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魔教的“黑”药
厢房里的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石头张大了嘴巴,看看床上那位神情肃穆的“陆楼主”,又看看自家脸色黑如锅底的掌柜,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沈惟花了足足十个呼吸的时间,才消化掉眼前这个荒诞的现实。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跟一个脑子坏掉的人生气。生气伤身,看大夫又要花钱。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脸上挤出一个她自认为还算和善的笑容,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像是对三岁的孩童说话:“陆……公子,是吧?听雪楼……是个好地方。不过,江湖路远,咱们先不谈魔教,先谈谈你的伤。”
她指了指陆知月的额头:“你这里,摔了个大口子,流了很多血。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
她在试图寻找他记忆里的破绽。
陆知月闻言,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额角的伤口,嘶地抽了口凉气。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我记得。我一路追查魔教‘血蝠堂’的踪迹至临安府郊外的断崖,与堂主‘鬼手’激战了三百回合,最终……遭他用淬毒的暗器所伤,才不慎坠崖。”
他说得有板有眼,细节丰富,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沈惟面无表情地听着。
血蝠堂?鬼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严重怀疑,这人失忆前,是个话本先生,还是不入流的那种。
“原来如此,陆大侠辛苦了。”沈惟点点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坠崖之后的事情,还记得吗?”
陆知月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警惕:“我醒来时,便已在此处。姑娘,恕我直言,此处虽看似寻常民居,但……为何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药’的气息?莫非……”
他眼神一凛,话锋陡然转厉:“此地是魔教的据点,而你,是魔教中人?!”
门口的石头吓得一哆嗦。
沈惟的额角青筋暴起。她终于明白刚才石头说的“魔教分舵”是怎么回事了。
她端起桌上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黑色药汤,走到床边,“砰”的一声放在矮凳上,震得碗沿都跳了一下。
“你说得没错。”沈惟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冷冰冰的假笑,“我就是魔教中人,人称‘索命罗刹’。这碗,便是我魔教特制的‘断肠散’。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她倒要看看,这个傻子能演到什么时候。
谁知,陆知月听完她的话,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流露出一丝恍然和……同情?
“原来如此。”他看着沈惟,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竟带着几分怜悯,“姑娘你年纪轻轻,想必也是被魔教妖人所迫,才误入歧途。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待我恢复功力,定会带你脱离苦海,重归正道。”
说着,他竟真的端起了那碗药,眉头都不皱一下,仰头便要喝。
“等等!”沈惟急忙按住他的手。
她彻底没脾气了。
这人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他的脑子里自成一个世界,逻辑严密,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沈惟觉得心好累。
她无力地挥了挥手:“石头,去,把药端去热一热。”
“哦……哦!”石头如梦初醒,赶忙端着碗跑了。
厢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沈惟拉过一张凳子,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坐下,决定换一种沟通方式。
“陆知月,是吧?”
“正是在下。”
“行。我不管你是听雪楼的还是看雪楼的,也不管你要不要去铲除魔教。现在,我只跟你说三件事。”
沈惟伸出三根手指,表情严肃得像在谈一笔百万两的大生意。
“第一,你住的这间房,每日房费二十文;你吃的饭,每日餐费三十文;你喝的药,一共一百八十文。合计二百三十文。这是你欠我的,要还。”
陆知月蹙眉:“钱财乃身外之物,姑娘不必……”
“闭嘴!”沈惟打断他,“必须算。第二,在你还清这笔钱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
陆知月点点头,这个他倒是能够理解:“也好。此地虽为魔教据点,却也是最危险的安全之所。我正好在此养伤,顺便探查你们的底细。”
沈惟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她强忍着把凳子砸过去的冲动,继续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这里是小本经营的酒馆,不养闲人。从明天开始,你得干活抵债。”
“干活?”陆知月似乎对这个词很陌生。
“对,干活。”沈惟指了指窗外,“劈柴,挑水,扫地,洗碗。你什么时候把二百三十文的债还清了,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去闯荡你的江湖。”
她想得很清楚,既然甩不掉,就只能最大化地利用他的剩余价值。至少他看起来身板不错,应该是个干活的好料子。
陆知月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这番话的深意。
半晌,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我明白了。姑娘你是想通过这些凡尘俗务,来磨砺我的心性,助我早日勘破心魔,恢复功力。用心良苦,在下佩服。”
沈惟:“……”
她放弃了。
她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隔着一本厚厚的、她从未读过的话本。
这时,石头已经把热好的药端了进来。
陆知月这次倒是没再说什么,接过来,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那碗能把黄连都苦哭的药汤,在他口中仿佛是琼浆玉露。喝完,他还煞有介事地闭上眼,盘膝坐在床上,单手立于胸前。
“此药药性猛烈,我需运功调息,将药力化开。”他对目瞪口呆的沈惟和石头说,“你们退下吧,切记,一个时辰内,不要打扰我。”
沈惟麻木地转过身,拉着同样麻木的石头,走出了厢房。
站在后院的阳光下,沈惟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石头看着自家掌柜,小心翼翼地问:“掌柜的,那位表少爷……他……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是……大侠?”
沈惟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反问道:“石头,你信吗?”
石头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说:“他喝药都不怕苦,还说得那么真,俺……俺有点信。”
沈惟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石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石头啊,以后话本子要少看。多干点活,人才能清醒。”
说完,她便转身走向前堂,只留给石头一个萧索又疲惫的背影。
她得去柜台,把账本拿出来,重新算一算。
二百三十文,按照劈一天柴抵十文钱来算,这人……至少要在她这里干上二十三天。
这二十三天,她只希望,自家的酒馆不要被这位“陆大侠”给拆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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