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涯甚至能感觉到箭矢掠过时带起的劲风和那刺骨的寒意!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青铜盾挡下一击,随即碎裂,再不能用。
“走!”姜煦一把拉起惊魂未定的裴涯,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裴涯看着地上那恐怖的腐蚀痕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姜煦手中光芒渐熄的青铜圆盘,脸上闪过一丝混杂着后怕和毫不掩饰的嫌弃:“他娘的!仙兵这玩意儿,用一次就废,真不靠谱!”
他嘴上抱怨着,脚下却丝毫不慢,与姜煦一同将轻功催发到极致,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疾风,朝着城外预定路线疯狂遁去!
六层窗口,玄庚的身影出现。他手中持着一柄造型奇特、流转着幽蓝光芒的金属长弓,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面色阴沉。他没有再发射第二箭,只是冷冷地看着手中长弓上镶嵌的、光芒略显暗淡的萤石核心,低哼一声,转身隐入黑暗。能量储备和重新装填都需要时间。
城外,废弃破屋。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夜风穿过破窗,呜咽如鬼泣。
两人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汲取着劫后余生的空气。裴涯肩头的伤口不算深,但锐利的水箭箭气撕裂了皮肉,鲜血已将他半边衣襟洇透,暗红一片,在月色下触目惊心。他顾不上自己那点皮肉之苦,喘息甫定,立刻侧头,紧张地看向身旁的姜煦:“你没事吧?那破水箭没沾着你?”
姜煦摇头,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最执拗的星辰,燃烧着某种炽热的光。
“东西……拿到了。”姜煦的声音带着一丝力竭后的沙哑,却压抑不住其中的激动。
裴涯咧嘴想笑,却猛地扯动了肩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但这疼痛丝毫没压住他眼底那劫后余生的畅快和对自己手艺的得意:“嘶…嘿!那是,我的‘瞌睡虫’、‘灵枢盘’……关键时刻,哪个掉链子了?玄庚那孙子,仗着点破法术和邪门歪道的弓箭,差点真着了道!”他习惯性地想抬手拍腰间鼓鼓囊囊的工具袋,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呲牙。
夜探观澜阁,九死一生。但这一趟险,彻底撬开了司天监核心据点那扇紧闭的大门!收获的线索,已足够点燃一场足以燎原的烈火!
姜煦的目光落在他肩头那片刺目的暗红上,眉头紧蹙。他迅速从自己贴身的锦囊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白玉小瓶和干净的素绢。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
裴涯下意识想躲,嘟囔道:“嗐,小伤!你那药膏一股子味儿……”话虽如此,身体却听话地没再乱动。
姜煦没理会他的抱怨,小心地拨开被血黏住的衣料,露出伤口。冰凉的指尖带着薄茧,在裴涯灼热的皮肤上轻轻按压探查,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裴涯喉结滚动了一下,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目光落在姜煦专注而沉静的侧脸上。
药粉撒落,带着清苦微凉的气息,瞬间压住了火辣辣的痛感。姜煦手法娴熟地清理、上药、用素绢快速而稳妥地包扎。整个过程快、准、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玄庚绝不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可久留。”姜煦包扎完毕,手指在裴涯完好的肩头轻轻一按,既是提醒,也带着一丝安抚。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破屋内外,“他的弓箭需要充能,这是唯一的喘息之机,但以司天监的追踪术,找到这里不会太久。”
裴涯立刻会意,忍着痛楚站起身,眼神恢复锐利:“明白!”
两人再无多言,默契地行动起来。姜煦细致地抹去两人滴落在地的血迹和所有明显的停留痕迹。裴涯则利用随身的小工具,快速处理掉一些踩踏的印记和可能暴露行踪的细节。
“十五。”姜煦对着庙外浓重的阴影处低唤一声。
一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庙门口,单膝跪地,沉默如石,正是隐麟卫。
“清理痕迹,混淆方向。若玄庚追至,拖住他。”姜煦的命令简洁、冰冷。
“诺。”十五的声音毫无波澜。他接过姜煦递来的、沾有两人少量气息和血迹的布片,身影一晃,再次融入黑暗。
姜煦最后看了一眼十五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随即归于冷硬。他转向裴涯:“走!”两人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忍着伤痛和疲惫,朝着与破屋相反、更为荒僻的山林方向疾掠而去。
两人离开不久,一道裹挟着彻骨寒意的身影,如同自九幽凝成的魅影,悄无声息地钉在了残破的院墙之巅。正是玄庚!
观澜阁四楼火光冲天,人声鼎沸。玄庚却置若罔闻,只命手下分头救火、搜查,自己则孤身追至。他指间那柄谕水弓,幽冷的毫光重新吞吐,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之眼。阴鸷的目光如淬毒的冰锥,瞬间便攫住了庙宇后方那缕刻意遗留、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
一个幌子!
这念头如冰水浇头,带着被戏耍的暴怒,瞬间冻结了他眼底最后一丝温度。
“哼,找死!”玄庚身形暴起,直扑而去。
密林中,等待他的是一道决绝的寒光!十五如同蛰伏的毒蛇,毫无征兆地发动了致命突袭,招招搏命,只为将玄庚钉在原地!
玄庚自负实力,谕水弓的幽蓝箭矢带着刺骨寒意撕裂空气。十五身法诡异,在林中穿梭,但实力差距悬殊,顷刻间已是伤痕累累,冰寒之气疯狂侵蚀着他的经脉,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迟缓僵硬。然而,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只有完成任务的无畏。
久战不下,玄庚眼中戾气暴涨,觑准十五一个踉跄的破绽,凝聚全力的一箭带着必杀之意,直取其心口!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重伤的十五眼中却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他不闪不避,反而以肩胛硬生生承受了这一箭!剧痛和冰寒几乎将他撕裂,但他灌注了所有残存力量与意志的短刃,也在这同归于尽的刹那,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玄庚因全力催动谕水弓而暴露的咽喉!
“呃…!”玄庚脸上的狞笑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捂着喷涌鲜血的喉咙,幽蓝的谕水弓光芒急速黯淡、熄灭。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远离破屋数十里外,一处隐蔽的山洞内。
跳跃的篝火驱散了洞内的寒意,也映亮了姜煦沉静的侧脸。他正小心翼翼地拆开裴涯肩上临时包扎的布条,重新清理伤口,涂抹上效力更强的药膏。火光下,那狰狞的伤口显得更加刺眼。
他半跪在裴涯身侧,借着篝火的闪烁火光,小心翼翼地解开裴涯肩头被血浸透的衣料。看到狰狞的伤口,姜煦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他迅速倒出冰凉的药液清洗伤口,动作虽快却极其轻柔,生怕弄疼了对方。那药液接触到伤处,带来一阵刺痛,裴涯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冷气,肌肉瞬间绷紧。
“忍着点。”姜煦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快速用布条蘸取另一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膏,仔细涂抹在伤口上,中和腐蚀毒性。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裴涯的伤处,浓密的睫毛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心疼与后怕,但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过于轻柔的动作,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裴涯能清晰地感受到姜煦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肩颈裸露的皮肤,带着药膏的清冽气息。那专注而轻柔的触碰,仿佛带着电流,竟比伤口的刺痛更让他心神不宁。他侧过头,看着姜煦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咧了咧嘴,故作轻松地调侃:“啧,你这包扎手艺,比你的剑法可温柔多了。”
姜煦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动作更快地为他缠上绷带,手指灵巧地打结固定。裴涯只得拍拍姜煦的手,故意岔开话题:“寒商,我还等着看你从阁里带出来的‘宝贝’呢!”
姜煦看着他强撑的笑脸,心中酸涩与暖流交织。他终是轻轻“嗯”了一声,他拿出紧贴胸口的硬物——那份足以撼动朝堂的证据,又迅速将目光投向裴涯刚从怀中取出的两样东西:那枚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触手冰寒的“水种”,以及相应卷轴。
“东西……拿到了。”姜煦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压抑不住其中的激动。
短暂的休憩后,天光初透,两人便再次踏上路途。肩头为沈砚洗冤的重担,胸中为逝者复仇的火焰,以及那欲要扳倒庞然大物般的司天监的决心,驱使着他们必须补上这至关重要的最后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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