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改造计划在四大街区是被禁止公开交谈的，那是一项绝对疯狂的计划：以人为手段进行基因改造，强行干预精神力发展过程，制造出天生强大的战士。
但人类无论如何发展都不会成为真正的造物主，强行干预进化进程的弊端很快显现出来，参与基因改造的实验体往往伴随许多不可预测的疾病，或是早夭，或是崩溃；精神力改造的滥用更是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严重流血事件，最后经过上层讨论，彻底终止了这项错误荒唐的计划。
任潜渊问：“那项计划不是早就被联盟终止了吗，卫先生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卫衡道：“可第四街区很多地方并不归联盟管，多的是只为一个利字就搭上性命的人。”
“卫先生是说这项计划还有人在暗中进行？”任潜渊靠在椅背上，手指有规律地叩击扶手不知在想些什么，“可这与我们二人有什么关系？”
“我这人最讨厌兜圈子。”卫衡笑了一声，他坐直身体看向对面任潜渊，目光犀利地仿佛要将对方看穿：“我知道二位为什么来的，所以我们大可以敞开了谈。”
任潜渊闻言也收回了那副事不关己的神态，他做出一副费解的样子：“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卫衡又靠回椅背，笑道：“自然也是为了一个利字。“
任潜渊想起刚才摊主说的，卫衡是地下城的负责人“之一”，大概猜测到他的目的，于是追问道：“那项计划哪些人都参与了？”
卫衡状似回忆了会儿，道：“赵颂兴你们应该知道，他之前精神力一直在B级，好像是半年前吧，突然就进阶到A级了，那段时间他和韩厉走的挺近。”
“突然是多久？”在一旁沉默许久的殷肆意问，一般来说，Alpha精神力进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等级越高所需进化时间就越长。就拿进阶速度在Alpha中已经堪比恐怖的任潜渊来说，他从分化开始就是最顶尖的A级，训练两年以后精神力才达到S级，再然后又经过三四年精神力起起伏伏，才彻底进化到2S级。
但这已经是相当变态的进阶速度了，毕竟在殷肆意出现之前，任潜渊曾被称为是千年不遇的天才Alpha。
卫衡瞥了眼任潜渊，见他对旁边青年插话没有意见才回答：“也就几天内吧。”
见殷肆意点点头又不说话了，任潜渊起身对卫衡道：“多谢卫先生提醒，我和小意先出去走走看看。”
卫衡挑眉：“我以为你会继续问我韩厉的情况？”
任潜渊审视了卫衡一番道：“比起别人的描述，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闻言卫衡耸耸肩，脸上一片坦然，“人之常情，不过任先生后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当然。”任潜渊笑笑，“估计以后要不少叨扰卫先生。”
见任潜渊与殷肆意离开地下城，卫衡吩咐赵飞进来给黄色郁金香换上防辐射罩子。
“以前也没见您给花加过罩子，这次怎么突然要加了？”赵飞一边将花放进去一边问。
“让它开得时间长点，说不定能等到见阳光的时候。”
“那要继续监视任潜渊吗？”
“不用，并且咱们还要顺带帮忙把他身上其他的眼睛扒下来，”卫衡摁掉手里的烟，看着透明罩子里的花朵，鲜艳夺目的色彩美得很。
“毕竟是我想合作，要拿出点诚意才行。”
“卫衡做事效率还挺快。”又开启那架过时的飞行器，任潜渊对副驾驶位的殷肆意道：“之前监视咱们的那几台设备都不在了。”
“何必呢？”殷肆意问：“大费周章让卫衡注意到你，又要借他的手隐蔽自己。”
“你好像有点不满？”任潜渊看了一眼自家的队友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
“没有不满，”殷肆意垂下眼，“我只是不理解，这不符合你的行事风格。”
“我无意中听见了爷爷和军部高层的谈话，是关于你的。”任潜渊开了一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殷肆意疑惑道：“我的？“
“具体内容暂时不能和你说。”任潜渊调慢飞行器的速度，飞行器因为超速发出的微弱警报声也停止了，所以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但是小意，我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我和这次任务有什么联系？”殷肆意转头看向任潜渊，问：“说到底我们也就只是队友的关系，既然都关乎你爷爷，关乎任、殷两家，你为什么还是要保护我？”
“并且，”殷肆意的声音完全是不解的语气，“我是Alpha，初始精神S级的Alpha，向来应该我去保护别人才对。”
“哈哈哈，”任潜渊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放声笑了很久才腾出右手准备去揉殷肆意的头，被躲掉后手落在对方的肩膀上捏了捏。
“早就说了，等级这东西只会用于压迫和威慑。因为高等级而想要承担责任，放弃等级带来的特权转身背负枷锁的笨蛋也估计也就有你了。”
任潜渊道：“你说，我不护着你，你怎么办？”
殷肆意艰难辨别出他话里的意思：“所以，是因为你怜悯我？”
“算是，但也不全是，”任潜渊收回放在殷肆意肩膀上的手，“至于这次行事为什么这么急切……”
他长叹口气，声音微小到几不可闻：“小意，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闻言，殷肆意蓦地怔住了，记忆旋转着交错，让他迷失在对真实的判断中。
上一世到后面，在他为数不多的清醒期里也总是听任潜渊说时间不多了，他那会儿就问任潜渊什么时间，用这些时间要做什么，但不管他怎么问任潜渊都没有说。
“息壤。”
“您说。”
“这一次任潜渊的结局是怎样的？”殷肆意问。
机械声答道：“息壤的信息库里并不包括还未发生的事件。”
殷肆意反问：“你不是自称全知全能吗？”
息壤那边又停顿许久，才回复殷肆意：“根据目前计算模型走向，他的人生进程与您相关性很强，这个问题您更应该问自己。”
“问我吗？”殷肆意想起上一世，鲜红的血将记忆染成一片猩红。
就在那以后——在任潜渊死后，殷肆意也失去了最后一个信任他的人，在清醒的世界里，再没有人反对“殷肆意就是危害人类社会的破坏因子”这样的话了。
“生气了？“见殷肆意大半天不出声，任潜渊不由出声试探。
“没有。“殷肆意回过神来对任潜渊说：“你如果不想说，我可以不问。”
“这么乖？”任潜渊有些惊讶，殷肆意的性格向来是有疑问一定要深究到底的，然后他听见殷肆意郑重其事地说：“虽然我并不需要谁的庇护，但如果你非要坚持，那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毕竟留着命才能做自己想做的。”
任潜渊很少见殷肆意这副模样，觉得有些新奇：“小家伙知道疼人了？”
殷肆意却没理他的调笑，像是许诺般：“你答应我，我就不问。”
感受到殷肆意的认真，任潜渊也收起脸上的表情，盯着殷肆意看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我答应你。”
说完后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任潜渊换了个话题：“卫衡说的精神力改造，你怎么看？”
“如果是精神力改造引起的精神失常暴动也不无可能。”殷肆意道，“并且第四街区暴动Alpha的资料汇总来看也有些异常。”
任潜渊之前对于第四街区的了解并不多，来到地下城后才发现一直存在的违和感。
第四街区不同于其他街区，高阶精神者比例很小，一个A级Alpha就已经足够被人忌惮。但在关于第四街区的暴动资料汇总中，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西碑星系，就已经有12个A级以上的Alpha，这比例高得有点不正常了。
“很有可能精神力暴动其实是基因改造的副作用，但我不太认为是精神力改造，毕竟它的实验条件太苛刻了……”任潜渊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先去会会韩厉吧。”
殷肆意调出韩厉的个人资料，浏览完后皱眉道：“待会儿小心些，他是个人渣。”
A区的一幢楼房外，一个瘦弱的男孩正在紧张地在塔外等待着，半晌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嫌弃地看着男孩的穿着，神情高高在上地问：“你就是丁云？“
“是我是我。“男孩脸上堆着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管家将他领进门，防贼一样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找你来是看得起你，治好了少爷好处少不了你的。”
丁云是一个Omega，与Alpha压迫性地精神力不同，Omega的精神力要更加柔和，如果遇到相配的Alpha，Omega的精神力则可以快速消除Alpha存在的精神力损伤，并对提升Alpha精神力等级有极大作用。
但这是违法的。
Omega向来脆弱，很多Omega给Alpha精神疏导之后，自己的精神力反而崩溃了。为了保护数量本就稀少的Omega，联盟从法律上禁止了这一行为，也只有在第四街区这样的地方，会有Omega为了生存铤而走险接这些活。
丁云的精神力波范围比较奇怪，可以与大多数Alpha的精神力共鸣从而达到治疗效果，只不过这样太费精气神。
一路上他眼睛也不敢乱动，深情卑微又惶恐；毕竟他是来自C区的“低等人”，来趟B区很是不易，他也不想因为一些小差错丢了这份活计。
管家将丁云引到卧室后对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人道：“我们少爷精神力受损，医院治疗太慢才找了你，你疏导完叫我。”
“是是是。”丁云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精神力治疗最怕有人干扰，说完后管家就离开了。
丁云右手敲击颅骨，内置通讯器的声音在耳蜗响起：“找到人了？”
“陆哥，找到了。”丁云直起身来冷漠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白姐怎么说？直接搞死？”
“直接搞死后面就麻烦了，”陆远的语气平淡地像说今天的天气：“做得隐蔽点。”
“对了，”陆远补充道：“记得把他的基因备份，说不定和卫衡有重合序列。“
“知道了。”收起采集血液样本的安瓿瓶，丁云精神力锁定床上的Alpha，本应柔和无害的精神力却带着杀意与暴虐。
Omega独属的精神力缓慢的覆盖到卫度的精神识海里，表面上填补损伤给他治疗，但之后卫度就会死于缓慢的不可逆精神衰竭，没人会找到原因。
看着陷入昏迷的卫度，丁云临走前轻声嘲讽：“卫衡不过是懒得理你，还真把自己当人家的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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