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乐社的社团活动每周固定一次。这周,社长准备组织社员周五到校园里摆摊招新,扩充一下社团体积。
社长按着部门属性分配任务,让所有人积极点建言献策,收集到的建议最后再由活动部落实。宣传部的只需要负责海报和推文,庄乐就是宣传部的一份子,主要负责摄影。
蒋炎姗姗来迟,右肩被雨水打湿了一小块,他微微倾身朝众人鞠了个躬,说着抱歉来迟了。社长摆了摆手,让他找个位置坐下。蒋炎扫了眼阶梯教室里的人。一步一阶走上楼梯,坐到了庄乐旁边的空位。
他刚一坐下,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混着雨水的泥土味。庄乐的心一下就悬在了半空,卡在了胸口的位置,呛得咳嗽了一声。
“庄乐。”蒋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凑近了些许,低沉的嗓音穿透了她的耳膜,“听说,你怀疑我?”
阴恻恻的语气像只大手在庄乐心上抓了一把,她的血液像被一瞬抽空又急速涌入。
“什么?”庄乐视线没敢往右边看,甚至脸往左微微偏了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上周五你不是看到我了吗?”
“我……我确实看到了啊。”
蒋炎闻言,眉头挑了挑,声音又低了些:“你看到什么了?看到我杀人了?”
面对过于直白的两个字让庄乐一时语塞,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她握着笔的手,捏着笔杆的手指又紧了些,低头看到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抖起了腿,她默默把屁股往前挪了挪,没回应他的话。
社长忽然点到了蒋炎的名字,他摆正身体,视线转到教室前头,庄乐一口气还吊着,怎么都松不下来。
“蒋炎,这次招新,你带乐队表演吧,拉拉人气。”
“好啊。”蒋炎笑着应下,两道长酒窝扬在嘴边。
庄乐扭过头看这个忽然变了脸的男人,身子往没有他的那一侧移了移。
会议一结束,庄乐收拾好笔记本准备起身离开,腰还没伸直,就被蒋炎扯住了衣角,将她拉回到了座位上。
庄乐斜睨了他一眼,只好坐下静观其变。
蒋炎搭在桌上的食指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庄乐不自觉跟着他指尖的节奏一秒一秒数着数。
等到社员都陆续离开了,社长最后朝他们看了一眼,扬声问:“你们不走吗?”
蒋炎笑容挂在脸上,让社长先走,“我和庄乐讨论一下拍摄的部分,一会我关教室门。”
社团干事拢共就二十来个人,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开了前半部分的灯,前半在灯光下,后半在阴影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嘀嗒嘀嗒打在玻璃上,教室里静得庄乐都能听到自己紊乱的呼吸声。她手指搅在衣服底摆的抽绳上,语气尽量放得平缓:“你想跟我说什么?”
蒋炎站起倚靠在桌旁,朝庄乐俯下身,那阵窒息感又随着他的影子压了下来。
庄乐本能往后仰头想离他远些,差点撞上椅背,蒋炎伸手拦在她脑后,掌心的温度从她后脑传来,他神情严肃,语气冷冰冰的:“庄乐,不管你在想什么,你都想错了。”
他的目光像一根绳索,扯着庄乐的脖颈。
庄乐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只要警察找到他头上,不用分析都知道她就是那个提供线索的人。想保密都没办法,她挺直了背,理直气壮:“我只是尽一个公民的义务。”
“庄乐。”他的目光不偏不倚的盯着庄乐的眼睛,“跟你无关的事,劝你不要掺和。”
隐形的绳索在收紧,庄乐觉得胸口闷得很,真想一把推开他,冲到门外去大口呼吸,但两个桌子之间的缝隙太窄了,蒋炎堵在她面前,现在是站起身都做不到。
他的态度惹得她有些恼,庄乐选择质问回去。
“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提醒你,不要自找麻烦。”
蒋炎说完倒是先一步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庄乐双手这才卸了力,看着他的背影,呼出了胸口那股气。这个人在她心里是越来越奇怪了,真没什么还至于上赶着威胁她?
社团的招新活动安排在周五下午,每周这个时间学校是没有课的,社团里的干部被要求集体到场,场地中央布置了个小舞台,旁边立了几个海报架,上面是社团介绍和成员简介,居然还有一张蒋炎占最大面积的乐队海报,还是上回集体活动时庄乐抓拍的。
爱乐社的乐队成员在调试音响设备,架子鼓被摆上台,吉他和贝斯插上电,键盘架在舞台正中间,那是蒋炎的位置,前面竖着一个麦克风。
庄乐和杨允清到的时候人已经在舞台边围了一圈,海报架旁边摆了张长桌,上面放着几沓空白的报名表。
杨允清一到就迫不及待冲到人堆中去凑热闹了。庄乐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小心拿出包里厚重的单反,细细擦拭镜头。
擦拭好后庄乐顺手擦了擦镜头盖,举起单反对着还在调试乐器的乐队,准备试试光。刚按下快门,镜头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大脸。
“嗨!”
庄乐吓了一跳,放下相机,那张脸在面前大得突然失焦,缓了一秒她才看清来人,“你?”
看一眼就想起来了,这是那天走在蒋炎旁边那个精致的长毛。
“还记得我吗?我们在楼梯间见过,我叫蒲城。”蒲城一双狐狸眼吊着,那日还是金色的头发染成了白色,耳朵上打了好几个洞,简洁的银色耳钉折射着光,在人群里十分惹眼。
近距离看着这么好看的脸,庄乐浮上一丝羞涩,眼神不自觉四处飘,不敢盯着蒲城的脸看,“我记得,你是蒋炎的朋友。”
蒲城笑着伸手拿过一张桌面的报名表,随手拉过一旁的塑胶凳,跨开腿坐了上去,掠了一眼报名表的内容,问庄乐:“填了这个就能进社团?”
“嗯,你填好交给那边收表的同学就可以了。”庄乐给他指了指不远处捧着一沓报名表在分发的社员。
蒲城表示明白,拿起笔低头认真填起了报名表。
庄乐只与他隔了张小小的桌子,视线像被黏住,从他的眉毛,到眼睛,到鼻尖一颗小小的痣,到低头悬着的唇珠,就是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忍不住举起相机朝他拍了一张,他听到快门声抬起头看了一眼,露出个好看的笑。
她一愣,刚想用试光的借口掩饰,那头音响忽然传出的声音震得庄乐心口一麻,一下从蒲城脸上回过神,偏头往台上看去。
蒋炎试了试音,略微有些低沉的声线从旁边的音响传出来,事实证明门面功夫确实有用,蒋炎站在台上,周围围着的大部分都是女生,热情的举着手机朝台上咔咔闪,亮着的屏幕里都是蒋炎的脸,发报名表的社员手上不得闲,分发的速度快了不少。
蒲城将填好的表往庄乐面前递了递,庄乐接过,低头大致过了一遍,发现他在兴趣爱好那一栏写了摄影,那两个字写得比其他字都大,还加粗描黑了。
“这样就好了吧?”他笑起来像个狐狸,眼神都在勾人的那种,要不庄乐怎么一对上,眼睛就怎么都移不走。
“你也喜欢摄影啊?”庄乐有些小意外,说起话来眼睛亮亮的,嘴角也带着笑。
“很业余,还请你多多指教。”蒲城歪着头,眼睛里也染上笑,大方的望向庄乐。
一番抬举庄乐更不好意思了,谦虚地朝他摆手。
“指教说不上,帮你调调参数还可以。”
“我可以看看你拍过的照片吗?”蒲城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相机上,礼貌地询问。
“可以,随便拍拍的,大部分都是些风景。”庄乐双手捧着相机递了过去。
蒲城低头一脸感兴趣地看起了相机里的照片,庄乐没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看,眼神随意四周瞟。他举起相机,屏幕对着她问:“这是蒋炎吗?”
庄乐发现他问的正是上周五她在雨夜里拍的那张,蒋炎的背影模糊得她都认不出来,心想不愧是好朋友,这都知道是他。
“嗯,随手拍到的。”庄乐没删掉,怕到时候万一能用得上,就留在了相机里。手机和电脑还备份了,没想到蒲城会注意到。
“哦,难怪呢。”
“嗯?”
“没什么,前两天有警察来宿舍,把蒋炎叫了出去,应该是怀疑他跟后山那件事有关系吧。”
“呃,我也不太清楚。”她闪烁其词,不太想说这事。
“是吗?”蒲城身子倾向前,嘴角含着不明意味的笑,声音很轻,“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啊?”庄乐被他问得一怔。
“听说举报他的人拍了张照片,不会……就是这张吧?”
音响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呲啦声,不少人捂住了耳朵,社长就着麦克风清了清嗓,笑得像朵花,开始向围着的同学们介绍社团,试图用热情拉拢刚入学那批新鲜的血液。
这时蒋炎来到了桌前,扯过另一张凳子,坐到蒲城左侧:“你不是对音乐不感兴趣吗?”
“耳濡目染,听你唱多了我就感兴趣了,不行?”
“最好是。”蒋炎瞥了眼蒲城手里填好的报名表。
“你又什么时候对摄影感兴趣了?”
“最近。”蒲城弯着嘴角,拿着报名表起身,想起什么又重新坐了回来。
“直接加个微信吧。”蒲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朝庄乐扬了扬。
庄乐盯着他递过来的手机,心里犯嘀咕,这人也太热情了点,可抬眼看到他的笑脸和一双弯弯的眼睛,又实在没理由拒绝,还是扫了他的二维码。
这才刚加上,庄乐余光扫到他身边的蒋炎,正盯着自己,脸色沉得像阴雨天的乌云。
“你把表给那边的同学就好了。”
蒲城拿着报名表离开了座位,蒋炎才开口:“你们摄影系的相机就这么随便给别人?”说完扭头走了。
庄乐一头雾水,朝空气翻了个白眼,想起几天前和蒋炎那番不算愉悦的对话,心想:你最好别再给我抓到什么马脚。
社长结束了一番激昂的发言后下了台,蒋炎重新掌握了麦克风,鼓点一响,节奏跟上,在场的目光一个不落地聚到他脸上,庄乐也不是第一次听他唱歌,还是难免感叹几句,他的嗓音真的很适合重金属,听得人耳朵都麻了。
现场气氛一度被乐队的表演推到了沸点,社员发报名表的手更忙了。
庄乐举着相机游走在人群中,从不同角度捕捉画面,蒋炎不可避免是取景框中绝对的焦点。台下举起的手机屏幕里也几乎都是蒋炎放大了的脸,她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竟然还有不少人在拍他的手。
拍了几张,庄乐停下来查看拍出来的效果,又调整了一下参数,继续举起相机对现场的观众摁快门,时不时镜头切回舞台中央。
镜头移着移着,对准了手里捧着一沓报名表的蒲城,真行,才填完表就迫不及待为社团出一份力了。社长要高兴死了,又来了个撑门面的,这下不用担心招不到人了,以后进社团说不定还要设个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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