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离开后,沈荆棘独自坐在床榻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块温润的玉佩。玉佩上的“麟”字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仿佛还留存着那人身上的温度。
是笼中鸟,阁中雀,囚我身,困我心。
秋风不知春意浓,却添心火,愁上眉梢。
……
明月高悬于天,星河皎皎,树影斑驳,静谧无声。
东宫文华殿内,太子岑珏麟临窗而立,遥望天际,秋风乍起,清风拂面。宫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孤长,投射在冰冷的金砖上,孑然无依。
当年春风楼一见,万不该动恻隐之心。
伴君如伴虎。他自幼生于深宫之中,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父皇力排众议,不顾众臣反对,执意册封自己为太子,自那时,他与皇兄手足间便少了些亲近,多了些难言的微妙关系。
自幼疼爱他的皇兄与他日渐生分,即便是私下场合,依旧行事规矩,不敢逾矩。一句“君臣有别”将年幼的情意隔得山高水远,再难如初。
他幼时尚未觉察,待年长许多之后,便可窥见一斑。
论天资,二皇子岑溪君文武兼修,于他有过而无不及;论胆识,二皇子十岁随皇上围猎,便敢单骑逐狼,一箭毙之;论治国,二皇子自幼研读经史,过目不忘,深谙安邦之道。
凡此种种,皆为帝王之相。
岑溪君知道父皇平素最爱麟儿,可也未曾料到他竟将储君之位一并给了麟儿,这怎能叫他不心存芥蒂。
岑珏麟私下里也曾多次向他表示,这储君之位非他所愿,他当之有愧。可天命难违,他承了父皇的偏爱,便只能担起这份重担。
朝中风云变幻,暗潮涌动,从无定数。今日他是万人景仰的太子殿下,风光无限,明日就可能遭人构陷,身陷囹圄,沦为人人喊打的阶下囚,那时,他如何能给人以安稳。
沐风想要一个名份,他并非不懂,而是他不能。
身为太子,他不该也绝不能有软肋,甚至于尹玉这个身份,也得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免招致灾祸。
因此,沐风对他来说,只能是尹玉万花丛中的一点绿,仅此而已。
尹玉尚且只能偶尔与他一响贪欢,不得名分,更遑论身为太子的岑珏麟。
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沐风,他都必然不能任性妄为。
岑珏麟久立于风中,岿然不动,捏着折扇的指尖微微泛白,眼神孤高清冷,在黑夜里显得愈发决绝狠戾,一别往日的风流做派。直至贴身太监福禄前来催促,“太子殿下,已是亥时,明日还有早课,是否前往寝殿沐浴安歇?”岑珏麟方才从恼人的情绪中拖拽出来。
“传洵育到我殿内。”
洵育是珍妃自幼给他挑选的侍童,情同手足,是岑珏麟在这宫中为数不多的可以信赖的人。
福禄听命应下去唤洵育。
待岑珏麟洗漱完毕,洵育已经侯在寝殿门前。
洵育作揖行礼,“殿下,夜深至此,有何要事要奴婢去办?”
岑珏麟拂手示意他进门。
他刚沐浴完坐在榻边,头发还湿着,贴身伺候的下人被他打发走了,洵育就拿着帕子替他拭发按摩头皮。
岑珏麟闭眼捏了捏鼻梁,发出舒服的喟叹。
“殿下可有什么烦心事?”洵育问。
岑珏麟盯着案几上的烛火,燃烧的蜡水顺着烛柱往下流,而后凝结成块。
“我听说在穷苦人家,蜡烛燃尽后会重铸起来反复使用。”岑珏麟自顾自说着,不等洵育开口,便又继续问道:“你说这蜡烛是喜欢燃尽之后被直接丢弃,不再受皮肉之苦,还是享受反复重铸后的反复利用呢?”
洵育停了停手上的动作,斟酌片刻,内心了然,复又继续动作。
“奴婢以为,这主要取决于使用它的人,是想要它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宁愿痛苦也不放手。”
洵育放下帕子,给太子沏了一杯安神茶,见太子抿了茶,接着道:“这物总归是没有选择权的,关键还在于人。”
岑珏麟把茶饮了,拂了拂手示意他出去。
洵育退出去把门合上。
******
次日,岑珏麟照例上早课,温读史书。
那鬼头面具就在匣子里搁置了一周。
沈荆棘在香安阁内空守了一周,无事便虚靠在榻上看那玉佩,仔细端详摩挲。那玉佩似是失去了光泽一样,总也没有戴在太子身上亮堂。
人还是不能贪念太多,定是那日惹恼了殿下,他才不肯来这。
沈荆棘这样想着,门外却突然有了动静。
“沐公子?”
是他熟悉的声音,沈荆棘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起身去开门。
来人正是太子殿下常用来与他传话的小生。
沈荆棘料想殿下肯定是消气了,心里至少还是念着他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公子今晚可是要来?我一会便去沐浴更衣,在此侯着。”
“尹公子最近没空,借一步说话。”小生朝他礼貌作揖,便进了门。
沈荆棘面露不悦,这香安阁岂是人人都能进的?
还未及他斥责,就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又拿出一沓银票摆在桌案上。
沈荆棘方才就觉得心口跳的厉害,脑门上那根筋更是突突作响,现下更是跳得厉害,手心后背全是汗,连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飘,“这,这是作甚?”
三年了,无论床上床下,他乖顺得近乎失去了自我。那日不过是想讨个礼物,任性一回,竟是让他这般厌弃,竟是不要自己了吗?
小生将纸摊开,“沐公子,这是您的赎身契,尹公子要我把他交给您。”说着他又摊开了另一张纸,“这是一张房契,靠近京城南巷那边的市集,很是热闹。”
小生把两张纸塞进他手里,沈荆棘愣在原地,嘴唇已然发白,眼底温热一片。
小生又说:“这些是尹公子给您留的银票,南巷那边的房子里还有些黄金珠宝,足够您衣食无忧一辈子了。尹公子说您日后就不必来这了,他也不会再来找您,希望沐公子日后觅得良缘,余生顺遂。”
沈荆棘痴笑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仿佛失心疯一般,喉咙哽塞难挨。
那人见状只是无奈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怜悯他的神情,合门离去。
“哈哈哈哈,觅得良缘,哈哈哈……”沈荆棘癫笑一番,将手里的纸撕碎摔在地上,抹了抹泪,昔日艳丽的桃花眼,此刻竟透出一股凌冽的肃杀感。
嫖资吗?呵,比起沈家上下百余条人命,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堂堂太子,金银财宝、房屋地契,这些岂不是信手拈来,随处可见?有何难处!我偏不要,我沈荆棘要就要这世间最好最珍贵的。
荆荆:我就要太子殿下![墨镜][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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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秋风不知春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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