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
林觅本打算在混乱中将这两个字喊出来,这样可以最快得到答案。可当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真的要从她口中念出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小了下来,仿佛喃喃自语。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刚才被吓破胆了?不至于吧。
但那道身影居然就在此时回首转身望向了她。
那道审视的目光让林觅忍不住后退一步甚至一瞬间想要再度转身逃走。
看来有的时候人的身体确实比嘴和脑子诚实。
最后一点火苗在不断的踩踏中熄灭,浓烟熏得空气都漂上了一层鹅黄的薄雾,林觅看不清那个人的神色。
他听见了吗?
“陆……”林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在度开口,就见那柄长□□破迷雾冲她迎面飞了过来。
陆吾出手太过突然以至于林觅根本来不及反应。长枪瞬间擦过她的侧颈穿透身后老妇的身体,老妇手上的短弩也同时射出。
不知是不是因为林觅无意的掩护,这种简单到近乎拙劣的攻击居然真的伤到了陆吾。
“将军!”
林觅回头看着这个原本慈祥的老妇带着怨毒的眼神倒下。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在地窖里堆得茅草其实根本就不够青青爬出来。
她们为什么答应带自己一程?如果自己刚才哪怕稍微动了一下又会怎样?
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在浓烟里呆了太久,林觅有点喘不上气来,最后她捂着自己渗血的脖颈缓缓倒了下去。
“姨母,你说的对,外边的人真难懂。”
“难懂就别懂了,日后留个心便是。你死里逃生一次何其不易,何必还要为别人的因果为难自己。”
一盆凉水泼下,林觅被从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中唤醒。一睁眼便看见几个士兵围着自己,他们满是血污的盔甲还没来得及换下。时间应该没过多久。
“把解药交出来!”
这句话信息量够大的,但林觅很快就猜出了前因后果。
“我和她们不是一伙的。”
“你还敢狡辩!”
林觅举起双手慢慢起身尽力证明着自己的无害。
“但我是个医女若是有人需要帮助我乐意效劳。”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你们要解药必是因为有人中毒了,军中不会缺军医,找到我头上必是军医束手无策。我若也与那些土匪是一伙的在这儿等着毒发不就好了,顶多事后偿命,何必多此一举?”
说的够直白了但愿这群大老粗能听得懂。
为首的军官犹豫一瞬还是点头:“好,你跟我来。”
“校尉。”
校尉一抬手其他士兵立刻闭嘴遵命,可见这军中军纪之严。
林觅跟着这个校尉走出关押自己的帐篷。
这是个临时搭建的营地,帐篷围了三圈。林觅作为嫌犯的帐篷在中间,里面是军官的帐篷,外边是士兵的帐篷。她往哪边跑都是死路一条。不过他们着实是多此一举了,好不容易撞上一个“大运”,林觅现在非但不着急跑甚至还有心思惦记士兵锅里煮的东西。
军帐内,一个医官正在为昏迷的陆吾医治,箭簇已经被拔出丢在一边,伤口明明不大也不在要命的位置却怎么都止不住血,帕子被一条一条浸湿,血水一盆盆往外倒。医官急得焦头烂额。
林觅一进军帐看到的就是只卸了半副轻甲的陆吾。她的目光从右往左扫过去,玄甲,流血的肌肉,机械臂。老实说,这一幕对林觅冲击力太强了。她拼尽全力才维持住医者该有的稳重。
“夏老,将军怎么样了?”
“这位是?”
“她是南府医女”
夏老一听这个名号立刻起身拱手一礼以表尊重:“久仰。”
林觅忙回了个四不像的礼:“不敢当。”
夏老贴心地侧退一步给林觅让出位置看诊,但校尉打从进了这里就跟个秃鹫似的死盯着林觅,她实在不敢乱动。
“血还是止不住。”
林觅看了一眼床头,除了一罐又一罐上好的金疮药,还有白及、艾叶、仙鹤草等一堆止血的药材。
乖乖,这都止不住?
当看到熟悉的白茅根时,林觅不合时宜地想起姨母的笑话。
憋住,现在笑出来绝对会被这个什么校尉砍死的。
“我能不能近距离看看将军的伤口?”林觅小心请示。
校尉亲自压着林觅走近陆吾身边。
结果近看更不得了,那皮肉结实的仿佛和铁甲是一体的。林觅忍不住伸出手,校尉的剑立刻出鞘。
林觅敢忙举手:“我就是想蘸点血看看他中的是什么毒。”
校尉这才收剑。
林觅指尖轻触陆吾伤口蘸一点血,随后她对着这点血望、闻、问、切,想尽办法调动自己为数不多的医学知识。
没异色,没异味,没异状。看来只能试试那一招了。
林觅突然轻舔指尖,校尉和夏老都吓了一跳。
怎么有点苦?
林觅又蘸了一点再度品尝确认。
校尉看不下去了:“你是想吃了我们将军吗?”
“我知道了!”
校尉和夏老面面相觑。
“这是一种叫拇指蛇的蛇毒。”
“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种蛇?”
“这是南□□有的蛇种,体型不比泥鳅大多少,胆子极小,我们当地人都很少见的,你们当然没听说过。若是被这种蛇咬了即使是很小的伤口也会流血不止。”
“废话少说,怎么治?”
“简单,抓条拇指蛇来挖出蛇胆服下便好。”
校尉直接拔剑架在了林觅脖子上:“你刚说了这种蛇极其少见,将军不断失血危在旦夕,你莫不是在想调开我们伺机逃走!”
过程对了但结果错了。
“你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林觅颤颤巍巍地推开那把剑:“其实只要被拇指蛇咬过一次并解了毒就不会再中这种毒了。所以你找个中过毒的人来放点血给你们将军内服外敷一下也是有用的。”
“校尉,我这就派人去山下村庄找人。”
“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怎么就不必了,你小子浓眉大眼的不会也是个内奸吧。
校尉扭头看向林觅,那眼神简直是不怀好意四个字的具象化。
“你作为医女常需穿梭山野采药制药,想必对这种毒蛇应当早有预防吧?”
一旁的守卫听见这话立刻就要磨刀霍霍向林觅。
林觅敢忙求饶:“我自己来行不行?”
校尉难得有风度了一回抽出腰间一把小匕首递给林觅。但林觅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哪都下不去手。纠结在三她小心翼翼的把刀锋对准了自己脖子上尚未愈合但已经止血的伤口。
与其旧伤添新伤不如新伤叠旧伤!
沾血的纱布重新包裹了陆吾的伤口,夏老将碗中勉强凑出的一勺血小心地喂进陆吾口中。
林觅捂着脖子蹲在角落还没缓过神来。
好疼啊!林觅悔得肠子都青了,没想到剖开旧伤可比新来一刀痛多了。
“真的有用,校尉你看,血慢慢止住了!”
校尉终于彻底放下对林觅的警惕和疑心。看来这小姑娘真和那些土匪不是一伙的。想起自己刚才无礼的样子他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叫什么名字?”
“林觅。”
“刚才算我对不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我会尽量补偿的。”
提这个林觅可就精神了。
“我想留下来照顾将军。”
校尉收剑的手一顿:“什么?”
“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方法解毒,以防万一我今晚需要守着将军随时查看他的状况。”
想不到这姑娘这么有觉悟,校尉更愧疚了:“你愿意自然是好事。”
“还有,你弄个火盆和雄黄粉来。”
“要这些做什么?”
“给将军清余毒啊。”
“烧雄黄驱毒,这难道又是什么南疆秘方?”
“其他毒不行,但这是蛇毒,你想想蛇最怕什么?”
夏老恍然大悟急忙从怀掏出一个小本本将这个法子记录下来:“不愧是南府医术,大道至简。”
林觅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不一会儿烧着雄黄的火盆被送进了军帐。
“这里空间不大,又熏着雄黄,人太多难免憋闷,你们出去守着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校尉觉得有道理就点头带着夏老和守卫离开。
“等一下。”
“林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烧的饭还有吗?”
吃饱了饭,林觅才算从这一天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现在帐子里只剩两个人了。鉴于其中一个还没恢复意识,林觅终于可以摩拳擦掌把刚才想做的事做完。她伸出手摸向那只由掌心蛊续接的手臂。
不愧是我们南疆秘宝,□□与镔铁这样天壤之别的两样东西居然能续接的如此天衣无缝。林觅指尖不断上移小心试探,终于在陆吾的肩窝的位置感受到了那股不属于陆吾的微弱心跳。
找到了!
林觅从衣服夹层里取出姨母交给她的香包,从中取出一颗香丸迅速投入火盆中。
“这是引蛊香,子蛊会自然地被这个味道吸引离开宿主体内。”
雄黄过于浓烈的气味将香丸的味道完美掩盖。
林觅紧盯着陆吾肩窝的位置等待着能为她治病续命的宝贝蛊虫爬出来。
至于取蛊之后陆吾怎么办,回想起白日他左手舞枪的样子,林觅心里有了底。他本来就惯用左手,就算右手没了应当也不妨碍他继续当将军。倒是自己,要是没了这掌心蛊可就没命了。更何况这蛊本来就是自己族人的,再加上刚刚的救命之恩,林觅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打哈气的声音。
林觅不知不觉被传染。这香似乎是有安神的作用,子时还没过林觅就熬不住了,她只能手动撑开眼皮继续盯着陆吾……
卯时刚过,月亮即将消失的影子和初升的太阳同时挂在天上。山中的斑鸠开始叫了起来。营地升起了第一缕炊烟。
熟悉的伤口愈合时的痒痛感传来,陆吾缓缓苏醒。他厌恶这种感觉远胜过厌恶疼痛本身。所以他现在迫切地需要牵动伤口让痛感重新压过一切。可当陆吾尝试起身时,他发现自己的右臂似乎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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