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进门就踹了脚无辜的矮柜，踢踏甩开高跟鞋光脚踩进屋。屋子提前打扫过，落地窗大开着，刺眼的光落满地，干净又宽敞，宋昭脸色总算缓和了点。
四年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那母女的厌恶，算谁的错？当然得算他们的。现在想起来还是恶心的让人作呕。
这股劲直到泡澡之后都没消，宋昭懒懒趴在窝里刷手机。
知道她回来的人不多，应了一个人之后手机就跟炸了一样叮叮叮往外冒新消息。她“啪”一下把手机摔到一边绵软的枕头里，恨气地踢了一脚又捡了回来。
她挑了几个还算交好的私回，然后在大群里直接高调应约。群里全是圈里人，当然也包括她那好妹妹。
她回来了就没打算轻易走。
“这么高调啊？”手机对面一个女声传出，声调偏清。
“当然，不高调就不是宋昭了。”
“早知道就跟你一块回去了，错过大戏怎么办？”
“放心宝贝，大戏开唱的时候一定告诉你，还要高光标黄。”宋昭勾着头发起身，抓住窗帘一拉遮住满室的光。
“现在心情如何？”
“还行吧，还是讨厌至极。”
“昭宝，为垃圾浪费心情亏啰。”
“不说这个，垃圾挂我嘴边都是抬举他们了。”
“你说得对。”对面哈哈大笑起来，很自然转了个轻松的话题，“这路回去有什么新鲜事不？”
“有啊，”宋昭扑回床，“有艳遇。”
“啧啧，那就是长得很好了，你眼光那么高都叫艳遇。”
宋昭很少住这，窗帘拉上才发现光遮得严严实实，室内一秒天黑。伸手依稀见个糊糊的黑影，心里挣扎了秒，身体拱起个小弧度“啪”一下跌回软被里。
不想动了，就这样吧。
“长得确实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宋昭实话实说。
“喜欢就上。”
“可冷漠了他。”宋昭眉眼带着笑意。
“你长这样还能冷漠啊？和尚吧，修为颇高。”对面吐槽。
“哈哈哈哈，”宋昭心情好了点，“你嘴还是那么损，不说了，我补个觉。毕竟睡饱了才好讨债嘛。”
情绪上上下下加上超长飞行模式，再睁眼依旧是入眼时满目的黑，但这时候伸手已经不见五指了，黑暗让人忽视了时间的流逝。
宋昭不知道睁着眼茫然了多久，回神揉了揉太阳穴。她回来两个多星期一直忙前忙后张罗着，老早就把“艳遇”丢在了脑后不知名的犄角旮旯，在办公室随便趴着睡个觉竟然梦到了赵行简，跟即将被脑细胞消抹掉的模糊记忆突然清晰、俗称诈尸没什么两样。
宋昭打了个冷颤，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下。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宋昭应了声，“进。”
“姐！”宋亦衡嬉皮笑脸地闯进来。“干嘛呢眼睛这么红？”
“刚睡醒。”宋昭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宋亦衡走近，“你忘了？”他看着他姐一脸茫然就一副了然的样子，“你真的忘了。我就知道，没关系，你忘了我会提醒你的。”
宋昭刚睡醒有点钝，脑子里还塞着一堆乱七八糟记不得情节的梦，看着她弟说一堆废话都说不到重点就觉得窝火。
她正想开口骂他婆婆妈妈，宋亦衡就乐呵地挤过来嘻嘻笑了两声，“不是说好了看我篮球赛吗？就是今天，你是不是忘了？真的忘了？是不是？是不是？”
宋昭觉得脑仁疼，屈指用力摁揉了把太阳穴，虽然她有点心虚，但她还是很坚定地开口，“没有忘。”只是差点忘了。
“下午两点半开始是吧？”宋昭半是肯定地问道。
“对的，”宋小狗拼命点头，“姐你竟然记得欸。”
看着宋亦衡愈发明亮的眼，宋昭终于略微心虚地移开眼，“行了，我去换一套衣服。”
“嗷，”宋亦衡松开手，乖乖举着，“我等你嗷。”
宋昭没走两步宋亦衡又喊了声，“姐。”
“干嘛？”
“是篮球赛哦。”
宋昭撇撇手扭回身边拉伸肩背边往休息室走，“知道了，保证全场你姐最美。”
宋亦衡毫无形象地蹦高，宋昭瞥了一眼差点被逗笑，表情略微嫌弃地笑着推开门。
她弟大学生的身体小学生的心理，就跟小孩带家长去学校撑场子一样，暗戳戳抢风头。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不想承认这个傻里傻气的大高个是她弟，但实际上宋昭还是很受用的。
车子很快在学校找了个停车位停好，宋亦衡给他姐转了张画好路线的地图，下车前摇了摇手机怕挨打似的抢着说，“姐，我先去换衣服热身去了。”
“去吧去吧。”宋昭熄火把钥匙揣进包里，眼睛都不带抬的。
宋亦衡停在车外没动，宋昭有点疑惑转起头看他。
她偏爱底盘高且宽敞的车子，此时宋亦衡单手虚虚撑着车门，若不是他弯着腰恐怕她连个下巴都瞧不见。
宋昭有点恍惚，须臾倾身过去伸手摸了摸宋亦衡毛茸茸的脑袋，“好了，加油哦。”
宋亦衡咧嘴就笑，作势拱了拱宋昭的手心撒娇道，“好。”
宋昭帮他顺了顺毛，“行了臭小子，多大了你，你也不嫌丢人。”
“不丢人。”宋亦衡自豪极了，“多少人羡慕我都来不及呢。”
宋昭收回手板起脸，“不是要热身吗？赶紧去。”
“哦哦马上，不急……”没等他话说完，揣兜里的手机故意唱反调一样响了，他讪讪拎出看了眼屏幕道，“嘢，队友催我了。”
“赶紧去，别在这磨磨蹭蹭的。”宋昭补道，“我人都在这了难道还能跑不成？”
宋亦衡不情不愿地“哦”了声就快步往场馆走去，宋昭刚下车又见他跑了回来。
“姐。”
“？”
“我打球一直都很厉害的。”
宋亦衡丢下这句话就跑走了，搞得宋昭有点哭笑不得。
在她的印象里宋亦衡一直都挺黏人的，只有他高一的时候高冷了十来天让她大开了一把眼界。
可惜后来她被送出国，也就没机会见过了。离开时他又冷又傲，现在她回来了，小时候的他好像也跟着一块回来了。
树荫下光影错落，宋昭仰头吸了口独属夏季校园郁绿清新的氧。这里也曾是她梦中情校来着。
她打开手机顺着路线图往场馆找去。没到场馆那股热烈的气氛就已经往附近的人身上燎了，宋昭被带动了似的突然高兴起来。
场景交换，她突然想起她出国前宋亦衡还颇为高冷地邀请她去看他打球。
怪不得刚刚屁颠屁颠跑回来说句乍一听没头没尾的话，敢情是高中那场球她没看成。
宋昭笑了下，看了眼挤挤挨挨的入口又退了出来，找到门边的自动贩卖机准备买两瓶水。
“同学？”
一声招呼不近不远，宋昭低头捣鼓着小程序选单。
“同学？”
又一声，只不过这声更近了。
宋昭抬起头，“喊我？”
那俩人穿着别校的球服，有些腼腆，其中一个指了指周围，“这里应该没有别人了。”
宋昭头转都没转，歪头笑了下，“需要什么帮助？”
“额，就是……”那人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组织了会儿语言也没想好咋说。
宋昭没那么好心肠，但也不乐得看别人在那抓耳挠腮。她看了眼他俩又看了眼半个手臂远的贩卖机，率先开口问道，“需要买水？”
“嗯。”那俩人不好意思了，呲着白牙就笑，“我们队买的水没到，咱想着出来买来着……然后……”
“然后忘了带手机？”宋昭补道，她装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年头能把手机忘了也难得。”
就在那俩人窘迫前宋昭继续说，“开玩笑的，我也经常忘。”
“我请你们吧，喝什么？”
“不用请不用请，咱们人多。矿泉水就好。”
“没关系，当交朋友了。”宋昭问好数，利落认证登上小程序下了二十来支矿泉水。
“叮啷”一声打开贩卖机门帮忙往外搬。
“留个微信或者电话？没白喝水的道理。”
“真不用，我交朋友主打有缘再见。”宋昭笑着婉拒了。
宋昭在华校队伍休息区对面勉强找了个靠走道的位置，这里勉强能看全场。这次好像只是华校和兄弟校的篮球联谊，她实在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真实的人挤人，闹哄哄的，一望对面全是人人人。她在国外压根没出门挤过，也很少看这种类型的运动比赛，如今一看就感觉把以前缺失的那部分补回来了，新奇的紧。
人也跟着空气开始燥热起来。
开场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宋亦衡视线横扫过观众席都没找到他姐，在他准备再扫第二遍的时候一旁的队友上前一把扯上他的肩，“你姐呢？不是说来看咱吗？”
宋亦衡撇开他的手，他还在找呢，话到喉咙一转，“已经来了，等等能咋的。再说了，我姐是来看我的，关你什么事。”
“行行行，”队友求饶道，“看你的看你的。”
宋亦衡耐着性子再扫了两遍，还是没看见他姐人就有点急了，想着回休息室找手机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迷路了。
事实上，宋昭早就看到他了，只是，为什么他只看那边不看这边啊？
她暗道不好。她不在乎别人的视线，相反的是她习惯了各色目光聚集，但这并不代表她想下去走一趟。毕竟最短的路线就是穿过去，而且还不一定找得到位子，怪丢脸的。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宋昭决定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奈何宋亦衡灵机一动转过头扫这边定住了她。
人已经跑过来了，她实在没法躲。
宋昭当然不会傻傻招手让他回去，于是抓起自己的包挪出过道往阶梯处靠。
“姐！”宋亦衡一手捞过她的包，一手虚揽着宋昭的肩委屈道，“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咱们的地盘在那边。”
“啊？”宋昭真不知道，哦，宋昭没认真留意，她只是进来了。
“怪我，没跟你讲明白。”
“其实都一样，我坐那边也能看。”
“不行，”宋亦衡摇头，“我留好位置给你了。全场最好！我姐要坐就得坐最好的。”
宋昭忍不住敲他的脑袋笑他觉悟还挺高。
宋亦衡跑过来的动静不小，估计在学校凭着那张俊脸也混成了个风云人物，平时一举一动都牵着不少人的视线，此时身边多了个长相好到不可思议的人，更是直接成了这边场的中心。
宋昭乐道，“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嘛。”
“一般般，这些肯定是你招来的。”
“怪我啰。”
“怪你，抢我风头了。”宋亦衡醋道，眼睛却亮晶晶的，脑门上挂着排字幕“我姐全天下最好最好”，正库库刷着，一副傲娇的样子。
宋亦衡给宋昭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队友，宋昭笑着和大家打过招呼坐到了宋亦衡给自己留的位置，即他们提前到场安排的“家属区”。
宋昭一坐下，两边的人就稍稍倾了过来，没几句凑近的几人就混了个脸熟。
“你好漂亮。”
“谢谢。”宋昭夸回一句，“你也很漂亮，头发养得很好欸。”
“那可不，我专门捣鼓的配方耶，不过我想你也用不着。”
名字太多，宋昭只记了个代号，说话的人是宋亦衡队友大鹏的女朋友，叫章晓文，长相甜美很是活泼。
宋昭对她第一印象很好，聊得也最投机。
“之前就听过你。”章晓文说。
“真的假的，我这么出名的吗？”宋昭眨眼。
章晓文乐了，直起腰字正腔圆地说，“全世界都知道宋亦衡有个姐姐。别人一说他，他就我姐咋样咋样，一句话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比不上我的姐’。”
宋昭噗呲一笑，“担待一下啰，家弟童心比较重。”
“当然担待了，每一个说你一点不好的人总能被他喷成筛子。”章晓文举起手指发誓道，“有幸见证过。”
宋昭哈哈地拍了拍她一本正经的手，“那得喷，我那么好，没人会不喜欢我。如果不喜欢那就是那人有问题，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
俩人乐在一块，开场后最多就互相拉扯着拍点精彩瞬间或者搭两句与比赛相关的话。两个看不懂的人倒也看得有滋有味。
很快就到了中场休息，此时比分几近打平，华校只比对面高了五个。大屏幕打着实时更新的分，两列个人和总比，给观众极大的明了。
宋昭被章晓文拉着跑了下来。刚要下最后几个台阶的时候，宋昭就鬼使神差抬起头，和侧着靠墙站刚好偏过头的赵行简对上视线。
一时之间谁都没来得及移开，宋昭一个趔趄踩错阶差点摔个五体投地，好在章晓文看着人小小劲大大，一把拉高她的手腕旋了圈。宋昭又稳稳地站好了。
脸火辣辣地往上滚着温度，她连忙道了声谢，章晓文摆摆手叮嘱她注意安全后蹦着去找人了，独留宋昭一人站在原地凌乱。
于是赵行简就眼睁睁看着宋昭从不知所措到理直气壮，那一眼瞪的好像是他害得她摔倒一样。
赵行简差点没被气笑，大大方方地直视回去，含着笑的眼落在宋昭眼里就是在回瞪她。
她小声哼了一声，越过他朝前走。
“你弟去换衣服了。”赵行简好心提醒了句。
“哦。”宋昭干脆停在他旁边坐下了，“谢谢。”
赵行简没再说话，拉了遍手筋脚筋等着下场开始。
宋昭没话找话，“刚来？”
“嗯。”
果然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宋昭在心里又哼了一声。
她这人从来不把错算在自己身上，是个妥妥的外耗型人格，此刻她正在祭奠自己已逝的艳遇。
虽然她还是喜欢赵行简那张脸，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她没啥撩人的经验，而且他看着就难撩。最好的开端就是：撩个屁，不撩。
他的脸还是她的脸，她还是拎得清哪个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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