质比之前更加冷硬，他的决定不容置疑：“今晚我来替他，至于他……”
任潜渊垂眸，那双漆黑凌冽的眼睛闪过几分恍惚。
“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而此时，在机甲系停机坪上，被众人找疯了的殷肆意安静坐在飞行器里，细致检查后排除病毒侵入的可能，他对着凭空出现的陌生屏幕道：“所以呢？”
带着强烈无机质性质的机械音响起：“为了继续维系您的生命，您应该与我建立精神联系。”
“你是说，我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你？”
又是一串数据流闪现，机械音回道：“是的。”
殷肆意将座椅放低仰头审视着闪烁的屏幕没说话，机腔内陷入一片沉默，只听得到机器自动运行的嗡鸣声。
按理说，他应该已经死了。
死在昔日队友的电磁枪下，死在众望所归的期待里，连细胞都被轰散，最后消匿于广袤宇宙之中。
但再睁眼他却没死，还回到了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我最后…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殷肆意侧头看向窗外远处，天空万里无云，微风吹动远处星舰上的旗帜，在浅蓝天幕下映出鲜艳的色彩。
今天是个好天气。
“请求权限不足，不予答复。”
“也就是说你知道原因？”
“是的。”那机械音说：“在这个世界之中，您可以认为我是全知全能的存在。”
“全知全能？”
殷肆意转头重新看向屏幕，眼睛里带上几分讽刺：“你可知道只有在远古灵智初开的愚昧时期，人们会这样形容无用的神。”
面对殷肆意这样的嘲讽，那机械音并未接话。
“滴——”检测系统的警报响起，操作屏上代表飞行员生命体征状态的模块闪烁红灯，预示飞行员生命即将衰竭。
“若再不建立联系，您会死。”那机械音的声音毫无起伏说明当下的情况。
殷肆意右手捏着眉心企图驱散大脑的昏沉感，“建立联系可以，但我有条件。”
“您说。”
“我要先对我的身体植入精神程序。”
那屏幕上的数据流又一阵变幻，好像在计算什么，直到检测系统面板上殷肆意的身体数据快要跌破临界值才回复：“可以。”
“给我十分钟。”
他要编写的是一个自毁程序，其实这个程序在他的脑海中已经相当成熟了，后来他失控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他数次企图设置自毁程序来停止失控行为，可惜最后程序完成后也没能成功植入……
编写完成后将程序植入身体，感受着生命完全被威胁桎梏的受控感，殷肆意竟有几分出奇的安心。
程序植入的同时，机械声再次响起。
“寻道计划3051代自探索系统——代号‘息壤’请求与您建立联系，是否接受？”
“接受。”
随着精神屏障放开，殷肆意感受到一股精神力以磅礴之势入侵至他的精神领域，却很自觉地绕开精神领域中央的自毁程序，渲染到他每一寸精神羽尾。
“联系已建立，您可称呼我为‘息壤’。”
这次声音是在殷肆意脑内响起，仿佛他的大脑中凭空出现第二个意识一样。
身体机能在回升，控制面板上的红色警报消失，殷肆意打开舱门，在意识中问息壤：“我的任务是什么？”
“没有任务，”息壤答道；“您可以无视我的存在进行所有生命活动，当然必要时我会给予您相应的帮助。”
殷肆意下了飞行器朝机甲系教学楼走去：“那我需要付出什么？我不认为存在单方面受益的利益关系。”
“应该说，”息壤在殷肆意精神海中轻叹一声，分明是机械的声音却带着人类一般深沉的语气：“您的生命本身，就是我最大的收益。”
殷肆意没太理解息壤的意思，却在脚步再次落下时，感受到了不知缘自何处的野风——
从四面八方而来，推着攘着，裹着他往前走。
“殷肆意！”出机舱没多久，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朝他跑过来，殷肆意晃神片刻才认出是谁。
许闻悦，女性Alpha，机甲系在校生，也是他这时的队友之一。
“出什么事了？怎么都联系不到你？”见他面色有些苍白，许闻悦关切问道，还准备伸手探他额头温度。
殷肆意下意识避开，对上许闻悦疑惑的目光解释道：“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许闻悦还是不死心：“没生病吧？”
“我没事。”殷肆意刚回到这个时间节点，还不太适应前队友的关心，只能岔开话题：“新生都安置好了？”
“我们办事你就放心吧！”许闻悦拽着他往礼堂那边走，边走边说：“我差点以为要赶不上了，幸好任潜渊学长也回来了，正准备替你致词呢。”
任潜渊？
听到这个名字殷肆意表情微怔，记忆却有点恍惚：任潜渊毕业后还回来参加过新生典礼吗？
十五年前的事有很多细节他都记不清了。
“对了！”许闻悦突然想到什么，语气都变得激动起来：“今年有一个初始S级精神力的新生！我之前只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殷肆意眉心一跳，问许闻悦：“他叫什么？”
许闻悦答：“好像叫……齐戎非？”
殷肆意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许闻悦：“你确定齐戎非是今年的新生？”
许闻悦点点头，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质疑的：“对呀，学校官网上写得清清楚楚：齐戎非，今年新生，刚成年就查出S级初始精神力。”
殷肆意低头看向自己胸前代表星辉军事学院的校徽，确认了自己在校生的身份，才恍惚感受到息壤说的可能性是什么概念。
原本的记忆中，在他毕业后进入第三军团才听说机甲系来了一个叫齐戎非的S级初始精神力新生。后来齐戎非也进入第三军团，在上层的示意下，由殷肆意担任齐戎非所在小队的队长，同时负责对齐戎非的精神引导。
也是在那时，他开始出现不可控的意识与行为，直至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被革职、被通缉、被追杀。
最后殒命于齐戎非手中。
殷肆意询问精神海中的未知存在：“息壤，为什么齐戎非会在这个时候入学？”
息壤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请求权限不足，无法答复。”
“殷肆意？”想起刚刚任学长在电话里的嘱托，许闻悦担忧地看向突然走神的同伴：“你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由于殷肆意精神力的特殊性，除了学院本就繁重的课程，军方那边好像也对他有额外的训练。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但之前偶尔看到殷肆意从军部回来脱了一层皮的样子，就知道这训练恐怕可以称得上惨无人道了。
毕竟那可是课程全部近乎满分的殷肆意都觉得吃力的程度诶！
“我没事，”殷肆意摇摇头，“先去找学长他们……许闻悦？”
许闻悦挥手招来一辆悬浮车，不顾殷肆意的抗拒将他推到座位上，然后输入去机甲系住宿区的指令，“一个开学典礼而已，去不去的无所谓，你赶紧回去休息，别猝死了！”
“真的不……”殷肆意觉得没有必要，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在看到许闻悦快要发怒的神色后将话咽了回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许闻悦这副因为担忧而佯怒的神情了，在后来的记忆里，许闻悦对他的愤怒要更激烈更明显，还夹杂着恨意与一些其他复杂的情绪。
住宿区并不是很远，不多时殷肆意就到了他的宿舍楼，虹膜识别后宿舍门开启。
意料之外地，在独居了三年的宿舍里他看到了一个人。
齐戎非在宿舍换上新生制服，正打算开门去参加开学典礼，就见到了正准备进门的殷肆意，两人身高相仿，面对面的站位正好让他们看进对方的眼睛。
齐戎非愣神了会儿，才回过神道：“是殷肆意学长？”
“嗯。”殷肆意倒没多惊讶，前世军部可以将齐戎非安排到他队里，这次学校给他们安排同一间宿舍也不奇怪。
侧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殷肆意这会儿确实累了，他也想理一下思绪。
“机甲系624级学员齐戎非。”饱含少年刚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殷肆意回头，只见齐戎非将身体掰直，向他行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军礼。
殷肆意也立正回他一个军礼：“机甲与指挥系621级殷肆意。”
“学长是要休息吗？”见殷肆意眉宇间的疲惫，齐戎非问道。
“有事？”殷肆意的记忆还停留在齐戎非将他轰成粒子那会儿，虽然并不怪他，但言语中下意识带了几分冷淡。
“没有，”感受到殷肆意隐隐的排斥，齐戎非还是维持着笑意打开门，“学长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嗯。”
关上门后齐戎非打开智脑看见周复发过来信息：“还不来吗?典礼快开始了欸。”
齐戎非打字回他：“就来。”想了想又加了句：“我见到殷肆意学长了。”
“？！”那边发来两个符号。
“待会儿和你说。”齐戎非关闭智脑，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将宿舍门上的状态牌更换为不可打扰。
他的目光看向紧闭的房门，仿佛要透过状态牌看进里面去，漆黑的瞳孔映照出状态牌明明灭灭的光，让人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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