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烛被紧急军情叫走后，一夜未归。
林栖几乎也没怎么合眼。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季寒烛那双充满担忧甚至带着点恐惧的眼神。
还有……
那个差点成真的吻。
心跳时不时就失控一下，耳根也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烫。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季寒烛信息素的味道。
“烦死了……他就是个烦人精！”他闷声嘟囔。
天亮后，训练恢复了。
气氛依旧压抑，凯尔的死像一层散不去的阴霾笼罩在基地上空。
但林栖出现在训练场时，敏锐地发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了。
少了之前的轻蔑和探究，多了更深的忌惮和……
林栖徒手解开镣铐的场景，加上凯尔离奇的死亡，足以让这些鼻孔朝天的贵族子弟重新掂量掂量他的分量。
更让他意外的是，季寒烛也出现在了训练场，脸色比平时更冷，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但当季寒烛看向林栖时，那目光直勾勾的，像是确认他完好无损后，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列队！”季寒烛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冰冷。
训练照常开始。
今天的项目是信息素高压干扰下的精准射击。
场地内模拟了A级Alpha释放高压信息素，压制着所有人的行动和瞄准。
轮到林栖时，他走到射击位，习惯性地抬手想调整一下手腕上那碍事的玩意儿，却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副“静默镣铐”昨晚被他卸下后，就再也没戴回去。
毕竟现在没必要了，无论这个镣铐是否对他有用，军部怀疑他杀了凯尔的人只多不少，他与其折磨自己来换取他们的信任，不如就这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毕竟谁在乎。
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瞥了一眼站在场边监督的季寒烛。
季寒烛也正看着他，目光在他空荡荡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什么都没说，又移开了。
林栖收回目光，端起能量枪。
没有了镣铐那持续不断的精神噪音干扰，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清晰了不少。
那些在旁人看来沉重的威压，在他强大的精神力下，如同溪水平静的流淌。
林栖没有刻意瞄准，几乎是凭感觉射出。
“砰！砰！砰！砰！砰！”
五声枪响。
远处靶位的显示屏上，五个靶心同时亮起刺目的红点，全部十环！
现场一片寂静。在如此强烈信息素威压下，这种精准度简直匪夷所思！
林栖放下枪，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做了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他甚至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季寒烛看着他这副样子，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下一个。”他冷声下令，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林栖。
训练间隙。
林栖靠在器械上休息，手里把玩着一颗能量电池。
一个平时还算能说上几句话的Beta队员凑了过来，压低声音：“林栖，可以啊！没了那玩意儿，你简直像换了个人！”他指了指林栖的手腕。
林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戴着玩玩而已。”
“玩玩？”那队员咋舌，“你知不知道军部技术部门的那帮人快把那玩意儿供起来了？说是跨时代的发现！”
林栖嗤笑一声：“跨时代？就那漏洞百出的设计？我老家三岁小孩撬的锁都比它复杂点。”
林栖这话虽然有些假，但是他仍旧带着惯有的讽刺。
队员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干笑。
就在这时，一阵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看来林栖顾问恢复得不错，看起来精神焕发呀。”
众人回头，只见二皇子艾德里安不知何时来到了训练场边缘，依旧是一身优雅的着装，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他身后还跟着几名随从。
训练场内立刻响起一片恭敬的问好声。
季寒烛眉头微蹙，上前几步，挡在了林栖与二皇子之间，行礼：“殿下。”
二皇子摆摆手，目光越过季寒烛，饶有兴味地落在林栖身上，尤其是在他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听闻顾问之前身体不适，还戴着些……特别的小物件。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无碍了？”
林栖站直身体，语气平淡：“劳殿下挂心，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就好，当然，我送你的小挂件很适合你，我希望你还是能够带着它。”二皇子的笑容依旧，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像顾问这样的人才，被些外物束缚着，实在是帝国的损失。” 他话锋一转，仿佛不经意地提起，“说起来，我最近整理收藏，又找到几份关于古地球‘共生精神体’的残卷，其中提到一种奇特的生物，形态不定，能寄宿于人的精神深处，颇为玄妙。不知顾问是否有兴趣一同探讨？”
又是这种意有所指的试探。
林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真是博学啊。不过我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没什么研究，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我还是对怎么把枪打准点更感兴趣，当然，殿下的礼物我自是要时刻带着的。” 他晃了晃手里的能量电池，另一只手从胸前的袋子里掏出那个胸针。
二皇子被他这直白的拒绝噎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笑道：“顾问真是尽职尽责呀。也好，帝国正需要您这样的实干派。”
他不再纠缠，转而与季寒烛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军务，便优雅地离开了。
季寒烛看着二皇子离去的背影，眼神更加戒备。
他回头看向林栖，却发现林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季寒烛语气硬邦邦的。
林栖歪了歪头，忽然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点戏谑：“季将军，你刚才……是在紧张吗？怕二殿下把我拐跑了？”
林栖突然间靠近季寒烛，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季寒烛的下颌。
季寒烛身体瞬间僵硬，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想后退，却又硬生生忍住。
他盯着林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带着狡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你在胡说什么！”季寒烛别开脸，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语气愈发僵硬，“训练期间，禁止交头接耳！”
林栖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郁气忽然就散了，反而升起一股想要玩弄他的冲动。
林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往前凑了凑，他几乎贴着季寒烛的耳朵，声音很轻，但是却带着点勾人的语气说道：“季教官，你耳朵红了哦……”
林栖一说完，不等季寒烛反应，他便迅速退开，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转身走向训练队伍。
单单留下季寒烛一个人僵在原地，感受着耳边残留的温热，以及他自己加速了的心跳，甚至是周围队员投来的好奇又不敢多看的目光。
季寒烛攥紧了拳头，看着林栖的背影，牙关紧咬。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傍晚。
林栖独自在基地后面的小树林里散步，这是他被允许的，也是有限的自由活动之一。
夕阳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
他慢慢走着，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景。
那片密林，消失的那株巨大的栀子花树，还有……那个他以为是偶然发现的毛茸茸的小团子。
当时他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弱不禁风、又恰好带着栀子花香味的小东西。现在想来，他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他捡到，还那么黏他……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
难道……那不是巧合？
小团子出现的时间、地点，都太过恰到好处。
还有它身上那与季寒烛同源的栀子花香……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他的穿越一定和那个栀子花树有关，那个胚胎估计也是他故意剥离出来，或者说，是他在易感期失控状态下，无意识散逸出的。
意识到这一点时，林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所以，从一开始，季寒烛就注意到了他？不是因为他在擂台上的“表现”，也不是因为后来的标记，而是更早，在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茫然四顾的时候，季寒烛就已经……
或者更早……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涌上心头。
所以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接近和试探，在季寒烛眼里，是不是就像看着一只主动跳进陷阱里的猎物？
可是……如果季寒烛早就知道他的特殊，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行为表示惊讶？如果他没有失忆是不是就知道他怎么才能回去？
林栖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树上，眉头紧锁。
他想起季寒烛易感期时那脆弱依赖的样子，想起他平时那冷硬笨拙的关心，想起他那句带着颤抖的“我怕我护不住你”。
但是，他更想回去，不是为了回家，而是在原本世界的他。
不管是季寒烛对他的关注，还是小团子的依赖，甚至是那种莫名的吸引和放不下的执念，估计就只有没失忆的季寒烛能够知道。
林栖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回去还是想留在这里。
林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紧紧拥抱过的触感。
他并不反感季寒烛的靠近，甚至……有些贪恋那份笨拙的温暖和安全。只是，他讨厌这里，他想要去找“他”，将之前的事问明白，回到从前的生活。
既然过去的季寒烛是知道一切的，那他就必须让他恢复记忆。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第二天，模拟对抗训练。
林栖被分到蓝方。
战况激烈下，林栖凭借着出色的洞察力和战术思维，几次将红方队友逼入绝境。
在一次关键的据点争夺战中，林栖亲自带队突击，与红方率领的小队相逢。
能量光束交错间场面愈加混乱。
林栖一个精准的点射，解决了红方其中一人，自己却也被流弹擦伤了手臂，作战服裂开一道口子，渗出血迹。
“啧。”林栖皱了皱眉，却没太在意，继续战斗。
然而，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栀子花香信息素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感。
结束训练后。
“你受伤了？！”季寒烛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眼神锐利地扫过那道并不深的伤口，仿佛那是什么致命伤一样。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队员，包括模拟系统，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最高指挥官，竟然当着大家的面秀恩爱。
之前说一点小伤不要哭哭啼啼的好像也是他吧。
林栖也愣住了。
他看着季寒烛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再看看季寒烛那双写满了紧张和担忧的眼睛。
心感觉到某种酸涩又甜蜜的东西。
不过，很让他想搞点什么。
他眨了眨眼，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吃痛又带着点委屈的表情，声音也软了几分：“季教官……你弄疼我了……”
季寒烛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看着林栖手臂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和那道血痕，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和无措。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对上林栖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林栖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差点笑出声，但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副脆弱的表情，甚至还轻轻吸了吸鼻子，低声抱怨：“只是小伤而已……季教官你也太紧张了……”
季寒烛：“……”
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周身那强大的信息素也像是漏了气一样。
他别开脸，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训练暂停！医疗兵！”
然后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转身快步走开了，连指挥都忘了。
训练场上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林栖看着季寒烛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手臂，又看了看那道浅浅的伤口。
“嗯……看来，这招好像挺管用的。”
“好玩！”
他抬起头，迎着周围队员们复杂难言的目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阳光落在他带笑的脸上，那空荡荡的手腕，似乎象征着某种枷锁的脱落，以及……新一轮博弈的开始。
只是这一次，他有了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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