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之前采买了不少食材,暴雨天不必出门,就能吃上一顿丰盛的晚餐。
郑镜怀靠在沙发上,慵懒地抱着靠枕,用遥控器换台,在电视购物节目、普法栏目、少儿频道等来回切换,最终选择了老式电影。
一个俗套的公路爱情片,穿插连环杀人犯的惊悚桥段,滤镜泛黄,有着上个世纪的古旧质感。
郑镜怀欣赏了一会乏善可陈的慢剧情,歪头看向厨房的岛台,一个小山般的灰白色身影在忙碌,背部厚厚的毛发有点洇湿,被热锅烘的。
一个环状的带子从雷斯的脖子上绕过,两个围裙绑带在他腰后系紧,一丝不苟地垂下,陈旧的军裤卡在腰上,皮带深棕,分隔了突兀的白色狼毛。
他手臂有力,单手拎着铁锅还能颠锅,动作娴熟地把深海带鱼煎一个面,金黄的鱼尾巴一闪而过,重新落回灶台上的锅里。
与此同时,他取出蒸锅里的面点,给煲汤的小锅添加调料,切好青菜,准备下锅,动作有条不紊,优雅斯文,如果忽略他赤着的上半身,就是一个完美的男模厨子。
郑镜怀打了个呵欠,垂眸小憩,没过一会,脚步声接近,轻柔而规律。
狼的每一个步伐都稳健非常,仿佛用尺子丈量过,片刻后,阴影落在郑镜怀脸上,伴随着雷斯的问候。
“饭做好了。”
郑镜怀半眯着眼瞧着雷斯,狼微微俯身,仪态端正,就是穿着他买回来的笨蛋小狗围裙,白兮兮的卡通形象吐着舌头,透出一股童真的愚蠢。
“你这是在哪个「锁」手底下进修的男仆礼仪?”郑镜怀似笑非笑地弯着眼,枕着沙发扶手,一脸漫不经心。
把狼调/教的还不错,比跟着他的时候强多了。
雷斯凝视着郑镜怀,没有回答,短吻上的金属笼散发着淬目银光,渐渐地,郑镜怀坐了起来,没有要他扶。
他脚踩在地毯上,忽然,雷斯半跪在他面前,手掌握着他的脚踝,帮他穿上了鞋。
郑镜怀:“……”
没必要连这种事也假手于人吧,他想。
但狼什么都没说,他高大而沉默,又变成了撬不开嘴的顽石,只带着郑镜怀,帮他拉开了椅子。
菜一道道上齐,美味而可口,香飘四溢,就着老式电影的音乐,他们相安无事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依旧是雷斯刷碗,收拾餐桌。
外面倾盆大雨,天色早早昏黑下来,但一看时钟,才不过傍晚五点。郑镜怀在沙发上处理了一些内务,将内网上传的报告再看一遍,捋顺思路后,合上电脑。
被安保措施封死的窗户依旧没有复原,铁格栅卡在客厅与阳台之间,透明玻璃上的影子受雨幕冲刷,变成无法辨认的黑色碎块,郑镜怀突然看向擦桌子的雷斯。
“你是怎么进入我家的?”
雷斯手没停:“爬上来的。”
爬?
郑镜怀挑眉:“这里是39楼。”
并且大厦外壁是防弹玻璃,极其光滑,徒手攀登的难度非常高。
雷斯握着一块柔软的餐布,指甲尖尖的,如同狼的利爪,但没有任何攻击性。
他把桌子擦得纤尘不染,重新将花瓶摆正,微微歪头,红瞳闪烁:“很难吗?”
“我以前去见你,甚至爬过中央塔,那塔一百多层高。”
郑镜怀:“……”
“你不记得了?”雷斯神情未变,眼里却有几分委屈。
“我记得。”郑镜怀回答。
狼立即多云转晴,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摇着尾巴去擦灶台了。
狼忙碌的背影很优雅,或许是穿着围裙的关系,背部肌肉块垒分明,大片展露,佐以柔软的狼毛,令人难以将视线从上面移开。
郑镜怀等了一会,在雷斯转过头时,朝他勾了勾手。
雷斯赶紧洗干净手,走过去,半跪在沙发旁。
郑镜怀伸出手,掌心向上,示意着。
雷斯轻缓地眨了眨眼,瞧着对方掌纹清晰的手,犹豫片刻,脑袋一伸,将自己的短吻搁在上面。
指腹蹭到雷斯脖子底下的软毛,郑镜怀抿了下唇:“……”
雷斯疑惑地歪头,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不挠他下巴。
“你是狗吗?”郑镜怀笑了,气笑的,笑意冷冷,一字一顿。
“我可以是。”雷斯道。
郑镜怀一哂,拍在他短吻上,把自己手空出来,质问:“是吗,那你狗嘴笼呢?”
“吃饭时候摘了。”雷斯心虚地摸摸鼻尖。
“摘哪了?”
“垃圾桶里。”雷斯眼观鼻鼻观心。
“捡出来戴上。”郑镜怀道。
“脏了,没法戴,不舒服。”雷斯恳求地眨眼。
这狼装起无辜来怪纯良的,可惜,郑镜怀早已清楚雷斯的狡猾,不吃这一套。
他用手捏住雷斯的短吻,没怎么用力,就拉到面前来,与他对视。
“雷斯,去穿衣服。”
“我没有衣服。”雷斯双眼放光,仿佛捕食者看到了猎物一般兴奋、高昂:“穿你的吗?”
“休想。”郑镜怀捏住他的短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你自己遮起来,还有你的嘴,要是在外面被认出来,你知道后果。”
说完,他扔掉抱枕,站了起来:“赶紧收拾厨房的垃圾,一会出门。”
雷斯一怔,看向窗外,雨势稍小了点,现在出去,大概不会太冷。
虽然不知道郑镜怀要出去做什么,但他务必要跟着的。
——
雷斯的动作很快,不过十分钟,他就已经各种废物利用,收拾好了自己。
里衣是床单裹的,外套是警用外勤雨衣,帽子是冬天扫雪的勤务帽,全是从家里备用的物资箱里找到的,打扮的还像人样,就是连郑镜怀自己都不清楚,家里居然有这么多杂物。
一想到这头狼估计进他家好几次,又觉得合理。
坐电梯到地下室,开车,雷斯想代劳,被郑镜怀拒绝了,他至今不知道这头狼有没有考过驾照,比起自身的安危,他更怕路上被交警堵,开他个两千块无证驾驶的罚单,传回中央城去,让所有人调侃他。
那可太出糗了,他丢不起这个人。
雷斯挤进副驾,宽敞的空间顿时因为他的进入显得有些逼仄,这毕竟是他从勘验中心借回来的公务轿车,不如中央城的配发越野车开阔。
雷斯只好收起尾巴,并拢双腿,微微躬起身子,让自己的脑袋不至于在过减速带时连撞三次顶棚。
“我们去哪?”他拘谨道。
郑镜怀没回他,驶入高架,今天的雨比昨天小了很多,就算是暴雨,也总有下完的时候,路上车明显多了点,但道路依旧开阔。
踩满油门,一路狂飙,二十分钟后,车开进教堂区外围,以一座古时遗留的教堂为中心,这里坐落着大量繁华商圈,文娱场馆鳞次栉比。
「卡尔曼波商场——WILL财团联盟」
雷斯透过模糊的车窗,看清了大厦上的招牌。
“我们去买防狂化用具?”雷斯表情有些古怪。
“对。”郑镜怀将车倒进车位,熄火,手刚从按钮上离开,就被雷斯握住了。
商场的地库里有些昏暗,头顶显示车位空置的灯带变红,将车内狭窄的空间照得阴森,郑镜怀不明所以地偏头,对上雷斯妖冶的、藏着执拗的红瞳。
“你要带我,买防狂化用具?”他重复了一遍。
“有什么问题吗?”郑镜怀直视他,秾丽的眉眼如覆阴雨,呈现出令人心悸的冷酷。
他不厌其烦地、用平缓而冷冽的声调复述:
“根据规定,躯体兽化程度超过S的兽化者在出入公共场合时应当佩戴防狂化装置,狼人被要求佩戴止咬绷带,防止狂化伤人。”
雷斯哑然,即便早已有所预感,但心还是被尖刺扎了一下。
可这个规定还有后半句——除非他的「锁」在场。
“下车,把帽子戴好。”郑镜怀挣开雷斯的手,打开车门,迈了出去。
空气里的湿度很高,即便呼吸,都能感到水汽从鼻腔涌入肺里,湿乎乎的粘着血管和肺泡,离他心生烦闷。郑镜怀一掸外套,等了十几秒,狼从车上下来。
他脚步沉稳,个子比郑镜怀高出一个头多,来到对方身边,什么都没说,神色因为戴着口罩看不清,只露出一双平稳的猩红眼睛。
“走吧。”狼恢复了彬彬有礼的状态。
仿佛刚才在车上发生的对话只是错觉。
二人乘楼梯向上,由于这个商场里大多是兽人专区,人流比其他商场更少,不少兽人抵触新规,即便愿意遵守,也不会上赶着给溢价过分的商场送钱。
商场里十分冷清,因为暴雨,出来购物的人不多,店里的导购困怏怏的,只有店铺外流光溢彩的广告牌有几分大都会的感觉。
二人走进一家门面简约的店铺,是WILL财团联盟旗下一家有名器械公司的品牌,一进内门,琳琅满目的防狂化用具从墙上挂到墙下,乍一看,还以为进入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用品店。
高端大气的展示柜里,摆放着各种耳环、项链、身体链、手环、腰带、尾部侦测器等。从大型防狂化束缚道具到饰品类,甚至还有钢笔、袖扣、领夹这种奢侈品。但无论哪种,绚丽的表面后都有一根细细的注射针。
那是用来注射防狂化镇静剂的东西,远不如它们看上去那么漂亮、无害。
娇丽的女导购从柜台后走出。
职业习惯使然,她在一眼识别出二人中更像「锁」的郑镜怀后,径直忽略了雷斯,走了过来,恭敬欠身,语调柔和,令人舒心。
“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不必。”
郑镜怀手掌外推,利落地制止了导购的推荐,带着雷斯来到狼种属的柜台,防狂化装置依旧看的人眼花缭乱。
他抱着手臂,一个个看去,随口问:“你有喜欢的类型吗?”
雷斯沉默地移开视线,看向郑镜怀,对方单手揣在兜里,眼睑垂落,认真打量。侧脸线条柔和,在展示灯的强光下削弱了几分温和的美,显得锋芒毕露,冷淡无情。
“我随意。”雷斯开口。
他不是没戴过防狂化用具,由于他过高的等级,在中央城时,即使郑镜怀在他身边,他也依旧需要佩戴止咬绷带,以安抚那些达官显贵脆弱而胆怯的心。
甚至在离开了郑镜怀的时间里,他依旧遵守规则。
他本不该、也不能对此有所抵触,即便这东西象征着他的受束与臣服。
“选你喜欢的吧。”他道。
郑镜怀稍微有点选择困难症,原因无他,狼人的止咬绷带每一个都很好看,有的是比较古典的纯黑牛皮材质,有的是亮面金属色钢化面料,还有的是锁链状的后现代风格。
他随手指了几个,报上尺码,女导购很快端了上来,放在红绒托盘中,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先生,请进一号试戴间。”
二人走进试戴间,空间非常宽敞,几乎是一个小的休息室,角落里放着一面挂钩种类繁多的柜子,用来放置物品,三面都是落地镜,地毯柔软,中间有一条长沙发凳,以及一个圆凳。
看来这里没有拘束凳,很人性化,室内陈设足够温馨,比起医用的试戴间,好太多了。
郑镜怀环顾四周,心道。
雷斯拘谨地坐在圆凳上,他身材高大,宽肩腿长,缩在一张小圆凳上看起来委屈巴巴的,狼尾垂在地上,一个劲扫着轱辘。
他窥着郑镜怀的一举一动,直到对方从托盘上拿出一个非常繁复的、锁链状的止咬绷带,他的背脊立刻紧绷。
“外套脱了,抬头。”郑镜怀弄明白了佩戴方法,走到雷斯面前。
雷斯的耳朵轻轻颤动,手臂肌肉硬的像石头,与此同时,他伸长了脖子,眸光紧紧盯着郑镜怀。
郑镜怀的手触到雷斯的下颌,注意到对方的紧张,突地一笑:“又不是第一次戴,害怕什么?”
狼的喉结用力滚动,滑块一样,上下一窜,他的手悄悄先前,捉住了郑镜怀的大腿,略微用力,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他盯着郑镜怀的手指,细瘦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绕着银质的锁链,一圈圈缠上去,闪烁着冷魄般的光。
雷斯眼睛直了,被蛊惑着,引颈受戮一般,抬起了下巴,任由对方锁住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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