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才刚开始没两周，庄乐已经感受到了来自课程作业的压力，而且这周还得抢选修课。
宿舍里原本还有两个大四的师姐，这学期直接搬出学校去住了，床位还留着，四人宿舍就剩下庄乐和杨允清，两个人自在得不行，立马都把围住床位的帘子拆了，还用音箱放起了歌。
庄乐窝在椅子上，鼠标滚轮上下滑着课程目录，不时瞟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等着开始抢选修课的名额。
杨允清同样紧张兮兮地盯着自己的屏幕，电脑的时间显示不到秒，提前一分钟两人的鼠标光标就已经移到了《两性关系与两性文化》课程的「选择」键上。为了能在网速上拼过别人，庄乐还特意开了手机热点，希望能把用校园网的人比下去。
两人左手时不时摁一下F5刷新界面，灰色的「选择」键刚一变成彩色，杨允清随即发出一声失望的“啊”，课程眨眼就被锁住了，大家抢课的手比在超市抢鸡蛋的大妈还快。
庄乐转头无奈和杨允清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叹气。两人只好在还有余位的课程里左右挑。
手机收到条微信消息，居然是蒲城，问庄乐选修课打算选哪门公共课，她老实回没想好，打算随便选两门好拿分的。蒲城热心给她推荐了两门据说很轻松的课程，庄乐想想觉得反正也是为了混混分，回了个谢谢。
庄乐在公共课里选了影视艺术鉴赏和游泳，蒲城说这两门公共课的老师很宽松，只要好好上课，分都不会少。杨允清对影视鉴赏实在不感兴趣，只跟庄乐一起选了游泳课和专业选修的立裁课，除此之外还有摄影系的学生强制必选的外出采风课程。
除了采风课程被安排在了寒假前的一个月，另外三门课下周就要开始上课了。
*
影视鉴赏课被安排在了周一晚上，吃过晚饭后两人在操场上散了一会步，杨允清今晚没课，回宿舍去追剧了。
庄乐绕到校园里的便利店，顺手买了瓶可乐，站在柜台准备结账，门口“叮咚”一声，她循着声音望过去。
蒲城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庄乐的视线忍不住又黏了过去，被他的美貌震得甚至忘了收敛些，就那么直愣愣地看。
从他上身黑色高领无袖的紧身衣，看到下身阔腿的西装裤，腰上系着一件外套，两条袖子耷拉着。庄乐被紧身衣下起伏的人鱼线迷花了眼，啧，真大方啊。这人真的很适合拍照，拍出来肯定很有张力。
庄乐一边明目张胆地观察，一边默默拉开手里的可乐，喝下的第一口，神经一瞬间被刺激得发麻。
“哎？又是你啊庄乐。”
蒲城刚看到她就抬手打了个招呼，庄乐回过神，对他笑了笑，赶紧掏出手机支付。
没走出便利店多远，后头脚步声跟了上来，蒲城长腿一迈，追平她的速度，走到她一侧。
“上选修？”
“对啊，影视鉴赏。”她拿起可乐又灌了一口，和他并肩走在路上。庄乐不太适应和这样显眼的人走在一起，周围路过的人都时不时回头看他们。
“我也选了这个，刚好，做个伴。”
不知怎么地她心里些许不愿意，自我怀疑坐他旁边还能否好好看电影，嘴上却还是说了是啊，真巧。
到大阶梯课室时，中间排已经几乎坐满了人，两个人来得不算早，只好坐到了偏后排的位置。
庄乐发现这个人根本就不需要找伴，从便利店到进教室这短短十几分钟，跟他打招呼的人已经比她在学校里认识的人都要多了。
所有人都基本落座后，老师拿起麦克风，站在多媒体前自我介绍，她姓杨，希望结课作业上没有人写错她的姓氏。完后，又简单讲了一下课程的内容以及最后要上交的作业，便要求大家安静开始放电影。
随着灯暗，课室里也逐渐静了下来，庄乐垂眼看到前排居然还有人带了爆米花，就大喇喇地摆在桌面上，还有不少小情侣一起选修了这门课，正头挨着头靠在一起说小话。
片头一出来，庄乐正了正身子，没想到老师给他们选的是一部无声电影——《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
她倒是听说过这片子，是一个世纪以前的无声悬疑电影，影片开头，弗朗西斯开始回忆自己的经历，画面整体黑白调，交替出现绿色字幕，教室里的光随着荧幕一明一暗。
庄乐目不斜视，脸上也被光打得一阵白一阵绿的。
“我特别喜欢这部电影。”蒲城突然倾过身子，小声在她耳畔说。
维持目视前方，庄乐赞同的点了点头，蒲城身上散着一阵木质香调，融进她眼睛里的画面上——面目狰狞的卡里加里博士操控着梦游者凯撒，扭曲的布景线条，一帧一帧飘在她眼睛前面。
庄乐后倾身体靠在椅背上，往左边瞥了一眼，若不是他一头耀眼的白发，一身黑色紧身衣的背影倒挺像电影里的傀儡凯撒。
蒲城交叉着十指，手臂搭在扶手上，似乎看得很专心。
阶梯教室的椅子连成一排排，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扶手，庄乐把左边的扶手让给了他，自己缩在座位上。中途抬手打算悄悄喝一口可乐，蒲城察觉到她的动静，手臂一收，不小心碰洒了她手里的易拉罐。
“呃……”忍住没惊呼出声，庄乐把可乐搁回了桌面。
“抱歉……”蒲城慌张地转过头，课室太暗，他一时看不清。
庄乐快速摇头摆手，动作有点大，另一边的同学转过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稍稍擦了擦，可乐洒了大半在她裤子上。
荧幕上的凯撒掳走了床上的珍妮，正在曲折的小径上逃跑。音乐也跟着紧张起来，庄乐指了指画面，示意蒲城继续看。
直到影片快要播放到末尾，前排同学的爆米花还剩一半。
庄乐被湿黏黏的裤腿分了心，直到被杀死的凯撒复活，讲故事的弗朗西斯被压在疯人院的病床上，她都没看得太明白卡里加里博士怎么突然成了院长。
果然在他旁边就是没办法好好看电影的，下次还是自己找个地方坐。
灯光一亮，庄乐像从现实里苏醒，眼睛的取景框四周都还漫着黑边。蒲城立马关心起了庄乐被弄脏的裤子。
庄乐低头看了一眼牛仔裤上那片潮湿的深色，位置有些尴尬。蒲城瞟了一眼耳尖就红了，迅速解下了腰间那件绑着的外套，盖在了她腿上。
“没关系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干净了。”庄乐连忙将外套拿起来想还给他，蒲城坚决地压下了她的手。
庄乐手往回缩了缩，与其顶着尴尬走出去，还不如欠个人情，也就没再拒绝。
“你洗好了再还我就行。”
杨老师走回讲台上，把所有人注意力拉回去，就着议论声和同学们讨论起了剧情，清了清嗓，才开始讲电影的历史背景，布景的美术设计，分析镜头语言……庄乐在手机上记下一些重点，以便应付课后的作业。
蒲城垂着眼在桌下摁着手机，一看就是在回复消息，完全不在意课后作业的事。
课刚下，阶梯教室的两个门口就挤满了人，不少人停在座位间的过道上，边聊天边往外挪。庄乐没起身，打算等人少一点再出去。蒲城也是这么想的，饶有兴致地跟她讨论起了刚才的电影。
“庄乐，你认为真正疯的是卡里加里博士还是弗朗西斯？”
“啊？”她后半段根本就没多少心思看，自然没什么心得可以跟他分享。
这时坐在庄乐右边的同学示意她让让位置，眼见人群松动了不少，蒲城干脆站起身，庄乐把外套绑在腰上，他检查了一眼，确认完全盖住了她的牛仔短裤：“一眼看过去像条黑裙子，挺适合你的。”
两人缓慢的汇进人流。庄乐跟在他身后，瞥见他手臂后纹着一小串英文字母——“veni vidi vici”，随着手臂肌肉起伏，庄乐在心里拼来拼去也拼不出一个合理的发音，明显是她不知道的语言，不过还怪好看的。
人群像溪水般缓而有序地通过入海口似的小门，过了那道门立马四散开，霎时庄乐呼吸都通畅了不少。
前面两层楼高的楼柱下倚着一个人。庄乐把每次见到他都会莫名产生的心慌，归结于首因效应，一定是蒋炎给她的第一印象太诡异了，才导致她每每见到他人，都想离得远远的。
蒋炎刚转过头就看见了走在一起两人，站直了身子，等在原地。直到二人走到他近前，他开口：“怎么这么慢。”
“人这么多，我们还能踩着别人脑袋出来？你来得这么快，手刀跑过来的？”蒲城歪了歪头，笑着看了他一眼。蒋炎视线垂低落在庄乐腰上明显大得不合理的外套上，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碰巧。”
“哦，那可真巧。”
庄乐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偏过头腹诽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说得像她故意似的。
三人走到宿舍楼底下，男女宿舍分在左右两头，庄乐朝右边走出了好几步，这才想起外套的事。
“蒲城。”庄乐回身叫住他，两人一齐转头。
蒋炎微微皱起眉，她装作没看见，继续朝蒲城说：“这周社团活动我再把衣服还你。”
这时杨允清接过骑手递过来的奶茶，正好看到了几人，远远叫了声庄乐。
出于礼貌，庄乐还是互相介绍了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就两两分开了。
“别说，他俩还真好看。”杨允清戳开一杯奶茶递给庄乐。
庄乐不客气地吸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真好，一把挽过杨允清的手往楼梯走。
“嗯，脸是挺好看的。”嘴里嚼嚼嚼。
“说不定他们也觉得我们俩挺好看的。”杨允清也吸上一口，跟着嚼嚼嚼。
“唔……哈哈哈，神经病啊。”庄乐差点被珍珠噎过气去，顺了顺喉咙。
“是嘛，好看还不让说啦？”杨允清说着自己也笑出声，低头才发现庄乐系在腰上的衣服。
“哎？你出门也没这衣服啊，还这~么大一件，谁的？”
“蒲城的，我可乐洒□□上了。”
庄乐把衣服掀开一角，杨允清瞧了一眼差点没笑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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