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问罪
记者团闯入的当晚，游子龙自以为把沈让哄得不知天地为何物，却没想，到了晚上入睡以前，沈让忽然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语气平静地像是问游子龙现在几点了。他问，
“风宁现在在城内吗？”
游子龙愣在原地，脑子里过了千百个念头。
他颤巍巍地打量着沈让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端倪，至少能揣测一下沈让问这句话的目的。沈让病中休养，不问世事，对风宁最近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了解，最多只是从记者团的只言片语中推断一二。游子龙听见记者团提起风宁就心道大事不好，一直默默祈祷，希望沈让别注意到这些“细节”，绞尽脑汁引开沈让的注意力，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没逃过这一问。
可说到底，他全身心都扑在沈让身上，对这些东西又缺乏敏锐性，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替风宁开脱——他压根不明白风宁做了什么，为什么做。反正别人提起来感觉是会让沈让操心的事情就对了。
游子龙支支吾吾，“这个点——她，她应该睡了吧？”
沈让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甚至没有在意游子龙那一刻的犹豫，只是点点头，十分自然地接了下去。
“让她来见我。”
得到这消息的时候，风宁正在和谢允拍桌子。
不论百姓心中怎么想，邵云征的“先军政策”是铁打的现状，这时候顺应风宁扩招征兵显然是明智之举，纵然心里头有些打鼓，但面对优厚的待遇以及作战部对外列出的那些“非作战任务”，最终都选择了识时务。
相比百姓，作战部内的反对声要大得多。
一方面，作战部原本负责外勤事务以及内外城区的各种执勤任务，如今大量扩招军涌入，又有风宁发话，要先训练才能上战场，那危险的任务自然要落在原来的作战部头上。另一方面，扩招必然带来结构编制上的变动，如今局势本来就乱，风宁这样大刀阔斧地扩充军籍，在这样的关头，无疑是对外界的震慑，可能挑起战争，对内，则是对沈让的背叛。
一直以来，是谢允和老吕负责新兵训练。这回扩招，老吕见到大量普通人进入作战部，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可谢允的反应很大。非要说起来，这几个主官是平级的，只有沈让能够“指挥”他们做事，他们相互之间只能协调，不能命令。
可风宁要照管的事情太多，根本无法顾及新人的训练。
为此，谢允和她动了不止一次的手。第一回，风宁和谢允在办公楼打起来，风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每一根头发都竖着，整个头呈现爆炸式发行，以“通电海胆”的美称博得作战部内部论坛头版头条，而谢允则连续三天屈居第二，戴着口罩墨镜。据知情人称，他在第四天造访医疗部的是偶眼睛还肿着。
谢允对此表示否认。他连连摆手辟谣，“主官怎么可能这么不成熟，我们怎么可能打起来！我这是黑眼圈！是熬夜熬出来的！”
在第无数“熬夜”之后，“通电海胆”初步得来阶段性的胜利。
谢允叫苦不迭地向黑恶势力屈服，训练起了外城区新招进来的新兵。可这批新兵与从前的兵不同——可说了，从前的兵要么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幸存者，要么是体质特异的异能者或者哨兵向导，就算是学生兵，那也是朝城一手培养的，斗志超群，体力意志力都远超常人，才能入选作战部。
可这回招的新兵……
那叫一个乌合之众。
作战部动辄负重十公里，他曾经带的老兵跑得飞快，屁股后面一劈雷，人就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冲出去。可这批新兵……跑个八百米就倒地成一片，仿佛八百米是世界末日。教官在后面骂，“丧尸都追到家门了！”可这群新兵蛋子不为所动，一遍喘气一边无法克制地翻着白眼捂着胸口，“我，我自愿喂丧尸，为队友争取生的机会——”
谢允满头黑线。
“这么多人！丧尸都啃不过来！！！”
语言激励不成，他索性动手。
用异能劈一下，总该爬起来跑两步吧？
可万万没想到，人家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个个为他鼓掌叫好：“谢主官——”“雷电法王——”“谢主官，好帅！啊啊啊啊——”
有人惋惜：“哎，怎么我就没觉醒个异能！”
“您电我一下，看看我现在还来不来得及觉醒！”
谢允扶着脑门，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我不管你现在有多少个理由，这些人我真的带不下去。”谢允指着名单，“要么按我说的，三周魔鬼训练，把意志力差的、服从性差的，筛一遍，留下的我带，要么你另请高明。别说什么执行外城区任务不需要纪律性！他们和咱们原来的作战部不一样！现在这个状况不可能在外城执勤，你那些救济计划根本没搞头！”
“我说难听点，外面乱起来，他们镇得住场子吗？”
“你能控制这些人手脚都干净吗？”
“你用你的人？你现在手里有几个人？除了你自己麾下那几组，现在有谁是真心服你的！”他说话不客气，语气冲得厉害。
风宁在外城区忙了一天，此时风尘仆仆，早已经没了平时的明艳。她麻木地听着，可谢允说得这么难听，她竟然都没有跳起来回击。
近来各式各样的劝说和教育她听过太多，如果不是从前的名声好、喜欢她的百姓多，以及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恶名”在外，恐怕听到的骂声会更多。
“那这样吧。”她等着谢允骂完，“按你说的，三周魔鬼训练。”
“但是这三周之内，不能出淘汰名单。”
谢允皱起眉头，看着她。
风宁这些日子瘦了些，整个人的气质也出落得愈发冷冽。她原本是锋锐的神兵，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刀身漂亮又精致，不轻易出鞘，只沾过最精锐的敌人的血。可如今，却像是缠绕上了握持的挂绳，真正混在刀光剑影中，要去血和泥里滚上一道。
再好的兵器，也会在持久的战斗中留下豁口和损伤。
他也算是看着风宁长大的，心里忽然一堵。
“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意义。”谢允深吸一口气，“你说外城不能乱，要用人，精锐时刻准备着出兵，行，我帮你练兵管理外城，这没问题。”
“但是这三周根本没有意义。”
“……你这样拖着，就算再争取三周的资源，又能改变什么？这些要被淘汰的人迟早还是要被淘汰，你这样心慈手软，他们暂时能吃饱饭，过上几天好日子。但是库存的资源就这么多，你现在拿出来让他们过好日子，以后呢？你不会真的觉得你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能等到老沈回来掌权，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吧？”
谢允忽然低下声。
“今天的新闻你看了吧？老沈的意思很明白了，他没打算和邵云征争个高低。他现在自身难保，他不会回来掌权了！”
风宁原本垂着眼听他骂，可听到这里，她忽然抬起眼，直直地盯着谢允。
她的嘴唇微微抿起来，嘴角下压，目光注视着谢允，似乎有很多辩解的话想说，可最后却都被她尽数咽了回去。她摇了摇头，垂下眼，万语千言都汇做一句执拗的——“他不会抛下朝城。”
谢允感觉自己快厥过去了。
沈让在位的时候，他们确实都可以不动脑子，快活地过日子。可如今世道变了，他知道自己得清醒起来，他也希望风宁能早点认清现状。可偏偏这人表面上成熟不少，心里头却还是像个天真的孩子。
像是坚信着不会被父母抛下的孩子。
谢允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你现在做这些，你去问问沈让，问问他同不同意！”
可说了，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他话音没落，他和风宁的通讯器忽然同时震起来，提示音是主官群的。邵云征主事之后，那群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话。邵云征不喜欢群，都是一对一布置任务，是很老派的作风。
风宁摸出来，扫了一眼，脸色一下就白了。
沈让：“我是小火龙，让让要见风宁。他让我在群里喊的。”
她死死盯着通讯器里的那个头像，像是忘记了如何呼吸，就这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屋里并不冷，可风宁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带着肩膀也绷得死紧。喉咙发紧，一种细碎的窒息感顺着胸口往上涌，像是憋着什么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她一动不动，像是要把通讯器看出一个窟窿眼儿来。
“……谁啊？”谢允问。
“风宁？”
她看着那个头像，莫名觉得眼眶发热。
她想说——“你看，我说了，老沈不会不管我们的。”
可她又忍不住想起谢允刚刚的那句话——“你现在做这些，你去问问沈让，问问他同不同意！”万一沈让真的不同意，怎么办？她忽然开始担心，自己做得对不对，好不好，会不会让沈让更为难。她几乎从未体会过这种自我怀疑，哪怕是在做出决定要兵行险着的时候，也没有体会过这种……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你咋了？沈让驾崩了？”
谢允喊了几声，没听到回答，一下子也慌了，连忙摸出自己的通讯器，打开一看，长舒了一口气，可眉头却紧跟着皱起来，露出个牙疼的表情。
“得，兴师问罪的来了，你自己想想怎么解释吧。”他顿了一下，把通讯器塞回裤兜，“态度好点儿，别一会儿把人气死了。他可不像我禁折腾。”
今天倒回去修了190-203(编号，非章节序数）一些内容，主要是和流离者相关的。整体剧情不影响，细化了和流离者的交涉。有兴趣的亲可以回去看一眼。不看不影响～[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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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第三百五十一章 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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