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又怎样，反正你不怕。”阿恰耸耸肩，别在髻上的蓝铃铛花跟着她的步子一起摇。
沈节一巴掌拍上阿恰的脑袋，“少替我招风惹雨，被有心之人听见了咱们麻烦有的是。一个几百年的帮派，一个当地的字号，收拾我一个人还不简单？”
花瓣折断的铃铛花坠在地上，沾上尘土，被沈节踩碎了。
“你感觉中毒没有？”沈节低声问阿恰。
“有点。”
阿恰已经觉察到了，她的嗓音哑得不像样，成了常年抽烟袋的老翁。
“不是他，是上一个人。”阿恰咳得越来越厉害，人咳得驼了背，腰深深地弯下去，从嘴角淌出来些黄色的液体，“你再……用内力打一下……头。”
阿恰被一掌拍得跪在地上，呕出滩黄水，然后干呕出的都是清水。
“好了……”阿恰抹干净嘴边的水迹，“下三滥的……等我找到他，我让他三天吃喝不得！”
下毒的家伙早就不见了。她没处撒气，只能一脚踹烂滚在路边的一口破筐。
“你人没事了？”
“想给我下毒还嫩着，我好歹是万——”
沈节连忙捂住她的嘴，在岳阳城里喊自己是万家的弟子就是找死。她方才甚至没注意到阿恰头上多了朵新掐的花，现在盯着她们的应该不止丐帮，还有原来万家寨的人。
没错，不排除乔承光，或者准备吸尽乔承光最后一口血的人就藏匿在岳阳城。
群魔乱舞，还是应该去见本地的龙头。
元贞茶楼修了三层一丈高，老墙老瓦，门前石狮子与兰草和五色绣球花作伴，但门口的楹联擦得锃亮，跑堂的伙计穿着干净利落的黑色亮面短衫，一眼望去就是气派的老字号。
茶楼的正门敞着，窗户没开一扇，周围确实把守着兵马。从门外只能望见红木的屏风和屏风前翠绿的迎客松，门口的茶炉咕噜噜地烧着开水。
“二位，反正对面也进不去，来这边喝一杯？”
这声音听着耳熟，一抬头发现路对过的酒楼上，凭栏把酒的正是在岳阳楼上遇到的那个人！
今天他没穿那么落拓，袖口领口绣花的长衫，配镶玉的腰带，顶着商人惯戴的巾帽，打开折扇就见扇面不知哪家的书法上撒了碎金纸。沈节冲他点了头，他与沈节目光相触，只是礼貌地笑笑。
酒楼的伙计恭恭敬敬引沈节进了雅间，推门就见这位喜笑颜开的傅粉郎君，拉沈节到窗边落座饮酒看风景。
“看见这些官就扫兴，好不容易回岳阳，本来今天谭先生讲海客传，嗨，也没得听。”
“新写的本？从来没听过。”沈节敬了他一杯。
“谭先生有五六年不讲书了，都是他的徒弟替他讲，他自己到幕后写本，写成了只讲前五场。我这东奔西跑之人，能落下的消遣也就听书一样，这群狗官。”
沈节同他喝了几杯，问了那没演成的东海三公传说的是什么，聊到听过的书去过的大城小驿，最后沈节给他倒了一杯酒，问道：“兄台见没见过洞庭湖边的蒲草仙？”
他故作惊喜状：“你也见过这个仙人？不瞒你说，就是前几日他告诉我，在元贞茶楼有一番因缘……”
阿恰实在忍不住了，笑得直打颤，右手捂嘴左手托腮望着路对面的屋瓦。
“……好吧我承认，那个是我兄长。我走货他坐店，老在店里待久了闷得慌，出去逗逗人找乐子，还能给自家店招些客人。我替我哥赔个不是。”
“你就是叶是元的孪生兄弟？”沈节问。
“不才叶是贞，有幸会逢沈节沈大侠。”叶是贞这次颇为郑重地行了一礼。
沈节回礼，冷眼盯着满脸笑意的叶是贞：“叶掌柜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一介行商，对江湖的事只知道皮毛。可是不管在江湖还是商界，都是思危、思退、思变的道理，我们做生意都要给自己留东山再起的本钱，在江湖上应该也有为自己留后路的说法？”
叶是贞把玩着镶嵌红蓝两色宝石的酒杯，沈节隐约能看出酒杯上烧的是一条出水蛟龙。一阵洞庭湖上起的风从窗口闯进屋内，墙上的字画、当窗的盆栽都跟着晃动。
“有话不如直说。”
“阁下是直爽的人，我就实话实说了：我一个月前路过翁山，在那边碰到百余个一叶门弟子，正准备租船出海，从船只大小和他们采购的干粮来看单程两天，距离翁山港两天水路的地方只有移花宫。”
沈节摩挲着杯底的暗纹，是云层下的海浪。
“江湖皆知，沈节与一叶门如今的掌门衣无乐是故交，但衣无乐是与中原武林有宿仇的移花宫人。她派人寻访移花宫旧址，只能说明她心仍在移花宫，将来一叶门与中原武林为敌，你要如何处身？”
沈节放下酒杯：“你叫我早作打算？”
“江湖一代青年翘楚，不应该被这样牵累。”
“商人无利不起早，你要的又是什么？”
叶是贞玩世不恭的自在目光停滞了片刻，又给自己续上一杯。
“我想起早年认识的一位峨眉山剑修，从小忍耐孤寒一心练剑，出类拔萃成了同辈楷模。坚称一切不如意都是人不够强，收个徒弟，严加看管，然后徒弟受不住这种严苛，跳崖自尽。再收一徒弟，不再严加看管，徒弟随心所欲，离开师门和普通人过日子去了。后来失意下山，收了第三个徒弟，不敢严不敢松，战战兢兢，终于徒弟要自荐枕席。”
沈节会意，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选对何其难，这位剑修不知道怎么对待徒弟，是因为对剑道不敢马虎。我与衣无乐的朋友之义，与江湖势力没有关系。如果她真的作恶，我会站在公义这边；如果要诛心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对面茶楼门口逐渐起了人声，两个着便衣但一脸官相的人在门口上了马，守在附近的士兵也跟着撤离。
“我得去见我兄长了。有时间还是请去茶楼坐坐，我兄长也有事情相求。”
叶是贞长舒一口气，起身饮干杯中酒，笑着辞别沈节之后，独自下了楼。
某站太黑了有点，科幻文搬来了这边（仔细想想我写得确实慢）（戴上痛苦面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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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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