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库房里，几只饿得打晃的老鼠成了最刺眼的“启动资金”。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雨声和老鼠虚弱的吱吱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
苏小柔看着那几只老鼠，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李铁柱脸色灰败，眼神空洞，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饿死在这破库房的未来。王管事则低着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在盘算什么。
林皖抱着怀里那只昏迷不醒、血糊糊的小狐狸（债主？），感受着它微弱的呼吸，再看看眼前这能跑马的“家底”，一股强烈的荒诞感再次席卷了她。卖柴火？卖那堆半朽的、丢火堆里都点不旺的破木头？卖给谁？卖给库房里的老鼠当磨牙棒吗？
“咳，”林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死寂，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王德贵。”
“老奴在！”王管事一个激灵。
“去，把那堆木头，”林皖指着库房角落里那堆散发着霉味的朽木，“还有那几块破石头，都给我搬到外面空地上去。能搬多少搬多少。”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留下的人，“其他人，跟我走。”
“掌……掌门，我们去哪？”苏小柔怯生生地问。
“去后山。”林皖言简意赅，“砍柴！”
“砍……砍柴？”李铁柱茫然地重复，感觉自己练了十几年的基础剑法，似乎终于找到了归宿——砍柴。
“对！砍柴！”林皖语气斩钉截铁，“库房里那点玩意够干什么？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但光靠蚊子腿填不饱肚子！后山有的是树！现在，立刻，马上！都给我动起来！苏小柔，你去找几把……算了，估计也没有斧头，找点像样的、能砍东西的玩意儿！李铁柱，你的剑呢？别告诉我你连剑都没有了！”
李铁柱默默地解下背后用破布缠着的、几乎和他一样瘦长的木剑（精铁剑被玄诚子卷走了，这是他唯一的“法器”了）。
林皖看着那柄木剑，嘴角又是一抽：“行……行吧，总比空手强。走！”
一行人（加上一个被迫搬木头的王管事）顶着渐渐沥沥的小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后山。气氛沉闷得像要滴出水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前途无亮”四个大字。
后山，所谓的“思过崖”附近，倒确实林木茂盛，只是这些树木大多灵气稀薄，木质也稀疏，砍下来估计也烧不出什么好火头。但林皖管不了那么多了，有总比没有强。
“砍！挑那些枯死的、半死不活的先砍！”林皖下令，自己则找了个相对干燥点的岩石，小心翼翼地把怀里还在昏迷的小狐狸放下，用几片大叶子勉强给它挡了挡雨。小家伙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苏小柔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豁了口的柴刀（大概是以前哪个杂役弟子遗弃的），李铁柱则握紧了他的木剑，对着旁边一棵碗口粗、叶子都快掉光的小树，摆开了架势。
“喝！”李铁柱一声低吼，木剑带着他练了十几年基础剑法的全部功力（虽然微薄），狠狠劈在树干上！
“啪嚓！”
木剑应声而断！断掉的半截剑尖飞出去老远。而那棵小树……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李铁柱：“……”
苏小柔：“……”
其他人：“……”
林皖扶额，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很好，唯一的“法器”也报销了。
“用这个！”林皖没好气地把自己之前翻出来的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柴刀（后勤处报废品）扔给李铁柱，“省着点用！这是我们唯一的固定资产了！”
李铁柱看着手里的破柴刀，再看看那棵只留了道白印的小树，眼神更加绝望了。
就在众人陷入“如何用破柴刀砍树”这一哲学难题时，一直盯着小狐狸看的苏小柔突然“咦”了一声。
“掌门！您快看！”苏小柔指着小狐狸趴着的那块岩石下方。
林皖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岩石边缘的泥土里，似乎夹杂着一些……亮晶晶的黑色碎屑？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微弱的、近乎于无的幽光。
“什么东西？”林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碎屑。入手冰凉，带着一丝奇异的能量波动，虽然微弱，但绝非普通的石头。这波动……有点熟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掌门令。
“这……这好像是……”一个曾经在矿洞做过苦力的老杂役凑近看了看，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黑……黑曜石？不对，比黑曜石凉，光泽也不一样……有点像……魔晶矿的伴生碎晶？”
“魔晶矿？！”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一点涟漪。魔晶，那可是魔域的特产，蕴含着精纯的魔气，在仙域是绝对的违禁品，但同时也是某些特殊法阵、魔器锻造的必需品，黑市价格极高！
“伴生碎晶不值钱，”老杂役摇摇头，打破了众人刚刚升起的一丝幻想，“杂质太多，魔气稀薄，连最低等的魔晶都算不上，只能算矿渣。不过……这里怎么会有魔晶矿渣？”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岩石上那只昏迷不醒的白色小狐狸（债主？）。难道……
林皖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再次低头仔细查看小狐狸腿上的伤口，那焦黑的撕裂痕迹……之前没多想，现在结合这突然出现的魔晶矿渣……
“难道……它是被高阶魔兽或者魔修打伤的？伤口残留的魔气污染了这片岩石？”苏小柔小声推测道。
就在这时——
“嗡……”
林皖怀里那枚一直沉寂的掌门令，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同时，一道微弱但清晰的、带着刻板法阵回响的声音再次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微弱空间扰动及定向神念传讯。】
【讯息来源：魔域·黑风城。】
【讯息等级：低阶加密（已自动破解）。】
【内容：吾乃黑风城少城主麾下管事。急需运送‘幽冥寒铁’三斤至‘断魂谷’哨所。时限：两日内。报酬：下品灵石五十块。风险：需穿越边境缓冲区，或有低阶魔物滋扰。接否？】
林皖：“！！！”
仙魔速递……第一单业务……就这么……从天而降了？！还是通过掌门令这个“内部通讯器”？！
五十块下品灵石！对于现在穷得连库房老鼠都要啃木头的太玄门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笔巨款！足以买下好几堆像样的柴火了！
狂喜瞬间冲昏了林皖的头脑！什么风险？什么低阶魔物？在五十块亮晶晶的灵石面前，那都是浮云！
“接！必须接！”林皖几乎要跳起来，对着掌门令下意识地吼了出来。
【指令确认。】
【契约成立。契约详情及路线图已载入掌门令。】
【委托人印记：黑风城少城主府·蝠翼徽记。】
【货物标记点：黑风城西三十里，‘泣血石林’外围第三根石柱下。】
【请于时限内完成运送，否则将扣除双倍押金（无押金则视为违约，将影响本门信誉度）。】
【镇山法灵·玄枢，敬告。】
林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押金？双倍？信誉度？她有个屁的押金！这坑爹的法灵！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发财了！我们有活了！”林皖猛地转身，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红光，对着茫然无措的众人挥舞着拳头，“仙魔速递，开门大吉！第一单！五十块灵石！”
“五……五十块？！”苏小柔惊呼出声，小脸瞬间亮了起来。李铁柱握着破柴刀的手也不抖了。连王管事都忘了搬木头，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苏小柔！”林皖立刻进入状态。
“在！”
“你那些‘小柔霹雳子’，弄出来几个威力可控的！这次说不定真用得上！”
“啊？我……我试试……”苏小柔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李铁柱！”
“掌……掌门？”
“你！拿上你的……嗯，备用武器（指那把破柴刀）！负责护卫兼搬运！”
李铁柱看着手里的破柴刀，想象着自己用它对抗“低阶魔物”的场景，脸更白了。
“王德贵！”
“老奴在！”
“你留守！看好……看好我们的‘固定资产’（指库房那堆朽木和矿石，以及那几只老鼠）！还有……”林皖的目光落在岩石上那只昏迷的小狐狸身上，犹豫了一瞬，“看好它！要是醒了，想办法喂点水，别让它死了！”这可是疑似大债主兼魔晶矿渣制造机，不能有闪失。
“是！是！掌门放心！”王管事点头哈腰。
“其他人，能动弹的，都跟我走！目标——泣血石林！”林皖意气风发地一挥手，仿佛即将奔赴的不是危机四伏的魔域边境，而是金光闪闪的灵石矿。
凭借着掌门令提供的简陋路线图（像是几百年前的古董地图），林皖带着苏小柔、李铁柱以及另外两个胆子稍大的杂役弟子（一个叫赵大，一个叫钱二），一路跋涉。靠着林皖前世野外团建积累的微薄方向感，以及苏小柔偶尔能感应到微弱魔气（大概是被小狐狸伤口熏的？）的“天赋”，几人竟然真的在天黑前，跌跌撞撞地摸到了“泣血石林”的外围。
所谓的泣血石林，是一片由无数根暗红色、形态扭曲的巨大石柱组成的区域。石柱上布满了风蚀的孔洞，风穿过时发出呜呜咽咽如同鬼哭的声音，配合着空气中弥漫的、若有似无的硫磺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或许是石头的颜色给人的错觉？），显得格外阴森诡异。天空是铅灰色的，看不到日月星辰。
按照地图指示，他们找到了外围第三根格外粗壮、顶端像是被利爪削平了一截的石柱。在石柱底部一个隐蔽的凹陷处，果然放着一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兽皮包裹。
“找到了！”苏小柔惊喜地低呼。
林皖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里面是三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入手冰寒刺骨、散发着浓郁阴冷气息的金属矿石——幽冥寒铁！
五十块灵石！就在眼前！
就在林皖准备把包裹重新系好时，异变陡生！
“吼——！”
一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伴随着浓烈的腥风，猛地从旁边一根巨大的石柱后传来！紧接着，一个庞大的黑影缓缓踱了出来。
那东西形似野猪，但体型大了不止一倍，浑身覆盖着钢针般的漆黑硬毛，獠牙外翻，闪烁着寒光。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猩红一片，充满了暴虐和饥饿的气息。它粗壮的蹄子刨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口涎顺着獠牙滴落，腐蚀着地面，发出“滋滋”的轻响。
低阶魔兽——腐牙疣猪！
“妈呀！”赵大和钱二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李铁柱脸色惨白如纸，握着破柴刀的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下意识地就往林皖身后缩。
苏小柔更是小脸煞白，紧紧攥住了自己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她临时捣鼓出来的几颗“霹雳子”，因为时间仓促，威力……完全不可控！
那腐牙疣猪显然把林皖他们当成了送上门的晚餐，猩红的眼睛锁定了几人，后腿猛地一蹬，如同一辆失控的攻城锤，带着腥风和地动山摇的气势，朝着他们猛冲过来！目标直指抱着幽冥寒铁包裹的林皖！
“苏小柔！扔！”林皖头皮发麻，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啊——！”苏小柔吓得闭紧眼睛，凭着感觉，抓起布袋里一颗黑乎乎、疙疙瘩瘩的药丸，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冲来的魔猪方向狠狠扔了过去！动作之猛，差点把自己带个跟头。
那颗“霹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没有砸中气势汹汹的腐牙疣猪，反而“啪叽”一声，不偏不倚，砸在了林皖脚边——那块放着昏迷小狐狸的岩石上！
“卧槽！！！”林皖魂飞魄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见那颗黑乎乎的药丸接触到岩石的瞬间——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火光冲天。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放屁般的“噗嗤”声。
然后，一股浓郁的、令人窒息的、难以形容的……仿佛混合了陈年臭豆腐、腐烂榴莲、沼气池发酵精华以及一百双臭袜子味道的……黄色烟雾，如同火山喷发般，猛地从药丸里爆发出来！
这黄烟极其浓稠，扩散速度极快，瞬间就将岩石、地上的小狐狸、以及离得最近的林皖、苏小柔、李铁柱三人完全笼罩！
“呕——！”
“咳咳咳！呕——！”
“救命……我要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直冲天灵盖的恶臭瞬间剥夺了几人的思考能力。林皖只觉得眼前一黑，胃里翻江倒海，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狂飙而出。苏小柔直接干呕起来。李铁柱更是两眼翻白，摇摇欲坠。
而那只正猛冲过来的腐牙疣猪，显然也没料到这“生化攻击”。它那引以为傲的、能闻到几里外血腥味的鼻子，首当其冲被这恐怖的黄烟糊了个正着！
“嗷呜——！！！”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划破石林的呜咽！远比之前冲锋时凶悍百倍！那腐牙疣猪如同被滚油泼了脸，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两只前蹄疯狂地扒拉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鼻子，猩红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惊恐和……恶心？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抽搐、翻滚，发出痛苦的嚎叫，哪里还有半分攻击的**，只想逃离这片被“生化武器”污染的恐怖区域！
浓稠的、恶臭的黄烟还在弥漫。
林皖被熏得头晕眼花，勉强睁开眼睛，透过模糊的泪光，看到那只腐牙疣猪已经哀嚎着、跌跌撞撞地逃进了石林深处。
危机……似乎解除了？以一种极其沙雕和惨烈的方式。
“咳咳……苏……苏小柔……”林皖捂着鼻子，声音嘶哑，“你……你这‘霹雳子’……改名叫‘小柔臭气弹’吧……呕……”
苏小柔瘫坐在地上，小脸煞白，羞愧得无地自容：“对……对不起掌门……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就在这时，李铁柱指着岩石方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掌……掌门！狐……狐狸！它……它醒了！”
林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那片被浓郁黄烟笼罩的岩石上，一个白色的、小小的身影，正缓缓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身上包扎伤口的粗布条被刚才的“臭气冲击波”震得有些松散，脏兮兮的白毛沾染了不少黄色的烟尘，看上去更加狼狈。但那双眼睛……
那双深邃的、纯粹的暗紫色眼眸，此刻已经完全睁开！
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痛苦、虚弱、倨傲或者嫌弃。
只剩下一种……被极致的、难以形容的恶臭彻底激怒后，所爆发出的、冰冷到极致、也暴戾到极致的恐怖杀意！
它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滔天的怒火。它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着紫色怒焰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定位器，瞬间锁定了距离它最近、也是臭气源头的第一受害者——林皖！
“呜……噜噜噜……”一声低沉到近乎嘶哑的、饱含杀意的咆哮，从它喉咙深处滚出，完全不像一只小动物能发出的声音。
林皖对上那双冰冷暴戾的紫眸，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刚才面对腐牙疣猪时还要恐惧百倍！
完了！
这债主……好像真的被惹毛了！
而且……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腿毛被剃了那么简单！（虽然林皖很想知道它到底有没有腿毛）
小狐狸（债主？魔尊？）死死地盯着林皖，四只爪子微微弯曲，做出了扑击的姿态。那眼神仿佛在说：
“低贱的人类！你竟敢用此等污秽之物亵渎本尊？！本尊要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下一刻，那小小的白色身影，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至少在林皖看来）气势，猛地从岩石上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白光，直扑林皖的面门！
“债主大人饶命啊！！！”林皖的惨叫，伴随着苏小柔的惊呼和李铁柱的抽气声，在恶臭弥漫的泣血石林外围，凄厉地回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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